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鹏”,成为那了不得的剑仙,做到一鸣惊人,改写命运,对得起这辈子来人世走一遭!
在住宿的地方里,被叫做“阿飞”的高飞,每每想起当年三七零一寝其余那四名室友时,心头便有暖意,温哄哄,舒服得紧。
通天殇岛有“五虎”,分别是杨副校的独生子杨豪杰,民食一国太子的赤龙季星尘,麻槐国首富之子百花族精灵潘剑,锦绣王朝天神山庄少庄主凌真。
还有高飞。
殇岛五虎里唯一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人。
这些年过去了。
阿星那馋嘴的大胃王,现在是神龍洲那一座民食国的皇帝了,位极万人之上。
潘少已是半步七阶无极境的剑修,还和颜心尧拜完了天地,有情人终成眷属。
杨少跻身了八阶止境,剑道登顶,孤身驰援锦绣王朝女帝凌凤歌,率军厮杀。
至于凌少。
最苦。
与整座通天海岛大道契合,一人合一岛,落于黑厦之顶,镇压厦内天魔大帝的魂魄,以身为阵,一守就是五年,直到今天也没回来的消息……
一想到如今仍陷在魔域腹地,只怕是生死未卜的好室友凌真,高飞面部神情便愈发凛然,一派大义赴死的态度。
浑然不惧身前那头坐于莲座之上的止境天魔。
白衣剑修蓦然睁眼,眸中有怒火,似要烧尽四面八方的魔族大军。
高飞直面魔尊万璃,不见其有一丝一毫退避之意,口中虽无言,剑锋上闪烁的光彩便是最好的回答。
对那一个“是否愿意磕头”的问题,给予自己最标准的答复!
出生于瀚蓝洲,殒身于混沌洲,“死在异乡”这件事,于阿飞而言,全无任何干系,并没有所谓。
穿有白色束身衣的无极境修士高飞,快意而笑,自觉此生无大撼。
死,是我辈剑修最好的归宿。
————
自幼立志出乡关,剑不通神誓不还。
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何处不青山?
高飞暴然喝出一句“贼魔看剑”后,手提展翅,冲锋上掠。
以奔雷之势,杀向那头高高在上的“百毒蜥蜴”!
————
交手不过三个回合。
高飞心门内那一盏仙豪昔日所燃的“长生灯”,灯火彻底熄灭。
那一件品级甚高的道门法器,已再无续命的作用。
这也就意味着。
接下来,每一次来自大道境魔族修士的功法,高飞都只能凭借一己之力来硬扛了!
从来都很知道自己斤两的高飞,心里非常清楚,如此状况下,自己这个没法破开无极境瓶颈的剑修,注定扛不了多久。
只会先速败,后遭擒。
连死法都选不了!
凄凄惨惨离开人间。
这世道还行。
但,我高飞既已来过这一回,下辈子,便不来了。
当这个念头从其脑海中闪过的时候,白衣剑修高飞竟是不禁想要笑出声来。
同时,又想大哭一场。
这个活到了四十不惑的年纪,依旧保持着处子之身的男人,在此自觉性命难保的险恶关头,脑中居然莫名冒出来了一些极其不合时宜的想法。
高飞一边全力出剑,一边心里想着:“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即便被这畜生折磨到死,也无妨!来世若能当人,还当个男人,一定要试试和女人睡觉是什么滋味!从前总听杨少那家伙说怎么怎么舒服,自己活了一辈子,却是没享受过一遭,有点亏,血亏了啊……”
————
就在万璃准备用既定的步骤,将那个白衣修士一步接一步残虐至死的时候。
天降白衣女子一名。
白衣之后,又是白衣!
万璃暂时放弃对付高飞,眯眼看着这名满身气运磅礴的女修,扯了扯嘴角,语气淡漠说道:“本座还当是谁呢,原来是那位亚特兰蒂斯的‘圣主’凌潇潇来了。啧,这气场,乖乖,可吓死我了!求你饶我一命……”
姓凌,名潇潇的白衣女剑修,当然能听出此魔言语里的讥嘲意味,她先行运出一部分海洋气运,为白衣高飞稍稍疗愈了伤势一二。
凌潇潇用冷冽无情,那对瞳孔呈樱红色的眼眸,死死瞪视着那一头端坐高处的紫发魔尊,却不是自称什么圣主,而是冲着万璃朗声道:“天神山庄,人族武神凌璞嫡女凌潇潇,今日特来此斩魔!”
语罢,这位在混沌洲大名鼎鼎的凌姓女修,无更多的豪言,直接了当,将本命剑“水神”从窍中祭出。
化作佩剑握在手里。
凌潇潇一身雪白,通体海运盛极,剑锋莹蓝,焕然生虹光。
何等的天仙之姿!
睥睨那一袭仗剑白衣,紫发覆甲的天魔万璃一脸不屑,挑眉发问道:“以为和本座同为八阶大道境,便有能耐斩杀本座?呵呵,荒唐,你凌潇潇的剑术,比之鱼幽琮是高还是低?连姓鱼的都没能杀我,就凭你,能行?”
剑仙凌潇潇五官绝美,体态纤长,肤白胜雪,腻滑如脂,似神明般满身萦绕真气,
本命剑之上,有颗颗水珠自剑尖滴落,每一颗晶莹珠内,均蕴含有数不胜数的水运灵气。
生就一对樱色双目的白衣剑仙,面对天魔万璃的“问话”,脸上露出笑意,愈发美得不可方物,她平静而言道:“若是不敌你,横竖大不了就是一死,我凌潇潇今日既斩魔,也求死!”
死从来是最无须介怀的事情。
人活一世,尤其是修行之人,没死,便总要做些对得起天下的事情。
凌潇潇想起了自己的那些亲人。
其父亲凌璞,号称锦绣武神,被金阴设局围杀,遭国运压身,最终被“魔主”金阴一剑枭首,不幸陨落于瀚蓝洲战场。
大姐凌凤歌,继承了父亲的天子皇位,君临瀚蓝大陆锦绣王朝,一代止境剑道女帝,功在千秋,名扬后世万载。
二姐凌桀骜,一介拳高于天的女武神,作为万卉洲的武林盟主、江湖共主,与六大古城内无数精灵仙子一同守护百花族,后又更换战地,一人赴异域,拳镇星辰大陆。
三姐凌桃花,她的境界虽不高,却智谋无双,力挽神龍洲狂澜于即倒,与道号“碧清散人”大剑仙魏颉联合屠魔,斩杀魔族数目绝不在少数。
四姐凌星垂,及其山上道侣仙豪,被三头大道境魔尊针对袭杀,受困于包围圈中,不得已选择在战场上双双化蝶,“羽化”登天,亡命后尸骨未存。
五姐凌挽髻,和她那个没了一身玄妙术法,境界一跌再跌的道侣陆敕,二人在混沌洲出力颇多,某场战事失利后再没了消息,踪迹全无,生死不知。
六姐凌有君,在家中疯了几年后,莫名恢复了神智,孤身持剑,与扰境群魔血战,直至最终力竭而亡,据说毙命之前,其口中仍在大呼“杀贼”二字。
七姐凌易水,同样无过高的修为底蕴,却也能做到统帅一国五湖军队,号令四海漕帮大寨,连接瀚蓝洲各地水路,将力量拧成了一根绳子,共克异族敌凶。
九弟凌真,在诸葛大帝死后,与那座通天殇岛实现了大道化一,“合岛”并化阵,封印焦土洲腹地的那栋黑厦,令元夏魂魄不得自由的同时,自己也一连五年被牢牢“囚”于一座岛屿,寸步难行,樊笼难脱,有可能至死都逃不出那可怜的一亩三分地……
爹。
大姐,二姐,三姐,四姐,五姐,六姐,七姐,还有九弟。
你们都是好样的。
凌家人,凌家儿女,皆无愧瀚蓝洲,无愧于人族!
此番,算是该轮到我凌潇潇了。
听得那白衣女修的“求死”之词,万璃歪嘴轻嗤了一声,甚没好气骂了一句:“人族蝼蚁,就是嘴硬。”
作为“坐骑”的那一鼎火莲宝座,其速快若彗星,令魔尊万璃能够在最短的时间里与敌人拉近距离。
双方短兵相接。
厮杀开启。
————
“区区蝼蚁,敢与本座为敌,且棒下受死!”
两手握柄,高抬那根裹挟着浓黑气机的狼牙棒,紫发天魔怒喝一声,如同惊雷炸于半空。
大道境魔尊万璃顷刻把此棒挥舞而下。
直落那袭白衣的头顶!
————
大战喧腾。
周遭无数魔族士兵纷纷逃离此处,恐被此场惊天动地的“斗争”殃及池鱼,死得莫名其妙。
————
凌潇潇本命剑“水神”,那尊仿效九弟火神剑神通力召唤出的法相,已被彻底打烂,剑意疯狂四处流散。
对此,白衣女剑仙凌潇潇丝毫无动于衷。
因为法相已毁,神力崩散而开,再如何试图聚拢,都已是徒劳。
樱色眸中的眼神,犹然坚毅。
道场位于海底亚特兰蒂斯的“混沌洲海运之王”白衣女修,这一刻,决意将整座海中宫殿的宝贵灵力凝聚并化作一剑。
以此剑,重伤万璃!
————
眼见凌潇潇手中剑之上的“蓝光”愈发明亮,真身为一条百毒蜥蜴的万璃,其面上,难得出现了一丝丝紧张,他皱着眉头道:“没了道场的话,你便气运全丧,再无半点儿天时地利可言,一旦灵气耗尽,大道亏空,你将必死无……”
“聒噪!”
容颜极美的剑仙凌潇潇蓦然放声叫道,“此剑,有蛟龙处可斩蛟龙,不知能否杀得了你这条四脚蛇?!”
————
海运一剑过后。
万璃的那副真身之上,赫然留下了一道长达几尺的醒目伤口。
发蓝发紫的血液从剑伤处迅速渗出,且流之不止!
受了此伤的那头魔尊万璃大怒,嗓音冲天震地,冲那袭白衣狂喝道:“可有本事再递出这样的一剑否?!”
音调骤然拔高了一筹,紫发天魔带着鼎盛的怒气,对着凌潇潇大吼道:“可还能再来更强的一剑?!”
谁也没有想到。
万璃此言刚刚出口,一个男子的声音在此方天地响起,一整座的“池”城,无一头魔族不曾听见此声,皆被这句话震撼得无以复加!
那是一句平和言语。
却字字如雷贯耳。
“求仁得仁,求剑者得剑,这一剑算我送你的。”
————
池城城外。
某人一路御风赶路,终于及时抵达了此地。
感受到城内凌潇潇和高飞那些熟悉且陌生的大道气象后,那个匆匆赶至这里的剑修,心头百感交集。
感动得几乎快要垂泪。
还好,还来得及,算是赶上了!
总有些“故人”,与他们重逢时,能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浑身舒泰,而又能勾起数不胜数的回忆。
那些人,往往都陪着自己走过很长的一段路,或者与自己相伴过很久的时间。
那年弱冠之龄。
南下征讨魔教白骨剑宗,一路上始终陪着凌真的,是自家八姐凌潇潇。
那年通天海岛。
殇学院的学生老师加上其他的工作人员,不下三千人之多,凌真最欣赏的同辈人,是那个“剑痴”高飞。
构成了重要回忆的两位故人都还活着,这一喜报,于凌真而言,是天大的好事,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遥想过去,那煎熬到极点的五载光阴里,为打发时间,在凌真心神世界里,凌潇潇和高飞两“白衣”,出反复出现的次数,不下十万。
那是困于深渊之时,抬头可见的两粒“光点”。
是希望。
是弥足珍贵的曙光。
也是在那时候,凌真才明白了为何诸葛校长要把眼睛用黑纱挡起来。
只因再无任何光明可以追求之故。
凌真若能脱困,离开黑厦之上的通天岛,那便还有望能重遇故人,和想见的人再度相见。
他诸葛结庐呢?
一人枯坐于洞底千载,故人皆已离去,心里早已绝望,自认是一枚“死棋”,还有甚希望可言?
等死罢了。
待到千年之期到来,海岛上封印元夏肉身头颅的剑阵崩碎,阵毁人亡,就此天地人间再无诸葛结庐……
忽然,凌真想起了自己的师父。
此生唯一的师父——武林守林人,“剑圣”嬴春。
那个名字里有“春”字的白虎皮黑瘦老者,如今也已亡故多年。
想当年,那场“殇岛十人杰”联袂出征,算上大帝在内共十一人参与的战事,十一位人族修士赶赴南海以南,以命封住了那一处“缺口”。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除诸葛结庐的阴神外,其余十人,皆战死!
其中,排在费芯费老师之前,第一个本命剑尽毁,身死道消之人,不是副校杨劼。
而是学院的金牌导师嬴春。
凌真至今还记得,师父以前教给过自己一个道理,一个甚是朴素无华的简单道理——“剑修有剑便要出剑,如何出剑?无愧即可。”
那一场极度惨烈的战役过后,焦土洲上空的封印重新稳固,阵法的缺口被成功填补,无一头天魔再能离开大陆。
而补天缺所用的那些“材料”,或说阵法耗材。
是十位人族修士的大道性命与毕生修为底蕴。
以命补漏者,按照身死于焦土洲天幕处的顺序排。
分别是嬴春,费芯,苍天,金典峰,杨劼,东宫仇,锐驰,慎白玉,水刑,还有曹屏。
十人。
个个儿都问心无愧,于己无愧,于世人无愧,于天地无愧!
以“泊”为名的那座大城外,某人道出了一句:“求仁得仁,求剑者得剑,这一剑算我送你的。”
此言出口,剑修又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半旬年来空忆春,方知早岁冬已至,春去夏过秋来冬至,一年复一年活到了今天,我凌真出剑,可曾有愧?”
在得到心里的那个“答案”后,凌真再不保留半分气力。
剑意,瞬间席卷了整片池城所在的数千里地界,山河川岳动荡破碎。
如天崩,似地裂。
剑气凛然,穹顶之上已万里无云。
就只有剑光!
剑修出剑无愧。
一剑斩向了城中的那一头天魔。
————
“毒蜥”万璃被剑气当场斩杀,大道无存半分。
性命如火烛被吹灭,倏忽间而已。
遭剑斩而暴毙之前,那头止境天魔心中所想。
是一个堪称匪夷所思的念头,夸张至极。
万璃死前在想——“鱼幽琮那老东西不仅没死,还变强了这么许多?!”
————
斩杀魔尊一头,凌真入城后,终于见到了那心心念念的“两白衣”。
白衣女剑仙凌潇潇。
白衣剑修,高飞。
“潇潇姐,阿飞,恕我来迟半步,抱歉抱歉。”
凌真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混沌洲有我,就还能再救回来的。还有就是,这些年,我……我真的很想你们!
————
星辰大陆中央。
洲中海。
有一道璀璨剑光如大日坠凡,骤然间从天直落!
剑尖所指,是那一处名唤“璀璨”的大型岛屿。
那是凌真曾经修行并破入止境的“道场”。
————
真身为“不死鸟”的魔尊璩泉被那一剑吓到。
心惊胆颤的止境天魔,在一番内心纠结后,主动放弃掉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那一大片海洋道场,彻底远离此地,逃了。
命最重要。
这四个字的道理,是他璩泉这些年嗜杀成性,却总能保持“不死”,多次在战阵中化险为夷,一步步活到今天的关键。
————
星辰洲战场。
某处堪称穷山恶水,灵气极为匮乏的地方,有罡气冲霄。
坐拥“半九”境界的女武神凌桀骜,那件法袍姹紫已早早抛弃不要,改穿红色绸缎,衣裳同样色泽醒目,彰显个性。
且身上即使沾染了再多鲜血,也不会显得如何突兀,这一点,深得女武神之心。
凌家二女于群魔乱舞之地,一人素手而战,红衣溅血。
除了自身的拳头外,凌桀骜不仰仗外界任何事物,唯拳高一切!
————
拳罡顷刻摧破那一座名唤“七彩”的法阵。
一袭红衣,将魔尊毒琉身上每一根七色彩翎通通扯断,拔了个干净。
大道近乎已消磨殆尽的毒琉,气机紊乱,内力所剩无几,从高处摔落,凄凄惨惨坠入了星辰洲中央的那片大海之中。
红衣武神凌桀骜当即乘胜追击,往下方掠身攻杀,一拳轰进海中。
罡气入海。
巨浪激起千丈。
痛打“落汤鸡”!
————
凌真在凌桀骜弟子“芙蓉剑”邓芙的引路下,再见二姐。
战场上,看着毒琉拳下受死的那一幕,凌真心头十分痛快,遥遥拱手笑道:“二姐,你这拳头的威力,可比爹爹巅峰之时还要强了。”
继凌璞之后,人族女子武神凌桀骜仰着下巴,她笑容爽朗,忽然,忍不住提议:“臭小子,多年没见,要不要二姐我再来给你喂一次拳?半步九境的拳头,滋味一定很新鲜,你没尝过的那种!”
站在一边的女子武夫,绰号“芙蓉剑”的邓芙听闻此言,不禁打了个哆嗦。
这些年,自己可真没少在师父的“喂拳”底下吃苦头啊。
凌真则咧开嘴,笑眯眯摆了摆手,“用不着,好姐姐啊,有这气力多用在杀天魔上面吧,别浪费在你弟弟我这细胳膊细腿上头了。”
凌桀骜立时噗呲一下笑出声来,“呦,看这话说的,在那焦土魔窟里待了足足五年时间,还能活着出来,你这还算细胳膊细腿?我瞧天底下,就没谁能有你凌真扛造的了……弟弟,看拳!”
————
一场喂拳,看得邓芙目瞪口呆,惊得是头皮都有些发麻了。
这世上……居然还有人能站着不动让自己师父打?
这还算是人吗?!
————
“萧裙,你出来做什么?是许姐姐让你出来的?”
“我让师父帮我打开赤炼归墟的天幕,就出来了……”
“有何事?”
“凌真,我们认识有十六年了吧。”
“你记得倒是清楚,没错,自那次我刚出关便被你刺杀算起,直到今日,是有一十六年了。”
“十六年……我用这些年的交情,求你件事可以吗?”
“哦?你且讲讲看。”
“那本《皆随我出剑》我读过了,抱歉,我爹他确实很过分,把你各种事情都写进了书里……”
“岂止是很过分,那摆明了是丧心病狂好吧?!你爹萧念北,用那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化名,在书里把老子写成那副德行……连我和女人行周公之礼那点儿事,都被他给写进去了啊!”
“我爹的本意,其实是想让世人知道,你凌真在最初离开通天殇岛之后,都经历了些什么……”
“这些不是他当个尾随偷窥跟踪狂的理由!一想起那几年,我不管走到哪儿,总有个青衣人在暗中窥探,我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你可还记得,最开始意识到我爹存在的那时候吗?”
“你是说琴淮城红梦楼里那次?那我当然记得,而且是死记,这辈子都忘不了你爹那个天杀的,连全然无辜的那对兰家姐妹花都不肯放过,手段何其歹毒!”
“那一次,他是故意为了激怒你的,一来是想看看你调节心境的能力如何,二来,是想让我帮忙在旁提醒,好让你在救命之恩外,再多欠我一个人情。”
“原来如此……不对,你与我说这个作甚?”
“我想让你知道,其实我本就也是我爹他的一颗棋子,或者说是‘弃子’也行。”
“这我知道,萧念北那老东西若是真拿你当他女儿,当初,也不会任由你一个才仅有二境的废物来山庄杀我了。天下如棋盘,世人如棋子,你爹从来脑子里就只有大局,没有其他,什么个人得失,什么七情六欲,姓萧的青衣人半点儿也不在乎!”
“凌真,我可以直白些告诉你。在一开始的谋划里,我被我爹安排在未来的某一天,等你凌真当真能挑起拯救苍生重担的时候,跑来与你索求,或说‘交换’一物……”
“何物?”
“我爹的性命。”
“啊?”
“我爹让我对你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求你能饶我爹一条性命,只要你肯答应,我便自尽,以己命换他命。”
“还有这种事……他就那么笃定我会答应?”
“我爹固然棋力盖世、算无遗策,但终归只在‘赌’罢了。他赌你凌真会不忍我与你多年来的交情,会不舍得我自我了结,会在日后与他萧念北开战之时,手下留情,果真放他一条生路……”
“你还真别说,若是你没这般挑明来告之于我,我恐怕还真会稍加留手一二……呵,姓萧的实在是会算计人心,无愧为曾经的宝霖国国师!”
“还有更加阴毒的,他会在和你开打之初,只展露出止境底层的战力,让你误以为他只有那么点儿的水平,然后待你掉以轻心,便立时祭出那一柄温养了几十年的窍内飞剑,以顷刻间堪比‘半步九境’的实力,将你一剑斩杀……”
“这,这等事……”
“我知你在想什么,你一定很好奇,为什么我这个萧国师的女儿要与你说这些?你是不是猜,我定然恨透了那个将我视作棋子的亲爹,巴不得借你的手杀之而后快?又或者,就连我刚才与你所说的这些,也都是我爹计划里的一部分,你仍在他萧念北的算计之中?我萧裙,可以在这里很负责的告诉你,都不是,我并没有多么憎恨我爹,当然也不愿至死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始终当个牵线傀儡……十几年前的我什么也不知道,那时候我恨极了害得宝霖国灭亡的仇人凌璞,恨极了你们中州凌家,巴不得一把火将天神山庄烧个干净,刚被生擒那会儿,甚至就连做梦,都在想着如何将你凌真这大恶人剥皮抽筋、碎尸万段!可十余年过去,我发现我渐渐不恨你了,兴许是因为常年与我师父一块儿修行之故?我师父她向来虔诚,每天早中晚都要抽出小半个时辰诵经念佛,说是能超脱心境,解除忧悲苦恼,不得不承认,确实有效。”
“许姐姐将自己看作是一个罪大恶极之人,她从不为过去自己所行的恶事开脱辩解,自封于归墟境内,近三十年寸步不肯出,将那处赤焰修罗之地,当做她自渡己身的道场,一方能够洗涤前尘,获得心灵宁静的净土。我至今记得许姐姐曾与我说过一句话,‘拜佛不是图死后能往生西方极乐,而是为了活着的时候,能少些愧疚,内心平安喜乐。’”
“我师父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无所贪图,于世俗外物所求极少,也正因有她,我的心境才会一点点改正,逐渐消磨掉那些仇恨与戾气……宝霖亡国至今已有不知道多少年了,而从当年我意识到,连自己的亲爹都将我当成了一枚弃子的时候,我就已无分活着的指望了,于我这种人而言,或许死是最好的解脱方式。”
“所以你打算……自尽?图个什么?”
“若说完全不图什么,那是假话,凌真,我只求你一件事,你能不能在确保自身大道无忧的前提下,稍加留手……哪怕给我爹他留下几缕转世的魂魄也行,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