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在局头腰后边拱卫着,左手示意局头在主宾位上就坐。黄定然微笑示意,几乎没有说什么话,就是几个语气词而已,“哼哼,哈哈”,这,还好像不是从嘴巴里顺溜出来的几个音节,而是鼻子的一些或者冷或者热的气流,他的女人李雅丽紧随在他的身后,就像是他的女秘书。在尾随而来的人当中,几步开外的便是原任的杨总呢。杨总他本来不想来,因为先求情聘用局头李雅丽的始作俑者是他,后绝情解聘擦屁股的也是他,不好说呢。可新来的朱总执意要他参加一下,说是可以冰释前嫌嘛,杨总他就硬着头皮来了,人虽然来了,但是脸上也不甚光趟自然,觉得自己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呢,是故,他就在朱总身后边,近不得,远不得,高不得,矮不得,站不得,坐不得,尴尬着,局促不安了,对黄定然,这分管治安的局首长,杨总他打招呼也不是,不打招呼也不是,还是打招呼了,说:“向局长大人请安呢”,又口水有些呛着呛着地说:“向局长夫人赔不是呢”,可是黄定然假装没有看见,也没有听见,在那儿悠闲地抽着烟,大不张事他呢,真方人呢,他是零余人了,有他不多,无他不少,如此一来,整得杨总没趣极了。
照例,局首长是在最深处主宾的位子上坐下来了,大家东一个,西一个,就像是拼凑麻将的挨张一样,陆续落座了。服务小姐赶忙递上热毛巾,有点烫,大家就接过来,左手甩到右手,右手甩到左手,不烫了,擦拭一下脸,再擦擦手,最后放到一个盘子中去了。大伙儿都是有头有脑有脸的人,当然就会有些讲究了。这时凉花菜也端上来了,朱总说:“报告局座,为了你的健康,请你先吃些菜菜垫垫底,我们再给你首长敬酒呢”。黄定然半天一个鲢鱼嘴巴子才合上后张开,说:“好的,好的”。大家也就随意选择自己喜欢的菜拈来,慢慢地往嘴巴里丢,咀嚼起来了,朱总立马又说:“我们酒过三巡,再给头儿敬酒呢”,很快,朱总高举酒杯,讲话了,他说:“报告局首长,今天,蓬荜生辉啊,今夜,星光灿烂啊,今天今夜,在我们公司发展历史上将是值得隆重书写的一个日子呢,我们有幸邀请警察局长黄定然先生光临簿宴,在这里,我代表公司全体员工,给我们敬爱的局首长们敬酒一杯,我先干为敬呢”,说着,就端起一杯酒,来了个底朝天,这时黄定然将端起的杯子往桌子上一杵,说:“那我夫人,他是敬酒的人,还是被敬酒的人呢,你朱总大人语焉不详啊,是故,你应当自己罚酒三杯呢”。
朱总已经喝下去了,没有想到,黄定然却提出这个刁钻的问题,其实朱总心里亮堂着呢,他清楚,深层次的原因,是公司杨总他们原来辞退过局长夫人李雅丽,人家局首长不高兴呢,如此一来,朱总就大声武气地说:“错了,前边错了,我自己愿意罚酒三杯呢”,只见他将三杯酒倒在一个大杯子里,端将起来,两摇两晃,脖子一仰,一口下肚,直到这时,黄定然才说:“都是嘴巴上长胡胡的呢,我还以为你新官不理旧事了,酒品看人品,耿直,义气,够朋友”。他们俩,一个局长,一个朱总,就边吃,边喝酒,边摆谈闲聊。牛副总来了,他给局长敬酒,说辞是什么呢,人家说:“局首长,你就不要站起来了,屁股一抬,喝了重来,这样子哦,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添一添,背靠嘉陵江,喝酒如喝汤,敬酒了”,黄定然说:“酒嘛,水嘛”,牛副总又说:“宁可胃上喝个洞,不可感情留个缝”。说着两人就喝下去了,并且将杯子对着,显示酒干为敬呢。朱总为了助兴,安排了两朵公司之花来给黄定然敬酒,丹丹,一双含情丹凤眼,两弯柳叶掉梢眉,笑吟吟地上来了,说:“局长哥,敬你一杯酒啊”,黄定然说:“好啊”,丹丹又说:“你在上,我在下,你说几下就几下”。黄定然哈哈大笑,说:“喝三组呢,每组三杯呢”,接下来硬是喝了九杯。朱总又示意佳佳敬酒,佳佳不动就是亭亭玉立,动起来就是婀娜多姿了,她端起个酒杯,就笑着上前说:“局长哥,给你敬酒呢”,黄定然说:“那你说几下”,佳佳说:“人家丹丹你都弄了好几下,前边有个和尚,后边有个模样呢,不能多一下,也不能少一下呢,也是九下嘛”,黄定然说:“我可以拒绝力量,但是无法拒绝温柔,喝就喝呢”,佳佳说:“激动的心,颤抖的手,首长不喝嫌我丑”。黄定然说:“这狗日的只好喝逑了”。这当儿,杨总来给局长敬酒了,他提上瓶子,端上杯子,有些蹑手蹑脚,在黄定然的侧后位准备给他敬酒呢,黄定然眼角的余光早就瞄见这快过山的太阳了,却故意在那里与朱总作些私下交流,给人以免打扰的意思,这样,老杨,这原来的杨总,在后边等着敬酒,敬酒也不是,不敬酒也不是,走回座位,等一会来敬酒的也不是,随时都有敬酒的希望,随时都有敬酒不成的可能,足足呆站了十多分钟了,还好,他不时地点头哈腰,附和着,干笑着,准备着。
都好久了,黄定然假装才知道这后边还有人要敬酒了,还是原来的经理呢,却对朱总说:“这位是?”,黄定然假装认不得杨总了,朱总立马说:“他是杨总呢”,黄定然说:“哦,朱总,牛总,羊总,动物世界了,小杨嘛,乌烧边是冷的呢,我还以为是个老母虫呢,来,也来喝酒嘛”,杨总说:“我自己先罚酒三杯呢,领导随意,我搞光”,一大跟头杯子就倒进嘴里去了,把杨总的嘴脸憋得像是猴子屁股样鲜红了。黄定然却只是将杯子在自己的嘴皮子上碰了一下,嘴皮没有挨着酒汤汤,酒水水了,他椅子往后一腾挪,脖子往后一仰,说:“过去了的就过去了,那一篇儿早就翻过去了,今天只是喝酒呢,你们可要关心夫人啊。不是说隆起地位,厚其待遇,而是人尽其才,物有所值呢”。桌面上先是觥筹交错,不一会儿,就杯盘狼藉了。
黄定然都有些醉醺醺的了,他要的就是这样一种感觉,不能不醉,也不能大醉,酒喝贵杯酒八分呢。他在一大桌子人面前,在公司的美女们面前,方了原来的杨总,一切尽在不言中了,他心里有些惬意,有些飘飘然了,觉得自己就像是站在高山之巅,胸怀全球呢,他又有些后悔,要是点到为止多好,不过,这个中的玄妙实在是难以把握了。只是李雅丽坐在那里,看到黄定然在与两个女娃子喝酒,把两个女娃子剜眼剜眼地恨,后扯着黄定然的衣边,耳语说:“你把马尿水水喝那么多干啥呢,回去还有事呢”。黄定然大笑说:“人生何处不相逢,错了,人生何处不春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