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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曰:
合纵连横并九州,秦皇汉武奠金瓯。
晋国方夺三国鼎,北朝即窥六朝楼。
开皇贞观隋唐起,金统乾化社稷休。
五代奸凶一朝扫,炎宋云开汴水流。
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自混沌开辟以来,三皇治世,五帝定轮,唐虞推位让国,止于夏启家天下。而后吊民伐罪,夏四百年止于商,商六百年又为周所代。时武王伐纣,封神大战,诸仙就职;周末七国分争,并入于秦。及秦灭之后,楚、汉分争,又并入于汉。汉朝自高祖斩白蛇而起义,一统天下,后来光武中兴,桓灵二帝致乱,传至献帝,遂分为三国。此时魔煞初生,化作五胡噍类,为祸中原三百余年。直至北周杨坚收伏群魔,自立隋朝,一统天下。不想隋末六十四处烟尘反乱,十八处擅改年号,又归结于李唐。贞观年间玄奘西游,孙大圣扫尽下界百灵,澄清玉宇。及至残唐五代,天下复又干戈不息五十秋。正是:
天下和而平乱,神器明而止戈。
后因天地悲悯人间疾苦,降下香孩儿,乃是上界霹雳大仙转世,生时赤光绕室,异香经宿不散。体有金色,三日不变。生得容貌雄伟,器度豁如。一杆铁棒,恭惟神武,打下赵家四百座军州,荡平四海风浪,问鼎中原,正地八方,立国大宋,建都汴梁。正是:百姓再见太平日,拨开云雾二十朝。
那时西岳华山有个处士,名唤陈抟,是个德道通天之人,能识风云气色,听闻山野小民皆传说,“如今东京周世宗让位与赵检点登基。”那陈抟听得此言,推爻演卦,卜筮一番,抬眼看时,心中欢喜,以手加额,自在青牛之上大笑。乡人问其缘由,陈抟道:“魔气内敛,抱元归一,天下从此安定矣!”
太祖武皇帝自庚申年间受禅登基,即位称帝,在位一十七年。当是时,杯酒兵权掌,破荆湖,灭后蜀,定南汉,取江南之地,陈北原之邙。天下皆感龙武,传位太宗。太宗皇帝在位二十二年,传位与真宗皇帝。真宗又传位与仁宗。
这仁宗皇帝自幼习书,颇知礼义,时人多赞为仁德之主,无奈时事不济,朝中人事繁冗、靡费颇重,西北又有李元昊为乱,王师进讨之于三川口,败绩,再战于好水川,又败,三战于定川寨,复败。于是内外局面重重交困,不在话下。帝深感时运多艰,遂用范仲淹、富弼、韩琦等,欲行新政。然诗有之曰:“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帝虽有此心,终不能成。于是一干朝臣尽遭贬谪,其事不可尽言。单说其中一个,是庆历丁亥时,朝中有命,徙知庆州滕宗谅谪守岳州巴陵郡。这滕宗谅字子京,素有善名,昔年知庆州时,多具守备以御西寇,颇有政绩,当时受命,便顺舟而下,已至惶仃山地界,不能再行舟船,滕子京只得弃舟陆行,不料一时乌云遮天,暴雨滂沱。滕子京遥望道:“此等大雨,暂且避他一避。”遥见往前数百步有座草庐,滕子京快步上前,叩门三声,只见一老僧开门而出,合手道:“施主来此,可有要事相商?”滕子京做礼道:“在下是巴陵郡官吏滕子京,因逢大雨阻路,可否在此投宿一晚?”老僧大笑道:“何等大事?施主,且与老衲进屋,啖以粗粝,略饮梅酒,将息一夜。”滕子京道:“多谢,却不知方丈是何名讳。”那老僧一面执滕子京手,直至屋中,一面道:“名无实,实无名。贫僧虚名克巴是也。”滕子京卸下蓑衣,坐于火旁,方才放心,暗想道:“这师父隐居于此,想必是位得道仙人。”克巴已抬设樽俎:盘置青梅,一樽煮酒。二人对坐,开怀畅饮。酒至半酣,忽窗外狂风四起,雷电怒号。滕子京趁酒即兴,作下一阙词,曲名《临江仙》道是:
湖水连天天连水,秋来分外澄清。君山自是小蓬瀛。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
帝子有灵能鼓瑟,凄然依旧伤情。微闻兰芷动芳馨。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
克巴见此便道:“施主来此孤山篁岭,想必左迁有度,何以自娱而更肥泽?”滕子京道:“我闻至理古仁人尚言,闻富润屋,德润身。非敢自娱,修己而已。”克巴便道:“施主既已无望仕途,何不自欢,而今天子仁而无状,天下妖邪四起,黎民悲苦,大臣亡罪牵连者数十家,安危不可知。尚复谁为乎?”滕子京道:“子京少时有志,欲同天下之忧乐,纵时运不济,终不改志。今日左迁,虽蒙风吹雨打,诚甘乐之。古之贤者,不背旧志,则妖邪自然不侵,终致令名。愿方丈无复再言。”克巴见他不听,便道:“施主有志于效古之贤者,老衲敬服,只不知何为古之贤者?还请施主为我说之。”滕子京道:“烦请方丈言说人物,晚生自当品论。”克巴听他如此说,便道:“既如此说,西汉王温舒,生杀予夺,酷恪惩奸,朝野之风为之一肃,不可为贤者乎?”滕子京道:“以杀立威,其威风只能奏效于一时;以酷行贪,其贪迹断不能隐藏于长久也,非为圣人入世之道。”
克巴道:“匡稚圭凿壁偷光,减宫室之度,省靡丽之饰,任温良之人,退刻薄之吏,显洁白之士,昭无欲之路。可为贤者乎?”滕子京道:“贪资敛财,窃田隶民,无有王法,非贤者也。”
克巴道:“巴蜀杨威公,才干超卓,受贤相之识,除夺惬之害,定军疏粮,堪称俊乂,不可为贤者乎?”滕子京道:“古语有云,器满则盈,日中则昃,君子知其不终矣。杨仪以私忿杀大将魏延,闲则及理,逼则伤侵,不过狷狭宵小之徒,终非贤者也。”
克巴又道:“渤海石季伦,少时敏惠,勇而有谋;乃多闻,情乖寡悔,不可为贤者乎?”滕子京道:“石崇其人,奢靡夸人,绿珠之始;超四豪而取富,喻五侯而竞爽,亦非贤者也。”
克巴又道:“大唐元公辅,家本寒微,自幼好学,智性敏悟,善写文章,博览子史,铲除权宦。不可为贤者耶?”滕子京道:“元载大兴土木,内廷不及,贪人败类,非贤者也。”
克巴听罢,呵呵笑道:“此汉当真是铁石心肠。”滕子京不解,却见克巴一下自袈裟之中窜出一道黑烟。方错愕间,霹雳一声,摆簸山岳;急雨狂风,崩雷暴裂。滕子京一下被震倒在地。再抬头时,却见日暖阳熏,断无风风雨雨。周遭一切皆无,只是仍于江中小舟之上,按下慢表。
滕子京至巴陵郡任上,越一年间,政通人和,百废具兴,百姓皆赞叹不已。滕子京又使人重修岳阳楼,增其旧制,刻唐贤今人诗赋于其上。追忆往昔岁月,滕子京不觉泪脸千行,愁肠寸断,端坐横琴,涕血流襟,不题。
这日早时,滕子京照例去城西娘娘庙拈香祈福,于至路上乡间小道,烈日炎炎,汗如雨下。滕子京一面拔路,忽见一旁城郭墙防一角阴凉处,六七个人脱得赤条条的在那里乘凉,都是在此募的修城墙的担子工匠。其中一个为头的,生得面白唇红,正拿个蒲扇扇风。那人原是东京开封汴梁宣武军一个浮浪破落户子弟,姓孙,双名无涯。这孙无涯虽是白丁,却乃三国时东吴权臣孙綝之后,自小不成家业,吹弹歌舞,刺枪使棒,相扑顽耍,亦胡乱学些诗词歌赋,不成着调。唯独作得一手好书法,文采风华,笔底生花,字字珠玉,为人所赞。平时日里又浮浪扰民,官司累次奈何不改,便每日走在这巴陵郡里帮闲闹事。平素爱以小恩小惠笼络人心,又好一口奉承阿谀之话。因而乡人知其恶名者,皆唤他作孙无德。滕子京来此时,因天子祭祀偶感风寒,放宽恩大赦天下,便把这些城里城外时常讨闲钱使的破落户汉子聚到一块,每日发银俸饷修筑城墙,用以宣化,不在话下。
且说滕子京当时见了此番景象,便上前呵斥道:“尚不到午休时候,如何在此懈怠?”孙无涯带头叫嚷道:“你这般说话,却似放屁,将趁一两银子不知疼痒,你这郡官好个芥菜大。”不待滕子京发嗔,中有一二老成人便来拦着孙无涯说道:“官人莫怪,权且当他吃醉酒了。”孙无涯却待要再骂,倒如中邪一般,两眼往上一插,回头痴痴只知往那郡中长街走去,众人也不管他,都去好言劝慰滕子京。
只说孙无涯形似游魂一般往街上走,周遭人都怕他,不敢上前。孙无涯不停地走到一个酒家前,孙无涯不知缘由,所幸走入店里来,靠窗坐下,叫道:“主人家,且斟几碗酒来。”约莫吃了十几碗,恍惚中倒见一人走至身前坐下,又自怀中拿出一个羊脂玉净瓶,摆放桌上。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妖僧克巴本尊。
孙无涯见了,大吓一跳,忙伏地拜道:“小人不知是那路神仙来此,有失远迎。”那老僧不曾动身,只是道:“你勿要惊,贫僧乃西域血刀古佛座下弟子克巴。今番看你有得缘之心,传你话数。”孙无涯再拜道:“原是佛祖有命,弟子自会照办,尽可分付,无涯必将万死不辞!”克巴就道:“我有一言授你,你若有心成一番事,便要将这江西龙虎山中镇压的那三十六魔将,七十二鬼卒尽数放出,危祸大宋,颠倒乾坤,重塑寰宇!今番特将此等大事交与汝,非汝不能担当。“言毕,一阵风吹过,孙无涯抬头望去,那克巴早已不见身形。但见空中一块巨石砸来,孙无涯大叫一声,从桌上摔下,猛地醒来,竟是在自家家中,方知先前一遭原是南柯一梦。
孙无涯缓过神来,觉得胸中烦闷,便欲去起身去后院中乘凉。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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