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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冯天养预料的不差,双方的谈判氛围十分和谐,并没有出现那种剑拔弩张的场面。
佟士刚领衔的四人牢记苏峻堂的安排,在谈判之中的始终秉承三不政策。
不主动问话,不负责传达,不承诺回复。
他们唯一做的是记录,自己说的话要记录,英夷说的话要记录,就连书办记录的文本每夜都要四个人共同签字才归档。
但英方外交官也没有表现出着急的态度。
本来嘛,无论是此时的东方和西方,国际谈判都是一样的低效而漫长,双方第一阶段的接触只是相互试探彼此的态度和意向。
中方这样的态度反倒显得正常。
于是乎,在双方共同的“默契”下,互相吹捧和套话成为谈判的主要内容。
这边领队佟士刚聊起了自己曾经早年在新疆伊犁将军帐下效力的故事,那边领队迪恩沃德讲起了自己乘船造访美国的故事,两人因共有的让人头皮发麻之经历反倒聊出了友谊。
外藩司主事孟作东则是和英人二等秘书安德里斯聊的火热,两人都是心思细密之人,交手一番后只觉得棋逢对手,相互套话斗的不亦乐乎。
在此情形下,冯天养热衷于和容闳聊天的事情便显得太正常不过了。
见事情比自己想象之中的轻松许多,冯天养便集中精力朝着想要尽快完成第一个目的。
攻略容闳计划,启动!
坐拥主场之便利,冯天养干脆将容闳午间的休息室分在了自己隔壁,并且让人在墙上开了一个小窗,小窗两面是画框掩盖,十分隐蔽。紧接着冯天养便开始了对容闳不停的骚扰。
“容闳你喜欢喝茶吗?”
“你不喝酒是吗?太好了我就喜欢和不喝酒的人做朋友。”
“容闳咱俩拜个把子怎么样,我对你一见如故你信吗?”
“唔,我年龄好像比你还小,要不然咱俩比身高怎么样?”
“你好像不太相信我,我也不知道如何让你取信,你暂且对我听言观行怎么样?”
看着那通过小窗递过来的一张又一张纸条,似乎是感受到了冯天养锲而不舍的态度,容闳终于打破了沉默,写下一张字条从小窗中递了过去。
“你是谁?究竟想干什么?”
纸条递过去后对方陷入了沉默,容闳等了一会儿见对方没有回应便打算休息,刚要睡着却听小窗那里传来敲击声。
容闳起身一看,对方传过来一张写的密密麻麻的纸条,上面列明了冯天养的年龄、籍贯、官职等等一系列信息,连带在南洋那几年的经历也一并写上了,字迹工整,显得诚意十足。
“你找我有什么目的。”
容闳将那张纸条收起折好,看完后又写下一张纸条递了过去。
这次对方沉默的时间更久了,容闳等的直接睡着了,等到同僚来喊他才醒来,迷迷糊糊的想要出门时下意识的看了下小窗处,那里静静地躺着一张纸条,容闳犹豫片刻,还是拿了起来,只是一眼,便楞在原地。
“我想找救国的同路人,只要能救国,宁愿百死吾心不悔!”
在原地呆呆愣愣的站了快有半刻,容闳在同事的敲门声中回过神来,快速将纸条折起藏在身上,然后将小窗隐蔽好,这才装作睡过头打着哈欠给同事开了门。
“阿弟,快点穿衣服,迪恩先生快要发脾气了,快去洗把脸。”
门外之人是容闳义兄黄胜,见到容闳一脸倦容,只以为他睡过头了,好心提醒道。
“好。”
容闳没再解释,快速穿好衣服,随意洗了把脸便和好友匆匆出门,和好友一起快步前来到会谈厅工作。
或许是中午睡得不太足,容闳下午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好几次险些翻译错误,好在黄胜发现的及时给他改了过来,一下午好不容易熬到傍晚时分,容闳回到驿站,先是将翻译记录整理归档完成工作,然后紧闭门窗,从身上取出那两张纸条,在油灯下认真细致的看了又看,再抬起头来已是眼眶微红,一种复杂微妙以至于无以言表的情绪在心中弥漫。
片刻之后,容闳收拾好情绪,带着两张纸条来到自己隔壁黄胜的房间。
黄胜也是刚刚忙完今日的工作,正要穿衣去找容闳,见容闳来寻自己,一面倒上茶水,一面关心询问。
“阿弟,我正要去找你,你今天怎么了,整个下午好像没精神。”
黄胜和容闳两人都是花县同乡,两人和黄胜的族弟黄宽三人自幼一起在澳门马礼逊学校读书,后来又一起远赴美国留学,感情深厚,早已结为异姓兄弟,黄胜是大哥,黄宽是老二,容闳是老幺。
“胜哥,我们一直想做的那件事情,可能有眉目了。”
容闳按下激动的心情,低声说话的同时将怀中的两张纸条交给黄胜。
“真的?此人可信吗?”
黄胜看完纸条内容,神情同样激动不已。
他们兄弟三人自从到了美国,才明白什么了东西方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大洋彼岸的欧洲和美国的发展日新月异,但遥远的东方大清却仍旧沉醉在天朝上国的美梦之中。
两者相比之下,一边蒸蒸日上,一边病入膏肓,三人都清楚,如大清再无改变,神州陆沉并非不可能。
清廷因其无能,早已成为西方列强眼中的肥肉,列国环伺之下,早晚势必瓜分。
其结局最好也不过是如印度一般沦为西方列强的殖民地。
若是最坏的结局,如美洲本土原住民一般被杀得亡族灭种也非不可能。
亦或者成为非洲一般,成为欧洲列强豢养的奴隶园,人似猪仔,命如草芥。
因此兄弟三人在结义之时便立誓,以救国强国为求学唯一目的,绝不学任何对中国无益之专业。最终黄胜选择学工科,黄宽选择学医科,容闳选择学文科和法科,相约毕业以后一起为救国强国而努力。
但天不遂人愿,黄胜因严重的水土不服,在耶鲁大学勉强支撑读了两年后无奈回国,在香港总督府担任翻译,容闳半工半读在耶鲁大学毕业后,也选择来香港与义兄共续前约。
至于另一位义兄黄宽则是因为成绩优秀,被保送到欧洲爱丁堡大学攻读医学博士,尚需数年方能归国。
黄胜和容闳两人回到香港后,一直秘密在寻找志同道合之人,但往来香港之华人数量虽然不少,但与他俩接触的,都是一些想托关系走门路的海商,与两人所谋相差甚远。
去年两广天地会策动洪兵暴乱之时,曾派人到香港采购枪支弹药,当时黄胜冒着危险与其接触,竟被对方冠以数典忘祖之名,宁肯买英国人的高价武器,也不要黄胜提供的免费武器,让黄胜和容闳兄弟二人哭笑不得。
回国两年多未成一事,黄胜已是心急如焚,听闻两江两湖一带太平军声势正隆,原本打算化名前往考察一番,尚未出发便赶上了此番谈判。
回想这几年的经历,再看看手中纸条,黄胜心中也是五味杂陈、百感交集,欣喜和疑虑并存。
“这个冯天养虽然没到美国留过学,但其在海外待了数年,亲眼见过英法美荷诸国是何等强盛,出身经历与我等相差无几,存有救国强国之念也在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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