子跟弘晏一起回来了,批复的上面有这么一行字——特准筹建大清图书馆。
躺在这里想起这几个字,他有不由的想笑。也许皇阿玛这次真的选对了。如今的老四表现出来的魄力,叫他都几乎以为自己不曾认识过老四。
当然了,要是看他身上那股子缺德劲,又觉得老四应该还是老四。
“缺德?”老九拍着桌子,看着对面同样苦着一张脸的老十,“他是缺德吗?他是缺了大德了?”
十爷深以为然,但还是赶紧起身将书房的门给关了。回头又瞪了一眼站在一边一脸不赞同又不敢言语的三个孩子。他不得不提醒亲九哥,“小点声,再传出去。”
“传出去?”九爷狐疑的看向站在一边的三个儿子,“他们敢?”
弘晸嘴一瘪,“阿玛!儿子们不是傻子,也不是废物!总能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来,叫您以儿子们为荣。”
呵呵!
老子需要以你们这些瘪犊子为荣吗?
“你们当你们老子是谁?”这是得有多瞧不起老子,才敢说叫老子以他们为荣。“老子曾经是皇阿哥!你们是吗?”
这话说的!连老十都翻了白眼。
那是你老子能干不是你能干好吗?
你的儿子们没当上皇阿哥却真的是你的错!
九爷一拍脑门,这是被气糊涂了。正想着怎么跟这三熊孩子说着里面的道理,就听见弘相低声嘀咕了一句,“老子是贝子我们不拼命找机会成吗?”
这话可戳到九爷的肺管子上了。老子贝子怎么了?老子贝子那也是九爷。
伸出巴掌就想呼过去,十爷赶紧拦了,一边抱着九爷的腰,一边给突然胆气壮了的几个孩子使眼色,赶紧跑啊,不跑等着挨打呢。
三个一溜烟的给窜了。
十爷这才放开九爷,九爷脱了脚上的鞋子就冲着三个的背影扔出去,“你们就是嫌坑不死你老子。”
三个孩子早窜出去了,鞋到了门口,正好打在一脚迈进来的八爷脸上。
哎呦!这个味啊!
八爷都不管额头是不是被打青了,先伸手捂了鼻子,“这是干嘛呢?赶紧把鞋穿上。”
哎呦!八哥!
哥俩赶紧喊了一声。
九爷尴尬的一只叫着地绷着往前走了两步,“您怎来了?来了也不说通报一声。”说着就伸出脚踹跟进来的小狗子,“我看你真成老狗子了,惫懒成这样!”
小狗子躲了一下,顺势捡了九爷的鞋,嬉皮笑脸的:“爷,高抬贵脚,先把鞋穿上……”
这边主仆俩整理衣裳,八爷摇着扇子加紧扇了几下,才抬脚迈了进去。
十爷请八爷上座了,“八哥怎么也过来了?”
不过来我不能知道详情啊。
弘旺这孩子出了宫还没回到府里呢,就被弘历给叫走了,半句多余的交代都没有,自己这边心急火燎的,想知道详细可不得过来瞧瞧。老九这边可去了三个,说的应该是最全的。
哥三个往这里一坐,老九的话匣子算是打开了,“……你说老四缺德不缺德,那话是糊弄孩子?反贪腐?整顿吏治?这是皇阿玛想干都没干成的事。这会子他倒是异想天开,叫这些孩子冲锋陷阵。”说着,他脸上的神色就郑重起来,“这里面的水有多深,别人不知道,咱们难道还不知道?”八爷党的门人里面,有没有贪污的?那些贪污的钱财大部分都到哪里去了?没有谁比在做的三个人更清楚。“这有些事情能查吗?敢查吗?”说着,就叹了一声,“当然了,爷也不是没想过一种可能,这些下面的人给您……不是,是给咱们只占了小头,他们自己呢,则借着咱们的名义侵占了更多利益。这种情况有吗?肯定是有的。但这根子在哪里?症结在哪里?是谁给了他们这个底气?”往深了追究,只能追究到老八这里来。这天下的官员多了,八爷的门人毕竟只占了少数,就是他自己的门人,估计这种情况也很普遍。真叫儿子把老子给挖出来了,这算怎么回事?“还有……这里面不是不凶险。别看一个个的都是皇阿哥,可他们这是干什么去的?这是断人家的财路,断人家的前程去的。人家会干看着,活都活不下去了,可不得要拼命?而这些孩子呢?不管是我家的这三个,还是弘旺,又或者是弘暄,一个个的在京城打架喝酒赌钱行,但真拼命,他们还嫩着呢。一个不小心,小命可就搭进去了。你说老四他缺德不缺德。想要怎么的,冲咱们这些老兄弟来呗。好家伙,整的孩子们一个个热血沸腾的,好像离了他们大清国明儿就灭亡了一样!”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中间连个磕巴都没打。这会子喘了口气,端着茶碗咕嘟嘟的灌了,又示意老十再给倒。
老十听话又乖巧的倒了,然后就坐在一边不说话。好像弘暄不是他儿子一般。
老八看了老十一眼,这总又自诩为蠢人的聪明人,人家这是一句话没说,只等着他跟老九拿主意呢。可这主意他怎么拿?
“不能不说老四这手段高啊。”老八叹了一声,“他想整顿吏治是真的。吏治也到了不整治不行的地步了。但为什么选了这么一群小子去,还把话说清楚了,凡是所查贪官的所有非法收入来源,拿出五成上交国库,拿出三成交给路政司在当地修桥铺路,拿出两成交给即将组建的教育司在当地兴建免费官学。”说着,老八顿了一下,“这里面的意思,你们可琢磨明白了。”
老九哪里不明白。
老四这是一批人想办成十件事吧。
看起来是去整顿吏治查贪腐去了,其实这好处,第一点肯定是能叫官场的风气为之一清。哪怕这只是短暂的,但这也为朝政的稳定赢得了时间。第二,就是充盈国库。其实之前老十三确实是说了真话了。老四最近确实是愁国库没银子的。这没银子怎么办?银子从哪里来?当然是谁有钱就抢谁呗。可这抢至少得合法吧。怎么样才能把抢变的合法呢?那就只能对方不合法。对方不合法了,这就叫收缴,而不是抢劫。于是,贪官遭殃了。第四,赢得民心。这百姓最恨的是什么人?非贪官莫属。如今皇上的恩典下来了,派了自己的亲儿子亲侄儿来了,就是要杀贪官为百姓出气的。那么在百姓心里,皇上圣明吗?谁敢说皇上不圣明!第五,路政司是老四一力要办的,谁都不知道怎么办?压根就没有过这样的先例啊。如今好了,哪里出了贪官查出来抄家了就马上能修路。连免费的官学都有了。那这以后,百姓们是不是得见天的盯着当官的,等着抓了把柄好改善他们的环境,好叫他们的孩子不用花钱就能学认字了。官员们敢不清廉?要想不被盯着,那么他们上任的第一件事,只怕就是修路和办学了。不是没人来办吗?现在你们敢不办吗?能不办吗?这不是顺手就推动了路政和义务官学吗?朝中那些大臣还能有什么话说?都这样了还说个屁。这是由下而上的在推行政令。其意义足以震慑在朝中的大佬了。
九爷掰着指头一个一个说着,他的脑子从来没有此刻这么清晰过,“第六……”他看向八爷,“第六,彻底摧毁八爷党的根基。”
黄昏的太阳光从窗棂里照进来,照在八爷的脸上,八爷的眼睛闭着,此刻的他看起来像一座雕像。
是的!这一点才是最可怕的。
像是老九担心自己的儿子一样,其他的兄弟呢?谁的儿子也没有多余的?能不担心吗?
谁家的孩子谁心疼啊。
一旦孩子们牵扯进去了,这些当爹的能怎么办?
更何况这里面牵头调查的有自己的亲儿子——弘旺!
他揉了揉额角,“这事不能这么干?”
是不能这么干!
老九叹了一声,可老四既然摆开阵仗了,还能如何?
“进宫!”八爷站起身来,“进宫去,进宫去见见皇上。”
见老四?
老四现在是皇上,金口玉言啊!说出口的话万万没有收回去的道理。
八爷迈步往出走,“没叫他收回去。咱们去求见。他不就是想叫爷认输吗?爷认了!”说着,袖子一甩,大踏步的就出了书房。
“咱们怎么办?”老十问她九哥,“跟着?”
跟着吧!
不管老四能不能改主意,至少得知道老四的底线在哪儿吧。再有就是,他说的话可得算数啊,别孩子们百忙了一场到头来什么也没得到。要是真能给了铁帽子……他就真得考虑考虑把手底下那些欺上瞒下叫自己都差点忍不下去的奴才亲自送到儿子手上换功劳去。
这么想着,一扭头就跟老十的眼神碰上了。这哥俩瞬间就有种心照不宣。
得!都不是什么有原则的好鸟。
林雨桐笑的都快岔气了,结果四爷剔干净瓜子的西瓜塞嘴里,“你说你现在怎么那么坏呢?”
四爷没笑,脸上的神色却温和,眼眸一闪,偶尔还露出几分孩子气的调皮之色,“……跟着老八,就是老八坐上皇位,老九老十顶多也就是个铁帽子。”如今这份铁帽子来的多容易,只要把他们自己知道的人全都撂出来就**不离十了。那些人九成都是八爷党的铁杆。那自己人告自己人,一告一个准,证据都是现成的。做的又是上对得起君王,下对得起黎民的事,根本就没道理不干。但跟着老八呢?造反吗?风险大回报在最好的状况之下也就是如今这样了。这两人只要不傻,就知道会怎么选?老九跟老八的感情,这一点毋庸置疑,但老八的儿子没风险,他就是跟老八的感情再好,还能看着自己的儿子跟着受牵连。这人心,其实就是只差那么一点点。老九也不年轻了,不是二十郎当岁,为了所谓的兄弟意气肯上刀山下油锅的老九了。而老十,这丫从来就没有所谓的忠诚过。
“要真这样,就不叫这些孩子查了?”林雨桐顺手往四爷嘴里也塞了一块问道。
想得美!
戏台都搭好了哪能不往下唱呢?
两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的天色就晚了。结果都已经掌灯了,这要进宫的牌子一个一个都递了进来。
四爷从苏培盛手里接了帕子擦了手,都翻看了一遍,“来的还挺齐整。”
林雨桐就又笑:“我叫人准备宵夜去。”
这些兄弟们在一块,有的磨呢。
苏培盛没得四爷的话,但这意思他知道了。转身就去宣人了。
这些兄弟一个个的进来的时候,发现御书房里座位都摆了俩溜。挨着皇上最靠前的两个座位,这次没人往前坐,三爷和五爷都往后坐了一个次第。不管这俩位置上的人来不来,位置得预留着。今儿眼尖的可都看见了,直郡王和理亲王家的孩子,也都在其中啊。
老四这意思,想放这两人出来?
说不准的事做起来就得留有余地吧。
于是两人自居的空出前面的位置,后面紧跟着的兄弟各自找自己的位置坐了。
竟是刚刚好,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老三往俩空椅子上一瞧,哎呦!可有些年没见这俩冤家哥哥了。今晚来吗?他还真有点小期待。
老五跟老三面对面,他是不敢有期待的,要是没错的话,在自己的上首应该做的事前太子理亲王。哎呦我的亲娘嗳!他的身子不由的往另一边给缩了缩,结果一缩胳膊就撞上人了,扭脸一看,我的老天爷,怎么忘了这边是老八。真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坐在这里是浑身都不得劲。扭来扭曲的……
“长虱子了?”九爷对他亲哥那样看的都不好意思。
你才长虱子呢。
老五对老九坚持要接额娘过去跟他住的事心里正不美呢。有钱了不起啊。有钱你跟你亲哥这里显摆?他没好气的‘嗯’了一声,“没见天桥下那些乞丐对挨着坐相互逮虱子呢。”
老九的反应慢了半拍,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怼自己呢吧?!不就是说了一句‘我能给额娘修个大园子你能吗?’,至于记仇吗?说他穷的跟乞丐差不多了吧。“回头给您送两车银子去!”
老五一噎,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自己还说什么。这还在万岁爷的御书房呢。他只得瞪着眼睛运气。
老九嘿嘿笑了两声,端了小几上的茶就要喝。茶味他闻见了,就是在皇后那边喝过的。这个味道那叫一个香。盖子掀开,刚要喝呢,就听边上七爷喊了一句,“别喝。”
怎么了?
九爷连同其他人都吓了一条。这是下|毒了还是怎么地?
“有虱子蹦进去了?”七爷伸了伸那条不怎么灵便的腿,说的一本正经。
十爷纳闷:“御书房哪里来的虱子?”
八爷心说,老七今儿吃错药了,这是讽刺老四穷的也长虱子了。
哥几个就心说,老七你能耐了,胆肥了,这话咱们没一个敢说的。
老七在一众兄弟的视线里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说了什么,赶紧打嘴,“谁说万岁爷的书房有虱子呢?”我那不是想说我身上也有虱子等着老九给我送银子呢吗?你们一个个的都想哪去了。
正要解释,就听四爷的声音传来,“谁说御书房有虱子了?朕穷的连虱子都不来!”
众兄弟:“……”这个死要钱不要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