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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降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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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了出来,一出院子,贾珍便忍不住摇头道:“这算什么事?”贾蓉叹了口气,低了低头,嘟嚷两声。

    两人正要出去,忽见着凤姐儿带人来了,一见贾珍便道:“大哥哥,蓉儿,且站一站,我有个事儿要问你们。”

    贾珍和凤姐儿打小的交情,也没什么要避人言的,当即停下道:“大妹妹,有何事要问?”

    凤姐儿笑了一笑,说道:“都说那两个告状的丫头撞柱死了,你们可知那两个是谁?”

    贾珍想了一想,把眼光看向贾蓉。贾蓉一缩脖子,上前道:“回婶婶的话,听说是叫什么春柳瑞秋?”

    凤姐儿眉头一皱,自言自语道:“怎么会是这两个?”

    贾珍听着话里意思不太对,忙问道:“大妹妹这话是说?”

    凤姐儿撇了撇嘴,强笑着道:“也没什么,只我才刚想起来,这两个丫头虽说我们家太太的陪房丫头,可早就因得了天花挪到别的院子住去了,没想到,竟是她们去敲的登闻鼓,我还以为是另外两个丫头呢。到底是太太陪嫁的丫头,论起忠心来,也是一等一的了。”

    却说,春柳瑞秋两个丫头这一死,却是坐实了冤案,圣上得知后,虽未亲自过问,却也当即传命都察院等有司会审。

    饶是有司衙门多和荣宁二府有来往,但有皇命当前,又事关人命,再怎么要查出个交代来,也该当贾母和王夫人倒霉。昨日里邢家人上门闹了一场的事儿,几乎是无人不晓,且许多人都看着邢家人抬了许多箱笼回去,这就摆明了贾家理亏,任凭贾府众人怎么舌绽莲花也无用,邢家人自然更不可能说明是强行要来的东西。

    不管衙门怎么问,都说贾家自愿给的东西,他们也是为了邢夫人生下的女儿才勉强收下的,就怕邢夫人人没了,连嫁妆也留不下来,一副处心积虑为人着想的模样。

    邢家人提起贾家来,更是不痛快的紧,话里话外都指着贾家待邢夫人不好,贾母更是偏心,时常不是鼻子不是眼的责骂邢夫人,弄得邢夫人心思过重,身子虚弱,才会一病不起。

    幸而邢家人知道都察院的人和贾家很有些交情,也不敢得罪狠了贾家,没有故意编造什么话来陷害贾家,才不至于让贾家为此焦头烂额。

    再则贾府下人素来爱嚼舌,周围的百姓,几乎都知道贾母不大待见这个大太太,当初邢芸生产时,那些稳婆不守规矩,身边的婆子又被人下药的事儿,早就传得有鼻子有眼。

    还有王夫人寿辰那日,邢芸被王夫人骂哭的事儿,也早有人当八卦讲。

    亏得邢芸的病情曾有太医为证,且史家王家在衙门里尽力周旋,荣国府为娘娘省亲建园子缺钱的事儿,也没有传出去,才勉强洗清了贾母王夫人谋财害命的嫌疑。

    但是旁的事儿,却是不能遮掩了,于是荣国府的贾太君虐苛媳妇儿的事儿越传越远,王夫人佛面蛇口的名声也随之散播,加上八卦的人时不时添油加醋一番,益发成了反面教材。

    案情被圣上知道后,自然是不太高兴,但终究查无实据,且荣国府是开国老臣,太上皇又是个念旧的,不好处理得太过。

    故而圣上禀过太上皇和皇太后,下旨夺了贾母和王夫人的诰命,着其自省。

    贾政则因管束无方,被贬为庶人。

    偏皇上来皇太后宫中时,与元春不大对付的周贵人吴贵妃等人也在,听见这事,都不免咋舌。

    周贵人素来藏不住话,且年纪又小,很是娇憨地说道:“这荣国府二太太,不正是贤德妃娘娘的生母么?贤德妃素来贤良,听人说,她母亲和祖母在京中也是出了名的善人,平日里没少施僧舍道,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儿?”

    吴贵妃摇了摇扇子,掩面一笑,说道:“周妹妹,这就是你不知了。善人不看名,是看心。这施僧舍道的事儿,京中哪家都没少做,为什么偏他们就得了这个名儿?”

    周贵人纳闷了一阵,才想明白,嘟了嘟嘴,摇着皇太后的衣袖,气鼓鼓地告状道:“太后,吴姐姐欺负我。”

    皇太后最喜周贵人这心无城府的性子,故而伸手点了点周贵人的鼻子,慈和笑道:“你这孩子,你吴姐姐是提点你呢,亏得有她护着你,不然你这性子,换了别人,还不知怎么被人刁难呢。”

    周贵人向太后露出个大大的笑脸,得意洋洋地撒娇道:“我知道吴姐姐对我好,才敢这么说,换了别人,自然是不敢的。”说到后头,渐渐就心虚了。

    皇太后看着周贵人这小孩模样,越发笑得开心,只是目光扫过吴贵妃,却见她一脸深思的模样,不禁问道:“你这是在想什么?”

    吴贵妃脸儿一烧,慌忙起身告了罪,解释道:“臣妾想起从前母亲进宫时说的一桩事儿,这才有些儿失了神了。”

    皇太后最是慈和,听见吴贵妃这话,不免问道:“是什么事儿?”

    吴贵妃笑道:“臣妾听母亲说过,荣国府曾和保宁侯府议亲,要将大房的庶女许配给保宁侯的侄儿,只是被他们府上的大太太给驳了。当时很有些闲话,说是他们家老太太和大老爷都对大太太不满。后来保宁侯夫人一病不起,保宁侯府上才传出话来,说那保宁侯的侄儿,体带残疾不说,还生有疯疾,动不动就要打人砸东西。臣妾的母亲就说,也是那大房庶女命好,换了一般人家,谁肯为个庶女得罪了婆婆夫君,最难得是这大太太还是填房,对这些儿女都能视若己出,可见真心是个良善人。”

    说着,吴贵妃带着些许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如今这大太太病得人事不知,这大房庶女没有了嫡母照拂,日后的日子不知是怎样呢?”

    周贵人嘟着嘴点了点头,忙跟着说道:“听说,那大太太还有个尚在吃奶的亲生女儿,这么小就没了娘亲照顾,又有那么一个凶恶的祖母,臣妾想想,便觉得可怜得紧。”

    太后到底是上了年纪,心肠也较常人更软一些,点头道:“这也是,依你们说如何是好?”

    周贵人侧头想了想,转脸笑道:“要是有什么和善厉害的人肯帮忙照顾那大太太的女儿就好了,要不然,我认了那小姑娘做女儿如何?”

    皇太后听周贵人前半截话,还以为周贵人是有什么心思,可一听周贵人要认女儿,瞬时打消了先前的念头,指着周贵人笑道:“你自个还是个孩子呢,怎么就说起认女儿,你当那些小孩子都是大娃娃,能由着你性儿来。”

    说笑了一阵,皇太后向着皇帝道:“皇帝啊,你行得是仁政,咱们宫里也处处讲着仁德。这贤德妃规矩是不差,可她的母亲祖母既做了这样的事儿,贤德二字,她是不能用了。”

    圣上最是个纯孝的,听见皇太后这话,自然是无有不依的,于是贾元春封妃没多久,便再次迎来了皇帝的旨意,去封号,降妃为嫔,并罚了贾元春闭宫三月。

    贾元春是人在宫中坐,祸从天上来,她本就不大得圣上喜欢,这贤德妃的分位还是用尽心机才得来的。原想着借着省亲的事儿扬扬名,在圣上跟前也留个印象,没成想,家里人不争气,连她也牵连上了。

    这一闭宫,别说省亲的事儿没了,就是她出来了,宫里那么妃嫔,圣上哪还能记得她呢。

    况去她分位的旨意又是太后下的,她虽是皇后举荐的人,看就算是皇后也不敢违了太后的话去,她的将来哪还有指望。

    元春越想越难过,忍不住伏案大哭起来,端得是伤心无比。

    元春被降位的消息来得不比皇帝的圣旨慢多少,王夫人只来得及嚎啕了一声,就晕了过去。

    贾母更是恨得咬碎了牙,她能让贾氏族人俯首帖耳,除了她的辈分,身上的诰命也是一重依仗,如今平白没了,日后见了四王八公的老姐妹,岂不是还得行个大礼儿。

    本来诰命没了,宫中有个她教养出的贤德妃,旁人看贤德妃的脸上,也要给她些体面,不曾想,贤德妃居然受了牵连,降了分位。

    贾母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可惜贾母更没想到的还在后面,没过一盏茶功夫,便有无数张雪白的纸片从空中纷纷扬扬的洒落。

    那纸片不过巴掌大小,隐隐透着些墨迹,仿佛生有灵性一般,在空中打着旋儿随风飞舞,时不时落在人衣上颈上,似乎引诱着人去看。

    贾母命丫头们拾进来一看,见上头竟写着,都中邢家有长女,嫁与一等将军贾赦为继室,已有十载,育有襁褓之女矣。赦母史氏性情桀骜,凶恶异常,视邢氏为仇雠,厌憎非常,时以鞭挞虐待,而邢氏无怨色,奉事惟谨,故亲戚邻里颇称道。其子素孝,又惧母凶,不敢拦阻,任母凌虐。近日赦母终日不快,使人于邢氏饭食下毒,幸邢氏使女看见,怒击登闻鼓声冤……血溅金銮殿……

    贾母看到此处,心口一痛,张口喷出血来,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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