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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相,王宗范这厮,死鸭子还嘴硬,愣是不肯说出剑门关中关防布局。直娘贼……依俺的脾气,对付这种人就该给他点颜色看看,俺瞧着这厮细皮嫩肉的,别的什么都不用,就拿块烙铁在他面前比划比划,估摸他就招了……”咄尔嚷嚷着从帐外进来,却见李曜、李袭吉和冯道三人盯着他看,不禁心里一虚,吭哧道:“右相,您看怎么办?”
李曜示意了李袭吉和冯道二人一眼,对咄尔道:“王宗范是王建自幼年抚养长大的,不肯轻易背叛王建,也是情理之中,本相原本就没有打算从他口中得出什么确切的消息。再说,剑阁虽险,在本相面前却也谈不上固若金汤、牢不可破,没有王宗范提供城防布局,我等便仍按此前的计划来办便是。”
咄尔精神一振,其实他的确不喜欢审人,尤其是在李曜还亲自交代不能对王宗范用刑的情况下,那简直就是受罪,王宗范倒是不哭不闹不骂人,但他一声不吭,不管咄尔问什么,他也只当自己是堵墙壁,让咄尔憋屈之极,要不是畏惧李曜军令森严,真恨不得亲自上去抽死这直娘贼的伪蜀国夔王。
如今李曜一开口说按照原定计划办,咄尔就精神百倍了,因为在原定夺取剑阁的计划里,咄尔是被委以重任的。
咄尔搓搓手,道:“那敢情好,其实要俺说啊,剑门关蜀军的兵力部署根本不必去管,只消右相的妙计奏效,剑门关不攻自破!不过话又说回来,那样的话,俺们这些厮杀汉的功劳未免成色就有些不足了。”
李曜皱了皱眉:“战争非是儿戏,你手底下的儿郎们也都是活生生的人命,能用计减少伤亡为何不用?就为了你说的功劳成色足一些,就要多死伤几万人,那才好么?糊涂!”
咄尔忙道:“是是是,末将糊涂,糊涂。”
李袭吉笑道:“剑阁这边,蜀军不见了王宗范,必然震动,多半会对我南征大军更加提防,这样一来,蜀军的注意力也就都被吸引到了剑阁正面……恰好与右相妙计相应,这正是天助右相,此番平蜀之战定矣。”
李曜微微一笑,心中却暗道一声侥幸,其实这次他亲自来剑阁北营,也只是打算动用秘密武器“火神液”夺下剑门关的,谁料机缘巧合之下,居然得了更好的一个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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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门关,居大小、剑山的中断处。两旁绝崖峭壁直入云霄,峰峦倚天似剑,其状似门,故曰剑门。相传三国蜀汉丞相诸葛亮,依崖砌石为门,在大、小剑山之间架筑飞梁阁道。
巍巍剑门地势险要,扼入蜀之咽喉,向为兵家必争之地。
李白叹曰:“剑道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杜甫诗云:“惟天有设险,剑门天下壮。”
当时王宗范还未赶到剑阁,而李曜已经将剑阁蜀军三员主要将领打探清楚,分别是王宗本、王宗儒和王宗谨,都是王建养子。王建蜀军汉中战败又失去利州之后,蜀军退守的避风港楼联“蜀道关头险,剑门天下雄”横披“眼底长安”的剑门关,这三人凭此险养尊处优,花天酒地,以为剑阁天险,万无一失。
这天,他们又在剑门关城楼摆下酒宴。先是王宗本居中,王宗儒、王宗谨跟随左右在城楼上四下眺望,北望秦岭逶迤而至,东窥云台山矗立长空,西望摩天岭险峻挺拔。俯视剑溪河岸莽莽山峦尽收眼底。
他们边看边谈,王宗本见唐军屯兵剑阁以北不再进击,不禁逸兴遄飞,道:“三国时蜀将姜维据守此关,魏国十万精锐之师被挡在剑门关外一筹莫展。”
王宗儒附和道:“李存曜的军队再如何了得,毕竟不是猴子能纵跳攀登,如何能破我剑阁天险?”
王宗谨也来劲了,嘲笑道:“李存曜他们除非都变成鸟鹊飞过去。”
说着说着,酒已上桌,王宗本自然到了上首,王宗儒、王宗谨坐在左右。下方自然是按地位高低一路排开的各级将校。开席前他们余言未尽,王宗儒指着脚下的台关,雅兴大发:“诸葛亮妙算于斯,姜维魂归于斯,钟会被拒于斯,邓艾梦断于斯。”
王宗本嘿嘿一笑:“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看那模样,分明是在说李存曜他们必死无疑。
王宗谨连忙奉承道:“节帅英明,所言极是。”这几位都是蜀国掌门将帅,讲究高雅不能用大碗。于是就你一盏、我一盏,低吟浅酌,但毕竟不是真高雅,最后全都吃了个东倒西歪。
李曜大军主力屯驻之地乃是昭化城,地处利州西南,剑门关东北。它是驿道上的重要关隘,向为兵家必争之地。姜维兵败牛头山,张飞夜战马超也都在此。是这次攻打剑门关的前沿阵地。
李曜一来到这里,就四处登高极目远眺,摸索周边情况。他深知要夺取剑门关难于上青天!这天他在临时帅府之内,来回不停地踱步,冥思苦想,到底用什么方法才能拿下剑门关呢?
正在这时,副总参谋长、两川行营副都统史建瑭求见,李曜自然命他进见。他进屋时行了个军礼,道:“右相,我等奉命在蜀军受降将士中征询攻关良策,有一降卒言,他有入蜀计策献上,末将自作主张,以带此人前来,正在门外候见。”
李曜点点头,说请他进来。
这位降卒走进来双膝跪在地上说:“小人张汵,关中人氏,曾为蜀**校,已投诚麾下,特来拜见右相。”
李曜打量了一番张汵后说:“你找本相何事,可起来详述。”随即就吩咐左右一句:“赐座。”
张汵站起身来恭身一礼、然后退坐席上,道:“末将虽远离故土,但不忘乡情不忘国!受右相感召,特向右相献上一个入蜀小计。”
李曜听后颇为惊讶,道:“哦?你有何计帮助本相攻入剑门关?”
“攻入剑门关之事,末将全然不懂,末将只能帮助右相绕过剑门关。”
“嗯?绕过剑门?往哪绕?”
“从关北的望喜镇过江东南行,再过万山之中的益光镇,翻过数重大山便到嘉陵江边。过江不远就是离关南二十里地的青疆寨。这时的剑门关就失去天险的作用了。此寨是剑门关通往成都官道上的最后一个寨子,凭右相十万雄师,要拿下青疆寨岂不易如反掌。”
李曜边听张汵所说的来苏小径,边站在地图前、来回反复寻找了许久后说:“怎找不着你所说到嘉陵江边的小路?”
张汵连忙解释说:“来苏小径确实存在!它蜿蜒起伏近百里,翻过十多座山,隐蔽在深山密林之中。莫说您是初来乍到之人,就是蜀国上下君臣帅将、军校也无一人知晓。如果地图上能看得出来,右相还用得着末将来说吗?”
李曜想了想,又问:“西去青疆寨的嘉陵江水湍急吗?”
张汵回应道:“正因为水流湍急,蜀军才没有在此重点设防。但水流再急,总比剑门关好过得多。”
李曜被说得将信将疑,他凝视着张汵、突然冒出一句话:“那你又怎么会知道这条神秘的小道?”
张汵不慌不忙地回答:“启禀右相,末将的家就在来苏小径上、三户人家的山洼来苏小村。说来话长,当初关中战乱,末将随家父入川,一次独自一人来此处山上砍柴,饿晕在山间、被恩公老樵夫救起,他见我忠厚勤快,就接受我落户、做了他的上门女婿。这里的人不外出远行,唯有我寻看家父常抄近路。”
李曜又一次寒气逼人地、直视张汵的神色说:“你编得这般周圆,本相就会相信吗?说,你是不是受蜀军指派,诱骗本相钻进你们的圈套。”
张汵斩钉截铁地说:“右相若不相信,末将可为部队带路。再不相信,可把末将扣留在此,先派人到来苏村,那里有末将的恩公和妻儿。”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曜也就不再啰嗦,直截了当地道:“既然如此,丑话、好话本相都说在前面,若查实你是蜀国派来害我的细作,你和妻儿老小连同九族都要全部杀光。你若真心投效朝廷,领我们绕过剑门关后,计大功一件,本相也当重赏于你,晋升三级、赏钱三千贯,决无戏言!”
“谢右相恩典!”
临时帅府今天格外森严,房内外过道上都加了岗哨。中书令、十二卫大将军兼两川行营都统李存曜召集攻打剑门关的重要军事会议。
议事厅里,下方两侧各置三张双人几桌,副帅史建瑭和谋士李袭吉坐在左上席。
临时充当行军转运使的冯道和利州刺史刘彦琮坐在右上席。朱八戒、咄尔、张光远、史俨等一众将领分别入座左中桌和右中席。其余偏将在左右的下席。
帐幔后高悬“威镇险廊”黑底金字匾额,背面墙上大幅虎啸山林图。李曜身着帅袍端坐在虎皮扶靠椅、中央的翘角长案桌后,身后两侧站立着贴身侍卫。
李存曜发声曰:“剑门天险,古称‘一夫荷戈,万夫莫前’,然则我等奉君命而来讨逆贼寇,再难亦须破之,诸君可各陈进取之策。”
此时总参和随军参谋都没什么好办法,大伙也只能想着,不如就来个硬碰硬,强攻剑阁,以如今大军连战连捷的气势,剑阁天险也未必能挡!
但李曜怎会有在这种天险之前硬攻的爱好,便说军校张汵的来苏绕关计,余等试论如何赴之?一并议决。
憨娃儿一听不用攻坚就能直接杀进蜀国,抢先发言:“天下有这等好事,何不绕它一圈试试!”他虽然憨痴,但并非呆傻,也不是只管硬冲硬杀的性子,能给麾下儿郎多觅得几分胜算,何乐而不为?
史建瑭则谨慎一些,道:“若有这样一条捷径,当年邓艾灭蜀,又何苦冒死去偷渡阴平关呢?”
史俨笑道:“副都统言之有理,但三国邓艾不比今日,他没准只是没有找到张汵引路呀!”此话一出,逗得哄堂大笑!
还是刘彦琮干脆,说道:“某还是觉得,不能轻信张汵的鬼话,我军如今气势正盛,还不如强攻剑门关,剑阁一陷,伪蜀国便再无勇气与我大军抗衡了!”
李袭吉听到强攻,连忙说:“拼命打仗固然重要,这回面对剑门天险,还是要在巧字上下功夫啊!”
咄尔也参加过军事学院的几次培训,这次难得地动了动脑袋,深思片刻后道:“来苏小径无须主帅亲往,可命一偏将先探路、再酌情增兵,来它一个南北夹攻取之。”
张光远大为惊讶,立刻表示赞同,道:“先派偏将率数百士兵探路开道,即使有失,也不至于影响大局。”
此时,史建瑭站起身来,朝李存曜双手抱合一拱道:“如此说来,先派一偏将开路,后续跟进。末将以为,右相可亲率主力原地坐镇,到时南北夹攻。”
李曜微微一笑,答道:“你与本相之见,不谋而合也。”
经过众将献计献策和一番激烈的争论之后,李曜组合众将智慧并发挥自身的谋略,当场宣布了以下几项议决:
首先命军校张汵领班、配一军校一士兵,亦配战马三匹,负责来苏小径引路和来往通讯联络。然后命史俨率兵七百,留二百护卫渡口两岸。余五百将士至青疆寨周边择址隐蔽,打探青疆寨、关南和剑州军情。
又命史建瑭率兵八千,大打李曜旗号先拿下青疆寨,再佯攻剑门关南。危急时或攻关前放飞信鸽。待史俨信息,再决定出发时日。再命朱八戒领兵五千作后备,随时听侯史建瑭的增援令。
最后,李曜特意叮嘱说:“关南雨点要大、要大张旗鼓。关北雨点要小,不要声张、要隐蔽。”接着询问:“诸将对此意下如何?”众人齐呼:“右相英明!”
之后,李曜低喝一声:“众将听令!”以上四路将校依次回复“得令”,俯首双手接下了令箭。
次日,张汵三人骑在马上,引领着先锋史俨的小股骑兵,行进在来苏小道上。张汵有意与史俨双马并行,介绍起这条路上的几处要塞。走着、走着,走进了崇山峻岭。在山谷间行走,抬头望见千仞峰入云霄悬崖绝壁。登上山脊俯身下看,阴森山涧潺潺流水。绵延林间小道遮天蔽日,不时飞来群群小鸟。偶尔从路边草丛中窜来山鸡野兔。天上突然又飘起鹅毛大雪。将士们不时地拍掉头上、肩上和身上的积雪。上山下坡的陡峭地段,遇上下雪地滑,都要翻身下马牵绳艰难地缓行。队伍夜间行进在、较开阔的山间密林谷地,有几回竟听到阵阵虎啸狼嚎声。胆小的聚拢一起互为壮胆,就连天不怕地不怕,死尸堆中都敢独行的史俨将军,也感到毛骨悚然!
翻山越岭逶迤前行两日后,望见远处谷地有几户人家,张汵手指并报告史俨说:“史将军,那就是来苏村,高处的那套院屋,就是末将岳父的家。请将军来我家赏光如何?”
史俨连忙道:“美意敬谢,不过我若与你去了,不免有违军纪。大军同往惊动村民难逃扰民之嫌。这样,本将准你回家一宿,差你两位副将代我送上薄礼。大军且在此宿营,侯你等平安归来。”随即腰间取出一小袋大唐钱庄新制的银币,塞到张汵手里。
张汵是在汉中被俘的,本以为只有死路一条,如今能有这般礼遇,感动得紧紧握住史俨的手。他说了声:“谢将军。”就招呼他的两名副将翻身上马,一同奔向来苏村去了。
史俨则吩咐大军就地造饭宿营。
次日拂晓,张汵三人骑着马,早早回到部队营地,寻史俨报到。这时将士们刚吃完饭。半个时辰部队开拔,上山、下山又南行了一天,
张汵指着前面那座山,对史俨说:“史将军,过了这座山就到了嘉陵江边,末将建议大军就在山这边扎营,我陪诸位登上山顶眺望渡口两岸情形如何?”
史俨应了声:“好,就这样办。”他交待完部队就地选址安营扎寨后,就随张汵登上了山顶一处隐蔽的、理想的制高点。
史俨朝渡口方向的两岸俯望,这里江面变得狭窄江水喘急。但无蜀军帐蓬。便满意地拍拍张汵的肩膀说:“果真如你所说,恭喜你立大功啰!”接着去紧握、并不时抖动张汵的手。
又说:“依你之见,渡口选在哪里为好?是扎筏还是架桥?”
张汵指向崖下一处理想地说:“你看那里如何?扎筏过江宜无马匹之少数人。大队人马,末将以为应该架浮桥为上选。”
随同的辅兵、军校和参谋异口同声地说:“张都尉所言极是。”
史俨就即拍板说:“就依张都尉说的办!”
第三天,张汵就领着史俨的、几百士兵,在山上采藤蔓、伐木、砍竹子,震荡着寂静的山林。用人扛、人抬、马驮、马拖,艰难地运到了嘉陵江东岸。此时,烟雨蒙蒙,江水汹涌。由张汵配合辅兵亦带领全军开始架桥。他们找到崖下岸边的一棵大樟树,把已绞好的藤蔓,牢固地系在树兜上。
江水刺骨浑身冰凉!才脱衣服,就冷得牙齿格格响。张汵爆出冷门,突然提出烧酒坛。给下水辅兵每人盛一碗暖身。然后由水性好的五个士兵,紧紧拉着藤蔓绞成的大粗绳、最终虽囚到了西岸,但被湍急的江水冲得老远,好不容易才上岸。过江的士兵一起抓住绳头。接下来,又有带着锄头、铁锹、军刀的十个士兵,拉着绳子也囚过了江。水中浪花飞溅在勇士们的脸上,却个个卖力干得欢!
这些人先在樟树对过的、河滩砂石地上,用简陋的工具、硬是挖了一个栽桩的近半丈的大圆洞。又在桥面宽度处,再挖了另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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