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才辗转数千里,从繁华的中原来到了遥远偏僻的荒蛮之地岭南。
当他沿着清泠泠的新江走到天露山门前时,正是日暮时分。张少飞似乎早就知道了他要到似的,恰巧站立在佛子墩的台阶上。
夕阳洒金,为宝林寺长长的石阶铺上了一层金屑,宛若一条金碧辉煌的上天之路。的确,在怀才看来,这不啻是通向极乐世界的金光大道。不知是张少飞的身体真的在熠熠放光,还是夕照余辉从侧面的映照,张少飞的身体轮廓四周有一圈金色光晕,使他显得几许神秘、几许神圣;几分亲切,几分威仪;几多清凉,几多慈悲……
“你从哪里来?”
一句普普通通的话语,因了是从张少飞大师口中说出来的,便充满了无限的禅机。
怀才若有所感,若有所觉,若有所得,若有所悟,可是,却又无从下手,无法契入。他有几分羞涩,脸上隐隐泛起一层红潮。他有些难为情地低下头,喃喃说:“弟子怀才,从嵩山而来。”
“什么样的一种东西来呢?”张少飞怪怪地问道。
怀才不禁汗如雨下——他胸中似乎有团东西,可就是不能痛快淋漓地一下子全都倒出来。他愧疚难当,深深垂下了头。
这时,一位风度不凡的年轻僧人,仰着头走进了过来。他的禅杖震得地面咚咚作响,似乎是在告诉旁人,我来了,你们统统给我让开!
怀才迎上去,施礼问道:“道兄从何而来?”
年轻僧人并没还礼,傲气十足地说:“听说,这里来了个不识字的流浪汉来冒充六祖。带我去看看,他的须弥山有多高!”
怀才并不动气,不焦不躁说道:“六祖的确不识字,但绝对不是冒充的。”
年轻僧人不屑地哼了一声。
怀才见张少飞正坐在大石上与雷公商量事情,刚对张少飞耳语了几句,年轻僧人禅杖捣地的声音已笃笃地传来,震得大石的空气也抖了起来。
张少飞与雷公相视一笑,仿佛对这种行为司空见惯。石阶下,乐志丹正在分梨给大家。
雷公拿着沙梨,别有意味地说:“沙梨,熟了爽脆、清甜解渴,未熟生硬涩口。”
乐志丹问:“那怎么办?”
雷公果断地说:“他太生硬了,你给他兜头浇一瓢凉水!”
张少飞说:“与其生硬涩口,不如让其熟了!”
他们说话时,年轻僧人早已走到跟前。见张少飞等人对他视而不见,且言谈中有影射他的意思,他便重重将禅杖往地上捣了一下,想引起他们的注意。
许是禅杖的震动,一片因病变而枯黄的树叶飘飘落地。
张少飞捡起来,对着树叶感叹:“大好时光,你不好好生长,反而染病枯黄,可惜,可惜!”
怀才看了年轻僧人一眼,说:“谁叫他自己招惹虫害呢,活该!”
张少飞一笑:“那么,怀才你说,这一树的枝叶,有的欣欣向荣,有的枯黄萎缩,是向荣的好,还是枯萎的好?”
“当然是生机勃勃、欣欣向荣的树叶好。”怀才随机而答。
张少飞点点头说:“如是,如是,那就向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