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心中的首席地位,从中可以看出新罗国和渤海国之间的对抗和彼此藐视,由来已久,根深蒂固。
大封裔参加国宴之后,心情很是愉快。新年宴会上能和新罗国平起平坐,是他此行最快乐的事。多少年来,新罗国都是以藩属国首位自居,现在这个成例终于被大封裔给打破了。渤海国终于获得了与海东第一大国相称的国际地位,这比在战场上打败新罗国更令人鼓舞。他也连夜给大唐皇帝写一道谢恩表,表中写道:
“臣忝当海东盛国大使,朝贺如仪,蒙皇家垂爱,金殿赐宴,前排就座,右领先入,名符其实,万众欢呼。新罗小儿,不耻来争,有失观瞻,自成笑柄。察半岛小藩,地不过千里,人不足百万,垂死之鲫,将毙之蛾,竟啸喧于圣殿,自羞于阶前,何其猥也……”
大封裔的表文,对新罗国极尽嘲讽挖苦,反映出渤海国对新罗国的轻藐和歧视,由此也暴露出两国关系的敌对和紧张。新罗国所担忧的,不仅仅是国内的叛乱,也有对渤海国的恐惧。渤海国不仅要准备应付契丹的骚扰,还要准备和新罗国对抗,偏安一隅的局面还能维持多久呢?
大唐太子李裕看了两个藩国使臣的谢恩表章,觉得两藩争锋如此激烈,对大唐有害无益,就把两国使臣请来做安抚。就象两个儿子有了争议,家长应该出面调解。
大唐太子李裕居高临下,劝道:“自大唐开国以来,新罗国恭敬孝顺,有目共睹。渤海国为大唐拱卫海东,堪称盛国,也是天下皆知。如今中原不宁,皇家正要百藩共济,岂能坐视两国有争。望卿等以大局为念,勿再相持。”
大封裔知道大唐皇室不肯让新罗国太没面子,现在太子做出一视同仁的姿态,也是渤海国的一大胜利,就顺情奏道:“臣谨遵太子殿下教诲,愿与新罗为友邻。”
金成烈也知道现在新罗国内外交困,再想保持藩属国领袖地位也是很难,况且排座次仅仅是荣誉之争,得到大唐的援助才是最重要的,接受调解才是明智的,也顺情奏道:“臣愿遵太子殿下指教,恭顺大唐,善交渤海。”
一声争执平息了,虽然只是表面上的平息,也是一个圆满的结局。大唐太子可以自认为一言九鼎,新罗国鸿胪卿可以自认为仍是首席,渤海国王子也可以自认为把新罗国羞辱得可以了。有时候外交上的皆大欢喜,可能掩盖了真实的对抗,此例便是一证。此后渤海国和新罗国的较量不仅无减,而且有增。
大封裔讨封成功,又争到了和新罗国并列的荣誉,高高兴兴归国了。来时走的是陆路,遭到幽州土皇帝刘守光的骚扰。回程时就从长安奔登州,准备走海路归国。他以为河南山东都是宣武节度使梁王朱温的地盘,会比幽州的土皇帝好一些。而且来时得到朱温派兵护送,回程也应该会得到他的关照。可是,当他来到河南地界,路过汴梁时,却被朱温扣住。
大封裔问道:“东平王为何不让本王子回国?”
朱温笑道:“请王子稍候些时日,拿到皇帝诏书再回国不迟。”
大封裔道:“我已经获得鸿胪寺回文,上面有皇帝口喻。”
朱温道:“那是宦官假传圣旨。现在皇帝正在蒙难,本帅要派兵前去解救。”
不过后来由于李曜插手,朱温并未去成长安,但他好歹还记得有大封裔这么个人在,难得的作了次好事,上表为他讨来了一封真正的诏书。其实当时长安并未安定,李曜当时事务繁忙,对此事也未曾上心,还是崔胤当时把这事给办了,以讨好朱温。
大封裔回到上京,向成王大玮瑎述职道:“臣往来数月,亲历幽州、汴梁、洛阳、长安等大都市,所到之处,城郭毁弃,田地荒芜,村庄凋敝,百姓饥寒,悲惨已极,辉煌灿烂的大唐国已不复存在。虽未见到天子龙颜,万幸讨得册封诏书,总算不辱使命。”
成王大玮瑎感慨道:“黄巢乱国之后,大唐国一蹶不振,万里江山轰然坍塌,实在令人痛惜。众卿要以大唐国为鉴,常常温习一下先朝安王大虔晃带回来的刘允章《直谏书》,謇惕九破八苦,勤政为国,坚守正道,勿使乱臣贼子有机可乘。”
大内相朱承明奏道:“现在南海府和鸭绿府却有件大事刻不容缓。新罗国发生内乱,甄宣在光州称王,梁吉在原州称王,金弓裔在松岳称王,有大批难民逃入我境。这三个反王还都想借渤海国之兵称霸半岛。两府都督不知该如何应对,请我主速作裁决。”
成王大玮瑎道:“新罗内乱,不关我事,只可隔岸观火,不可介入其中。他们谁王谁寇,且随天意。至于难民来投,是天意使百姓归我,要妥善安置。”
朱承明奏道:“新罗难民聚集在东南二府,使二府人口骤增,只怕会生出祸患。臣以为,可以把难民分散到夫余府和长岭府安置,每户发给安家费五两银,由国库拨付。”
成王大玮瑎道:“这样一来,就绝了新罗难民重返故乡之路,永远成为孤王的子民。这主意很好,准奏。”
朱承明领了成王圣教,立即让仁部(相当于大唐户部)派出专职官员安排新罗难民。
在转移到夫余府的新罗难民中,有一对夫妻带着三个孩子,男主人姓张名秀实,本是新罗国大古城一个猎户,颇有些武功,是远近闻名的勇士。后高句丽王金弓裔对他早有所闻,就派人来召他从军。张秀实虽然是个猎手,却也有几分愚忠,认定了金弓裔是新罗国的乱臣贼子,不肯应召,就随着难民逃到渤海国来了。本想在鸭绿府安家落户,却不料被渤海国仁部官员强行迁移到夫余府仙州鹊川县安置。
夫余府有夫州和仙州,下辖扶余、布多、显义、鹊川、强师、新安、渔谷各县,虽然有大草原的飞禽可以猎取,却没有高山森林,没有野兽可打。这就让以狩猎为生的张秀实有些失望。过了半年,到了年末,别人都既安家又安心,张秀实却越来越烦燥。烦燥人的头上有一团晦气,随时会招来飞灾横祸。
这天该着有事。张秀实冒雪出去一天,只打回来一只野兔,心情郁闷已极,走到自家门前,见有许多人在围观。张秀实拨开众人上前一看,原来是两名衙役正在把妻子推倒在地。张秀实当即火起,上前三拳两脚,就把两名衙役打得满地乱滚。
衙役大叫道:“反了反了,新罗小子反了!”
张秀实揪住衙役衣领喝道:“你再敢骂,叫你个满地找牙!”
衙役挣脱,边跑边叫道:“张秀实,你想造反,你等着!”
张秀实扶起妻子,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妻子哭诉道:“还不是衙役来催税,说要欠一罚十。”
张秀实恨恨地说道:“原先说安家费给五贯钱,却只给了两贯,这事他们为何不说?再要来逼,某就与他拼了!”
围观的也有许多新罗人,就纷纷议论起来。原来,仁部按户拨付的安家钱,发给都督府是五贯,到了州剌史衙门就变成四贯,到了县令衙门又变成三贯,发到难民手中就变成了两贯。两贯钱也是渤海国官府对新罗难民的关怀,也足以让难民感恩戴德。可是随后来征人头税却让尚未安定下来的难民有些难以招架。几乎所有新罗难民都成了抗税不交的刁民。现在张秀实打了催税的衙役,立即引起共鸣,许多年轻人就和张秀实相约,衙役再来催逼,就以武力相抗。
可是,官府的尊严和威力可不是一两个衙役那么简单,第二天一早,鹊川县令就带着五十名衙役来抓暴力抗税的张秀实。昨日相约抗税的年轻人闻风而来,有上百人之众。一场真正的暴力冲突就这样发生了。百名新罗青年虽然没有正规武器,却也有各种工具,当时就把五十名衙役打得落花流水。
次日,州剌史带着二百名衙役来包围了村庄,指名要反贼张秀实出来投降。村中有新罗难民百余户,男女老少不下五百口,这时全都集合到张秀实身边。这场搏斗持续了半日,剌史大人留下二十多具士兵的尸体,撤兵而去。新罗难民打扫战场时发现有五十多名男女老幼丧命,张秀实的妻子和儿子全都惨死。
张秀实既悲忿又悔恨。弄成这样局面,都是因自己而起。明日都督领兵来镇压,岂不是要让全村难民被斩尽杀绝吗?他左思右想,知道这样对抗下去是死路一条,要想乡亲不死,必须由自己承担起来。怎样承担呢?如果去投案自首,必死无疑。如果逃走,或许还有活路。可是自己逃走了,乡亲还是要遭殃。唯一的办法就是集体逃亡。除此之外,别无选择。张秀实一呼百应,男女老少连夜向契丹逃去。
夫余府都督吴连山得知鹊川县发生了难民暴动,正要率兵镇压,却又得到张秀实率众逃亡的报告。渤海国的百姓逃往契丹去了,这就成了国际纠纷。虽然骑兵完全可以把逃跑的人追捕回来,可是外府都督没有权力自作主张越境追捕人犯。吴连山立即向上京发出快报,请朝廷定夺。
这天早朝,大内相朱承明奏道:“夫余府都督有快报送来,说有新罗难民聚众投向契丹国去了,是否需要追赶捕,请基下定夺。”
成王大玮瑎听了大内相的禀报,降教道:“让大封裔去契丹国交涉,请他们遣返。如果难民不肯回来,也不必强制。但是张秀实打死衙役罪责难逃,必须把他抓捕归案,绳之以法。”
鸿胪司卿大封裔知道,向契丹追讨逃亡者是一件很棘手的事情,特意选在腊月初,以喜迎新年的名义,去契丹国提出遣返难民的要求。顺便带着五张貂皮,准备献给契丹大可汗。哪知这天过了辽河,进入契丹迭剌部的地盘,被迭剌部的骑兵截住。
骑兵头领喝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闯入我契丹人的草场?”
大封裔应道:“本官是渤海国使节,要去拜访你家大可汗。”
头领道:“这里是迭剌部地盘,你要先去拜见我部大人。”
渤海国使节大封裔跟契丹骑兵来拜见迭剌部头人。这位头人姓耶律名阿保机,是迭剌部夷离堇,同时又兼任着契丹国于越,也就是全国兵马大元帅,地位仅次于大可汗。他现在正准备去临潢府参加契丹八部头人会议,去竞选新任契丹大可汗。契丹大可汗是由八部头人选举产生,任期三年,可以连任。这种改朝换代即不同于政变,也不同于禅让,是非常独特的选举制度。自从大唐天宝四年遥辇迪辇俎里被选为大可汗以来,虽然仍是三年一选,却一直是遥辇氏代代当选。大唐玄宗皇帝李隆基册封遥辇迪辇俎里为松漠都督,至今已传世九代。现任可汗遥辇痕德堇已经连任六年,今年又是改选之期。以阿保机在契丹国的地位,完全有把握当选为新任大可汗。
阿保机问道:“请问渤海国使节为何要拜访大可汗?”
大封裔道:“一是为了祝贺新年,二是为了讨回一批难民。”
阿保机问道:“难民是怎么回事?”
大封裔就把张秀实杀人潜逃的事说了一遍。
阿保机道:“如果难民进入契丹国,一定会从迭剌部入境。请你稍候,我让下面查一查。”
次日,阿保机向大封裔说道:“我已经查明,确有一批难民来到契丹国。汉人说得好,得人心者得天下。新罗难民来投契丹国,表明契丹国是人心所向,这是契丹国发达兴旺之象征。我已经把他们安置下来。你就不必操心了。”
大封裔道:“如果是普通难民,可以顺其自然。可是张秀实有杀人大罪,必须捉拿归案。请大人务必协助才好。”
阿保机道:“我不能信你一面之辞,让张秀实来和你对质。”
张秀实应召来到。阿保机问道:“你是否杀了人?”
张秀实道:“要是放手厮杀,我能以一当十。因为对方是衙役,我才手下留情,否则不知会杀死多少。当时双方打斗,互有死伤,也是难免。我的妻子儿女全都惨死,又该向谁追究?”
阿保机闻言哈哈大笑道:“哈哈哈,你能以一当十,是好汉子!从现在起,你是我的侍从卫士,下去换身新衣服吧!”
张秀实叩头谢恩,转身下去更衣。
大封裔脸色难看起来,道:“夷离堇这样做,恐怕有损两国交情。”
阿保机笑道:“使节言重了。小小一个侍卫,会妨碍两国交情吗?请使节转告你家国王,张秀实已经是我的侍从,不便交给贵国论罪。”
大封裔心想,这里是迭剌部的地盘,我和他有理也说不清,不如到临潢府去同大可汗讲理,就说道:“张秀实可以放一放,本使节还有贺年礼品送给大可汗,必须去临潢府。请夷离堇给个方便。”
阿保机道:“我也正要去临潢府,我们可以结伴同行。”
来到临潢府的时候,全城正在戒严。因为八部头人要来选举新任大可汗,是契丹国改朝换代的关键时刻,要防止发生意外事件。而且这时老可汗痕德堇正在病中,为了安定民心,也要实行戒严。大封裔被安排在宾馆中,不得随意行动,如同软禁。阿保机每天和八部头人商议大事,无暇顾及其他。渤海国使节好像被他遗忘了。
所幸的是这宾馆里还住着一位卢龙节度使的使节刘兴华,两人闲着无事,就海阔天空地胡聊起来。开始时,两人都有故事可讲。后来渐渐地变成刘兴华来讲,大封裔来听了。因为卢龙使节刘兴华讲的都是渤海使节大封裔闻所未能闻的中原最新消息。
渤海使节就把一些新闻用心记下来,准备回国时讲给成王听。就算不能讨回张秀实,把这些大唐最新消息带回去也算不虚此行。
这次契丹八部头人来临潢府举行会议,要选举出新任大可汗。阿保机是志在必得,他一到临潢府,就紧罗密鼓地和各部头人分头会谈。他很快就发现,其实各部头人早就有意选他,而且宗亲中早已有人在替他游说拉票,一个是耶律氏家族的耶律海里,一个是遥辇家族的遥辇海睦。这两个人是耶律氏家族和遥辇氏家族的代表人物,他们的政治倾向,决定了阿保机今年必胜。
阿保机是三年前接替叔父出任大于越的。这三年当中,大可汗痕德堇常常卧病,阿保机实际上早已把大可汗和大于越的责任和权力集于一身,而且抓住时机,充分地运用手中的权力,作出了许多让人赞叹的大事。他天生是统帅之材,调动八部兵马如同驱牛赶羊,指挥千军万马好似儿童游戏。三年来,他频频向外扩张,先后征服了东部奚人和西部奚人,把党项人驱赶到贺兰山以西,还多次越过长城大肆劫掠河东河北,使契丹人的势力范围不断扩张,人口和牛羊成倍增加,
阿保机的卓越才干和政绩战绩,都让部众欢欣鼓舞,他的威望已经不在大可汗之下。现在他又把刚刚从代燕之地劫掠来的财物,慷慨地分赠给各部要员,更是进一步拢络人心。八部头人还没等会议开始,就已经认定阿保机必是新可汗无疑。就连遥辇氏家族的头领们,也都向阿保机靠拢过来。遥辇海睦是宗室头领,主动向各部大人游说,恳请大家劝谏痕德堇大可汗让位于阿保机。
再过三天就要举行会议了,阿保机又在在于越府中设宴招待各部头领。向众头领说道:“我契丹人自大贺氏立国以来,已有三百余年,三百年来,各部同心,跃马松漠,开疆拓土,威震一方。如今大唐气数将尽,正是我契丹人称雄于世的大好时机。今秋又逢大选之期,愿长生天赐给我们一位英雄可汗,带领八部健儿纵横天下。请大家和我同敬长生天一杯。”
耶律海里带头应道:“我契丹国自耶律阿保机担任大于越以来,统率八部兵甲数十万,西击回鹘,北征室韦,声威赫赫,无人能敌。只可惜大可汗疾病缠身,拖累了大于越,不然我契丹铁骑早就踏进中原了。今年大选之期在即,是我契丹部众拥立新主,造福万代的关键时刻。我愿代表遥辇氏家族,推举阿保机为大可汗。请各位与我同举!”
阿保机故作谦逊道:“痕德堇大可汗连任两届,六年来呕心沥血为国操劳,虽无显赫大绩,却也没有重大失误,如今又在病中,若将他选下去,我于心不忍,还请各位大人从长计议。”
遥辇海睦道:“大于越不忍心让痕德堇大可汗难堪,真是君子风范。我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趁现在还没有选举,我们去劝说痕德堇大可汗主动让位,算他光荣引退,岂不两全其美!”
众头领道:“这个办法好,我们现在就去见大可汗。”
这时忽有宫中内侍到来,说:“大可汗病危,请各位大人快去见驾!”
阿保机闻言,心中暗暗高兴,赶紧向大可汗宫中跑去。大可汗痕德堇已经处于弥留之际。见众头领到来,就挣扎着伸出手来,示意阿保机近前,拉着阿保机的手,继继续续地说道:“我已经行将就木,可汗大位要由德高望重者居之。大于越英雄盖世,众望所归,无须选举,可以禅进!”
阿保机跪在大可汗病塌边,说道:“大可汗的美意,阿保机万分感激。可是选举制度是先辈所立,今人岂能更改。臣下愿遵从选举结果,拥立当选者继任大可汗。”
痕德堇张了张嘴,却再也发不出声音来,他感到很疲倦,渐渐地合上双眼,好像在听臣下们的议论。臣下们没有注意到大可汗的脸色已经由黄变灰,由疲变僵。他们全都把目光投向阿保机,七嘴八舌地劝说阿保机接受大可汗的禅让。
遥辇海睦向阿保机叩头道:“今日八部头人都在这里,我等愿遵痕德堇旨意,拥戴阿保机继承可汗大位。”
阿保机拉着海睦,说道:“没有经过选举,阿保机不敢从命。”
耶律海里把大可汗的旗鼓捧到阿保机面前,说道:“天意如此,望大于越不要再推三阻四,否则就冷了大家的心。”
阿保机道:“既然是大家诚意拥戴,我就暂做三年大可汗。”
大家这才笑道:“早该如此,何必让我们求了半天。”
再去看痕德堇时,只见那位大可汗已经停止了呼吸。阿保机就在痕德堇的灵前,接过了象征契丹国最高权力的大可汗旗鼓,接受了大可汗的职位。接下来,就操办痕德堇的葬礼,筹备明年正月初五的柴册大礼。按着贯例,选举大可汗的同时,还要选举新任大于越。可是阿保机却绝口不提改选大于越,不动声色地把两权合一了。
前文有述,柴册礼是契丹大可汗的登基仪式。按照贯例,是要请求大唐皇帝册封,还要邀请各国使节来参加的。阿保机向各节度使和各邻邦国发出邀请。渤海国和卢龙镇的使节已经在临潢府,自然就要留下来参加大典了。这是契丹人最隆重的节日,渤海国使节这时只能表示热烈祝贺,把难民问题放在一边,兴致勃勃地参加柴册礼。
这一日,契丹国新任大可汗的登基仪式,在临潢府郊外的雪野上隆重举行。契丹大可汗和渤海国王一样,要得到大唐皇帝册封,才算名正言顺。另外,现在他们也采用的是大唐年号。
仪式开始时,阿保机被各部大人和文武百官簇拥着,来到木柴搭成的祭天坛下,入再生室,行再生仪,行拜日礼,表示从此获得新生,有鲤鱼跃龙门之意。再乘马,由其母族中的长者执缰在前,侍从护卫在后,缓缓走向高岗。途中,阿保机放马奔驰,并且故意从马上跌下来。长者和侍从上前用毡子盖在他身上。然后他再上马走上高岗,立马凝视。部众向高岗上叩拜欢呼。侍从走下高岗,代阿宝机传话道:“我德微下,诸位何不另选贤德?”
众答:“可汗德高望重,臣等钦服。”
侍从回高岗上说与阿保机,然后又走下来代表阿保机问道:“你等愿听我差遣吗?”
众答:“惟命是从!”
侍从回禀于阿保机。阿保机再乘马回到柴坛下,点燃柴坛,火焰冲天。阿保机叩拜长生天,众臣随着叩拜。
仪式结束了。接下来有三天欢庆活动,天天有歌舞,夜夜有盛宴,渤海使节还是没有机会说话。等到第四天,大可汗宫中内侍来通知渤海国使节,说:大可汗已经到八大部巡视去了。
大封裔着急起来,问道:“我这件事还有谁能答复?”
内侍说:“新可汗登基,所有大臣都随驾出巡去了,只有我这样的侍从留在临潢府,没有人能管你的事。”
渤海国使节大封裔无奈,只好追着王帐走,好在阿保机走了没多远,便听见自己谋臣回归的消息,而且同行的还有大唐天使,当下命令王帐暂停,也不换地方,准备就地接受册封。
而大封裔这个百折不饶的渤海国使臣,也在大唐天使冯道宣布对耶律亿册封之时,紧赶慢赶地来了……
冯道听完,心中忽然想起老师曾经给他提过的一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