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来间铺面,几千亩地,怎么忽然又跑出个价值百万的园子来了。郑香枝想到这里,一只手的指甲都差点要戳到自己的手心里边去,祖父也真是好糊弄,也不查一查,轻轻巧巧便让她骗了去。
回到家中,郑香枝都来不及去换衣裳,急匆匆的去找了郑老夫人:“祖母,我告诉你一件了不得的事儿!”
郑老夫人刚刚用过晚饭,正扶了邀月的手在主院里头散步,见郑香枝风风火火的走过来,额头上的汗珠子都来不及擦:“祖母,孙女得了一个了不得的消息!”
郑老夫人瞧着郑香枝那慌张的神色,招手将她喊了过来:“你先缓缓气儿,瞧你这满头大汗的模样,有什么天大的消息也该放在心里,不该露到面上来。”见着郑香枝鼓着嘴巴受了委屈的模样,郑老夫人摸了摸她的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祖母,今日荷花宴里边,有夫人们在估量那归真园,说那园子能值百万两银子呢。”郑香枝说话的声音都有些着急:“不是说七房很寒酸的吗,怎么会给那郑香盈置下了一个价值百万的园子?”
“价值百万?”郑老夫人有片刻失神,望了望园子里边的花树,沉吟了一声:“百万恐怕没有,几十万两还是值的。”
“祖母,有位夫人说菜碗粗的桂花树,现儿外边都卖到了一千两银子一棵呢,我那丫鬟木菱去数过了,光是那样的桂花树便有一百五十多棵,那不就十多万两银子了?还有旁的花花草草呢!”郑香枝脸上全是愤愤之色:“我才不相信她娘有这么多陪嫁银子替她置这归真园,至少从七房里边挖了几十万两放到这园子里了。”
郑老夫人听着郑香枝的话,心中也微微一动,凡是长得好一些的花草树木都值钱,有钱人家谁人没几个别院,谁不会经常将园子修缮一下,就拿自己府里来说,她瞧着老六媳妇手笔大,今年花在花花草草上边的银子没有十五万,少说也有三四万了。上回大房去归真园游玩的时候她还并没有仔细去想这园子价值几何,现儿被郑香枝一提醒,心中也隐隐吃惊,这园子虽然才几百亩,地皮不值钱,可地上长的东西那真是值钱的。
“香枝,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郑老夫人点了点头,扶了她的手沿着院墙溜了一圈儿:“没想到你才过了几日,便学得沉稳缜密起来,不愧是我嫡亲的孙女儿。这事情需得与你祖父商量,毕竟族里已经划分了七房的家产,要重新去将这事翻出来议,怕是有些难度。”
郑香枝轻轻一笑,眼中全是得意:“祖父是族长,郑氏不全都听他的?”她摇着郑老夫人的胳膊晃了晃:“可是祖父又全都听祖母的!”
“你这丫头就会说好话儿讨人欢喜!”郑老夫人笑眯眯的望着郑香枝,心里边跟吃了蜜一样甜,香莲丫头这会子应该已经到了京城,英国公府相看以后想必就该下聘议亲事了,接下来该操心的便是这香枝丫头了,她虽然离十四岁还差几个月,可也该慢慢帮她寻着访者,打探打探外边哪些门当户对的人家有适合的好二郎。
望了望郑香枝俊俏的眉眼,郑老夫人甚是得意,虽然郑香枝长相比不上郑香莲,可也算是出挑的了,一家养女百家求,到时候还怕那媒人会将门槛儿踏破呢。
等着郑大太爷回了内院,郑老夫人与他说起了归真园的事情,郑大太爷听了皱着眉头道:“这件事情如何做得!归真园现儿值百万两银子,可当时难道也值百万?你又不是没有当过家!那时候地皮便宜,再说了,那桂花树十年之前还不是桂花苗儿?买一棵用不过十两银子,中间长了十年你却不去想了。”
郑老夫人一怔,心中暗自懊悔,怎么便没想到中间还有一段时间呢,但她依旧还是有些愤愤不平:“即便当年只要十两银子一棵,这桂花树少说也去了一两千,还有旁的树木,我那次瞧着桃树李树梨子石榴枣子,各种各样的树都有,这买园子带买树苗,怎么着也该二十多万远了去,没道理七房两个嫡子一个庶子再加三个庶女,总共分的家产还不及她的一半儿罢,说出去旁人会如何看我们郑家呢?虽说两个嫡子是记名的,可毕竟是儿子,怎么样也不能被一个女儿越了过去。这么大一笔财产,让她带着去好了旁人家?”
“你说的倒有几分道理,可总归要想个妥善的法子解决才行,否则少不得也会落人口舌,说咱们欺负一个孤女。”郑老太爷摇了摇头:“这事儿我先记下了,等着时机合适我再找族人议议,看究竟该怎么处置才好。”
郑老夫人听着郑老太爷的话,撇了撇嘴:“以前见你做事果断,怎么年纪越大便越顾忌多了,什么时候族里的事情还轮得到小辈来议论不成?”
“毕竟总要顾全名声,不能草率下手,这事情我自会处理,你便不用操这么多心了。”郑老太爷望了望郑老夫人,扶了扶额头:“你最近身子也不大好,年纪来了,这族里的事情便别管这么多了,好好看着咱们大房的孙子孙女们些便是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后宫步步皆惊心
大周的京城一片繁华,街道上人来人往,马车行走都十分困难。郑香莲的丫鬟灵香挑起一点点马车门帘偷偷往外边瞅了瞅,低声道:“姑娘,这京城的人好多,瞧着都头晕。”
“快将帘子放下,荥阳哪里能与京城相提并论?”郑香莲在马车里坐得端端正正,目不斜视:“到了京城哪里能轻举妄动?一不小心便会被人抓了不是,你可别不当一回事!”
灵香听郑香莲说得郑重,赶紧将那马车帘幕放了下来,不敢再乱动,只能偷偷打量郑香莲,不由暗自感叹,自家姑娘真是温柔贤淑,这次回了京城,去英国公府相看以后,自然就该在家中备嫁了。自己作为丹霞园里的头等丫鬟,肯定会做陪嫁丫鬟跟着过去的,一想到这里,灵香便觉得心中格外舒畅,自己的亲事自然也会跟国公府栓在一处了,或者嫁了里边的管事,或者……她抬头看了郑香莲一眼,赶紧将头低下来,若是运道好,姑娘让自己去做通房丫头,肚子争气升了姨娘的分位也说不定。
马车转入一条街道,外头的声音没有原先那般嘈杂,灵香不由得有几分好奇:“姑娘,咱们府里住的地方不错,没有靠近主街,也不会那么吵闹。”
“你又懂什么。”郑香莲浅浅一笑:“这京城,愈是住在繁华街道上的人家,愈是有钱有势,若是想要宁静,到城外买块地,起个别院便是了。”
“咱们家老爷不是三品的官儿?怎么便住不到繁华地段去?”灵香究竟忍不住,撩起帘幕瞅了瞅外边,见路上行人确实少了许多,店铺也没有见着几家,不免愤愤然道:“老爷兴许是老实了,被人挤着到这里来住。”
郑香莲没有开口与灵香说话,郑家在荥阳那可谓威风八面,可到了京城又算得了什么?几大家国公府,那么多皇亲国戚,上边还有一品二品的勋贵,这正三品,在旁人眼里还真是看不上眼。一想着自己要去英国公府相看,郑香莲心中也有些没底,英国公府究竟看上了自己哪一点,这次相看会不会成还未可而知呢。
马车在郑府面前停了下来,灵香撩开帘子将郑香莲扶了下来,后边几个丫鬟婆子也围拢上来,站在那里看了看大门,只觉这门比荥阳郑氏的门要窄了几分,门上用的也不是红漆,均觉得有些奇怪,指指点点的低声议论了几句,郑香莲正色道:“天子脚下凡事都有规矩,该是按照官阶来的,几品大员才能用红漆,才能有多宽尺寸的大门,你们不知道便不要胡乱议论了。”
正说着话,里边出来了一个管事妈妈,朝郑香莲行了一礼:“姑娘快些跟我进来,夫人眼睛都望穿了呢。”
郑香莲点了点头,带着丫鬟婆子迈步往门里边走,却没留心郑府斜对面站着几个闲汉模样的人,眼睛正在往这边瞧着,见郑香莲婷婷袅袅的走了进去,推了推同伙道:“快去回禀老爷夫人,便说那郑家的小姐已经到京城了。”
“已经来了?”大堂里边坐着一个穿着华服的中年男子,听了回报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你派人将这消息递到宫里让娘娘知晓。”
“是,老爷。”那下人垂手退了下去,那中年男子用手揉了揉额头,喃喃自语道:“这事儿拖了这么久,眼见着都快要黄了,没想到英国公府还是铁了心要聘郑家的小姐,也不知道娘娘是如何的态度。”
夜色深深,一轮明月照在京城,皇宫的琉璃瓦都被照得熠熠生辉,就如无数金子在闪着亮光儿一般。过两日便是中秋佳节,宫里此刻正在忙忙碌碌准备着后日的夜宴,御花园的小径上此时还有宫人正在走动。
“娘娘,娘娘,不好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边传了过来:“听玉芳阁那边传了信儿过来,新封的李芳仪有了身孕!”
“有了身孕?”靠在榻上的一位女子懒洋洋的坐直了身子,不慌不忙的看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宫女一眼:“有了身孕可是大喜事,怎么你竟然说不好了?”她的唇边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来,一双眼睛微微眯了眯,拉出了细长的眼线:“备轿,本宫要去玉芳阁瞧瞧,妃嫔有了身孕,本宫身为皇后,怎么能不去关照一二。”
“是。”那宫女喘了一口气,垂着手退了出去,站在榻前的两位掌事姑姑迷惑的看了陈皇后一眼:“娘娘,皇宫已经差不多十年没传出过喜讯了,怎么忽然便有了动静?”
陈皇后站了起来,脸上没有一丝慌乱的神色,笑得更是妩媚,这让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看上去要年轻了许多。“惠仪,惠心,你们为何还在担心这个?快些替我换衣裳,我要赶去玉芳阁看热闹,再晚了些恐怕就见不着了。”
两位姑姑不敢怠慢,替陈皇后将衣裳换好,又重新给她挽了个发髻,将九尾凤钗戴上,凤凰的尾翎上嵌着数颗硕大的珍珠,映着灯光不住的闪亮。“娘娘,这凤钗就是精致,带了这么多年了,还是和新的一样。”
陈皇后默然看了看镜子里边的自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庞:“我进宫已经快二十年,人的容颜改变了不少,可这凤钗却一点都没有变化。这九尾凤钗在我头上戴了十多年,还不知道能戴多久呢。”
听着陈皇后的话里有些悲凉的意思,两位姑姑都唬了一条,扶着成皇后站了起来:“娘娘想得太多了,这九尾凤钗当然会一直戴在娘娘的头上,哪里还会被旁人夺了去。”
陈皇后没有答话,只是迈步往宫门外边走了去,夜色里她明黄色的外跑显得有些亮眼,猎猎的随风舞动着裙摆。两位掌事姑姑觉得今日陈皇后的心情似乎有些浮躁,连步子都迈得要比寻常大些,互相看了一眼,赶紧小跑跟了上去。
软轿停在玉芳阁门口,守夜的宫人见皇后娘娘来了,赶紧跪下来行礼:“皇后娘娘安好。”
“皇上来了没有?”陈皇后低头望了望跪在那里瑟瑟发抖的宫人,唇边露出了一丝冷笑:“听说李芳仪有了身孕?”
“回娘娘的话,李芳仪今日晚饭以后便觉身子不舒服,恶心犯吐,请了太医过来把脉说是已经有了快三个月身子。皇上……”他偷偷抬眼望了一下陈皇后,又赶紧将头低了下去:“皇上方才已经到了,只比娘娘早一盏茶的功夫。”
“本宫知道了,你起来罢。”陈皇后摆了摆手:“你不用进去通传了,守好你的大门便是。”
那守门的宫人瞧着陈皇后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边,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十多年前也曾有三位嫔妃有了身子,可一个个莫名其妙都落了胎,宫里皆猜疑乃是陈皇后下的手,各种证据也直接陈皇后,可架不住陈国公府权大势大,竟然只是将皇后娘娘贬出宫去,在清凉山华光寺为大周国运祈福,可两年后,皇上又亲自去华光寺将皇后娘娘接了回来,这让宫里宫外皆是侧目咋舌。
有人猜测皇上是真心喜爱皇后,舍不得她在寺庙里边受苦,而有些人则认为这其中必是陈国公府在其中起了作用。可不管旁人怎么猜测,陈皇后究竟还是回宫来了,继续稳稳的做着她的皇后,而且这十多年里,再也没有一位妃嫔传出过喜讯。今日李芳仪被诊出有了身孕,还不知道这孩子能不能保住呢,守门的宫人望着黑漆漆的夜色,不由得微微叹了一口气,真希望自己主子能够平平安安的将小皇子生下来,大周也好有个皇嗣。
陈皇后刚走上台阶,就听到里边有咆哮之声,她停下了脚步,侧耳听了几句,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来,轻轻吁了一口气,声音格外轻快了几分,但却说得极细极小:“毕竟皇上自己心里边清楚,我还以为他为了自己的脸面宁可戴上一顶绿油油的帽子呢。”停了停,她笑得越发轻快了:“惠仪,惠心,咱们快些进去瞧瞧。”
玉芳阁的主殿里边跪着一位原是千娇百媚的美人儿,可此时她的样子却有些狼狈,一张巴掌大的脸上全是泪水,眼睛里有着深深的恐惧。她匍匐在穿着明黄衣衫的中年男子面前,用手捉住了他的大腿,声嘶力竭的哭喊道:“皇上,你不能这样不相信臣妾,臣妾绝没有与旁人私通,臣妾肚子里头的孩子确实是皇上的!”
许璟抬起腿来毫不怜惜的将李芳仪踢到了一旁,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又慢慢的转成了潮红颜色:“大胆,竟然还敢有脸哭闹!”他抬高了声音几分:“将这贱人拖出去,杖毙!”
李芳仪听到这绝情的两个字,不敢相信的抬起头来望着许璟,脸上露出了一丝绝望:“皇上,你怎么就这样不相信臣妾?臣妾是清白的,皇上!”
“清白不清白,我知道得很清楚!”许璟的脸色忽然变得通红,一只手抖抖索索的指向李芳仪:“还不快些将她拉出去?还由她在这里放肆不成?”
旁边走过来几个宫人,脸上皆有不忍心的神色,抓住李芳仪的两只胳膊,俯□子轻声道:“娘娘,你还是留点力气罢,到时候老奴行刑时会尽量找准地方下手,不会让娘娘受太多苦的。”
李芳仪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恐惧的望着冷漠的站在那里的许璟,不住用力挣扎:“皇上,你难道忘记了你临幸臣妾的时候了吗?皇上你自己说喜欢我,要好好宠我,那个晚上就像在做梦一般……”
“住口,快住口!”许璟的脸色更红了些,喘气声也更粗了。忽然外边刮起了一阵狂风,外边的树叶发出了簌簌的响声,就如有谁在呜呜咽咽的悲鸣一般。
李芳仪被人拖了出去,经过台阶时,她瞧见了一角明黄色的外袍逶逶迤迤的拖在地面上,微风吹动,那衣角微微的在飘飞,冷冷的刺着人的眼睛。李芳仪尖声狂叫起来:“陈皇后,是你,一定是你在皇上面前进了谗言,要不是皇上怎么会这样无情!我不会放过你的,我要化作厉鬼来寻你,让你夜夜不得安生!”
她凄厉的大叫声在这月夜里十分刺耳,狂乱而尖锐,听到的人心中都不寒而栗。陈皇后静静的站在那里,听着李芳仪的叫骂声,脸上没有半分表情,旁边的惠仪姑姑大声呵斥道:“娘娘面前,岂由得你放肆?还不快快闭嘴!”
“这后宫里加给本宫妄加的罪名还少了不成?多了这一桩也没什么了不得的,惠仪,便由她去骂罢。”陈皇后冷声开口,轻轻向台阶上又走了一步,华丽的外袍柔软的拖过汉白玉石阶,擦着李芳仪的身子过去了。她的脊背挺得笔直,步子不紧不慢,袍子被封吹得不断飞舞起来,从背影看过去,恍若凤凰拍打着翅膀即将冲上九天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