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语,指极短的时间,念头起灭连续不断,一动心念即刹那之间。
所对之境,记忆难消,是为“念念不忘”。
这些年来,一个人消化了太多太多的孤寂、伶仃和凄苦,天大地大独身一人,凌真多渴望那个“她”能够回来陪陪自己。
哪怕只是坐在身边,与自己随意闲聊上几句也好啊。
所谓“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那能否让我再听一听忘颜的声音,短短一句话,甚至哪怕只一个字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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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处高大建筑的凭栏处,一个穿着黑色斗篷,一条宽大披风垂地,手握一根魔杖的男人,静静立于此处,极目力眺望远处,连数千里之外的光景都能尽收眼底。
这位千年之前魔族大帝元夏的嫡系子孙,在不到五年的时间里,率领焦土洲天魔族攻下了六大洲半成以上的土地,战绩彪炳,居功至伟。
做到了当年连元老祖都未能达成的壮举。
功业之丰,称其为千古一绝,亦是无任何夸张!
当然仅对天魔而言。
于其他六大种族来说,他金阴,就是真正意义上千载以来的第一大魔头,恶孽之重,罄竹难书,无人可出其右。
风拂面颊,举目远眺,天地万物,尽入我眼。
十几年前以阴神出窍的姿态,在耗费一洲半成以上山河气运,和数百万头魔族的性命后,天魔金阴成功离开封印焦土洲的剑道阵法,一个人来到外界,开启自己的“谋划”,一展宏图。
最开始的皮囊,为给阴神存留、寄宿的空间,只是仓促而制成。
是一个相貌平平,身材不显,但眼神十分阴鸷的黑袍年轻人,此“人”的做工粗劣,但勉强能用。
金阴将之化名夏远,寓意是那一句“盛夏已远,凛冬将至”,要给这人间来一场寒冷刺骨的冬至。
后来辉雪峰之上一场“共斩”,卢通玄死后,被击毁了肉身的金阴,不得已宿在了鬼王的那副身躯之中。
满头赤发,着黑铠,独目,形象可谓是霸气十足。
可惜是“女儿身”,这姓卢的,女扮男装多年,藏得实在够深。
再后来,卢通玄的那副肉躯被黄龙大帝朔阳出剑杀破,不复使用价值,金阴的阴神趁着黑龙一脉领袖漆皮濒死,又顺利夺走了那一具大龙族最强者的皮囊。
与人族卢鬼王相比,黑色真龙漆皮的外貌形象,属实逊色太多了。
着一件血色梅花点点斑斓的灰底长袍,浑身皮肤暗沉若泥土,嶙峋似病鬼饿殍,骨瘦如柴,五官也缺少了太多的英气。
但对此,金阴也只能选择接受。
混沌洲地-狱城一役,金阴凭借三重无上雷劫,强行夺取,并占据了那位号称魔鬼化身,人称“黑暗战神”西蒙的躯壳,宿于邪神体内。
这才有了如今这副基本稳固下来的皮囊外貌,数年也未经一变,始终是黑暗一派至高骑士的模样。
黑斗篷黑披风,持魔杖,只要愿意,身后随时可以生出一对黑如墨刷的羽翼翅膀,整个人宛若一头庞然大型的黑色巨鹰,那黑翅,是西蒙种族特有的“黑天使之翼”。
另有一团幽蓝色的火焰,那是西蒙当年在城中修炼出来的“撒旦之火”,此火,金阴唯有与人作战厮杀的时候才会使用。
一路辛酸夺人皮囊,廿载光阴殚精竭虑。
这些年金阴机关算尽,穷极一切能用上的手段,只为在剑阵封印解除之前,能多布点儿局,多留下一些“棋子”,为同胞天魔们将来必定挑起的战争早早铺路,开山搭桥……
这世上,知金阴心者,不超过一手之数。
已死的人族大帝诸葛结庐算一个。
凌真那个该死不死的小王八蛋,勉强也算一个。
还有个姓萧的家伙。
金阴从不觉得自己布局能力有所欠缺,但很难否认,在“下棋”一事方面,和那个萧姓青衣人相比,自己还欠了些火候。
双方之差距,大概是一盘我方执黑,对方执白的“让子棋”,如此,方能棋逢对手,一较高下。
所有的……准确来说是绝大部分的谋划都落到了实处。
比如说剑斩凌璞,兵解鱼幽琮。
比如说阵杀天君仙豪,令之与道侣双双化蝶。
再比如而今大濮王朝的国家气运近乎衰竭,约莫三四个月,最多不会超过半年,必要亡国,届时按照原定计划,与一国龙脉气运通连的蓝霜必因此而死,其夫君宋尧同样会死得十分惨烈。
大濮举国覆灭后,紧接着就是女帝凌凤歌坐镇的锦绣王朝,唇亡齿寒,灭亡不过是时间问题!
等到大濮锦绣两座王朝,相继亡于魔族的攻伐之下,那么人族整片瀚蓝洲便算是彻底沦陷失守了。
种种理想都成了现实,万般算计都化作功业,历史只谱写强者的传记!
金阴知道,自己已注定会改写除焦土洲外六座大洲的历史。
等到战争胜利,七大种族,除天魔族外的其余六族,都将沦为低贱如蝼蚁的奴隶,被天魔踩在脚底下随心蹂躏,肆意打杀。
天魔即是天神,高于一切,凌驾有灵众生之上!
代替老祖元夏统领天下魔族的金阴,独立凭栏处,心中莫名想起了一个自己的“老朋友”。
对于生命力这一词,金阴自诩顽强、坚韧至极,毕竟千年光阴前,尚且还名“金全”的他,一具阳神被姚霜硬生生打崩,肉躯遭那杨漆雕用飞剑戮成筛子,犹可借助仅剩的阴神苟活一命,最终得以不死。
可即便是如此命力旺盛,杀而难死的金阴,也衷心敬佩某人的那份活命能力。
一人即一岛。
黑厦封印松开后,以“合岛”之神力重新化剑阵,再度镇压元夏魂魄至今,片刻不曾松懈……
分明日日夜夜煎熬困苦,片刻心神不能动摇,这般居然还能被他一直苟活到今天?
呵,真是个命硬的王八精转世,真就命里长寿,想死都费劲!
想到这儿,原名金全,后改名金阴的天魔族男人,微微仰着下巴,目光由近及远,感受着清风拂过脸庞,四方皆有微尘,天地大无边。
这位魔族千古第一人缓缓自言自语:“姓凌的,当了快五年的乌龟壳了吧?不容易,属实是不容易啊。可惜,你没法亲眼看着我是如何一点点灭掉你家乡的万盏灯火,屠尽你故土瀚蓝洲的每一条生灵!不过话说回来,也多亏了你压着我家老祖,否则我还真不一定能放开手脚大干一场,那个姓元的老家伙过分自负,眼高于顶,脾气也忒倔……”
金阴慢慢收回视线,不再远望,转过了身子,拄魔杖而行,他边走,边低声自语道:“要不,等灭了锦绣王朝,把那凌凤歌的脑袋割下来,提着去给凌真瞧瞧?哈哈,我觉得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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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衣“少年”模样的白虎魔尊,肉身彻毁,大道湮灭,本元灵气全丧,三魂七魄被清剿殆尽。
在足足被折磨两年后,巢回终于死在了端木鼎的手上。
先迷蒙,后巢回。
一人宰掉两头坐镇大洲本土的止境魔尊,逼退血雾,为凌真除去了四分之三来自周遭的威胁,不可谓功劳不大。
一如千载以前,端木鼎的先祖,那位在战场之上奋力拼杀,立下了最高战功的端木陀云。
昔年的人族剑修诸葛结庐,有姚霜、杨漆雕,有端木陀云。
而今日的凌真,也有端木鼎!
随着巢回身死端木之手,黑厦西面,焦土洲西部的阵眼压迫已然肃清。
只剩下一个坐镇于北面的大道境魔尊,宝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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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两千个日日夜夜。
五年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这一天。
岛上那一座张怍当年挖出来,专门用以闭关修行的“冰镇清凉湖”,莫名其妙开出了无数朵莲花,铺满整一座人工湖泊。
朵朵皆艳丽,场面甚是美观!
不知为何,凌真望着那片湖内莲花万朵开的奇异景观,没来由想起了曾经在某座寺庙里看到过的八个字。
“一念境转,莲花满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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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都。
自张怍的生父昭魁死后,“无敌教主”裘败便将剑教的本部,从南海碧幽宫,迁至了此处。
灵山大帝昭然陨落至今已有五年,剑都一直都是整片霜寒洲的中心枢纽,冰幽族万千剑修心目中的神圣之地!
在与裘老爷子讲明了自己的心意后,“圣君”昭然的后代张怍,辞去了“冰幽族二任大帝”的职位。
将此头衔,以及该称号背后所代表的责任和意义,通通转交给了剑教教主裘败。
隔壁的瀚蓝洲,已无剑神和武神。
锦绣国岌岌可危,大濮王朝危在旦夕,一洲地界大厦将倾!
生死存亡之秋。
人族,需要一位新的大帝。
当然不是他张怍,而是另有其人。
一个这五年来饱受苦难,熬尽了沧桑的男人。
与号称“无敌”的裘老教主,以及剑教、剑都的其他人一一作别后。
张怍独自去了一趟“封神台”。
此处,是昔年某个姓凌的人族修士,为霜寒大陆,为冰幽族全体修士的未来,敕封一十八尊山河正神的地方。
因某些不足道也的缘故,灵山昭圣帝君身死之后,张怍一人得到了两份大帝气数,一举成为了霜寒洲的新一任最高领袖。
五年来,顶着新任大帝的头衔,张怍如履薄冰般度日,唯恐因一己之差,葬送了万千冰幽族人的性命,可谓辛苦、辛劳且辛酸。
如今终于不用再因此而焦虑了。
因为,他张怍,决意离开霜寒大陆。
他要去南海以南的某个地方,去那里救一个人。
确切来说,是“换”一个人。
用自己的大道,换取一人的自由!
纵身远离封神台之前,张怍有过一番感情真挚的自言自语。
“凌真,还记得咱们刚见面那次吗?在我师父的光明洞里,你我不打不相识,险些要分出生死……转眼十余年都过去了啊,你小子,还是我的朋友,且是为数不多的好朋友,真心对待的那种!这些年,你我都挺累的,不过相较我的自由,你应该比我惨一点儿,受困樊笼寸步难行,定然待得不好受吧?等着,苦难到头了,我张怍,这就来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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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南海碧幽宫,连同宫殿建筑群所在的那座巍峨岛屿,一并飞升而起。
举城掠向大海以南的魔域,直奔焦土洲!
空空荡荡的大殿,屋脊至高处,独有一人站立。
立于此地,孤身奔赴南海驰援殇岛次任岛主之人。
通天岛第一任岛主诸葛,殇学院首届校长座下二弟子。
昭然之后,第二任冰幽族大帝。
“剑都”群英领袖,十八尊山河正神之一,霜寒大陆一洲共主。
半步九境。
大剑仙。
张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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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殇岛之后,又有一座巍峨岛屿从天而降。
伴随着撼天动地的一声巨响。
与“前者”别无二致,直接就坠在了那栋黑色建筑的顶部。
神力如浩荡瀑布般倾泻而下。
转瞬,又一座“剑阵”已成!
时隔五年,黑厦内。
某头老畜生的怒吼声再一次炸响。
“元夏”之魂魄依旧难以脱困。
正气压千古。
剑阵,镇妖魔!
在魔域枯守整整五年的凌真,其异常亢奋的嗓音,此时此刻,彻底传遍了这座异洲的天地寰宇,字字如雷鸣般响起——“好兄弟,我可算是等到你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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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卉洲战场。
一方青色法印巍巍然高悬于天。
一位青衫剑仙孤身立在云海之中。
青光浩荡,青气流淌,若神明瀑布般自“印”中倾倒而下。
方圆万里内的山河,再无一头魔族有幸存活,死后尸体尽数化作灰烬,随风飘散!
这一方可屠魔万万计的印章,名“青帝”。
那一位手掐道门诀窍,御令法印的大剑仙名魏颉,字正气。
自号“碧清散人”。
千古第一真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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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土大陆北部。
此座阵眼,已然临近崩溃的边缘,用以针对凌真的魔族洲际大阵,呈现摇摇欲坠的趋势。
真身为玄武的宝骨,元神显化出的那条“灵蛇”,被一道剑气斩杀,顷刻灵气大丧,蛇身断作两截!
那是剑教教主裘败精心自创,临别前,赠与张怍的“玄武剑气”。
剑气又名“无敌”。
共计六缕,灵感来源是人族剑神鱼幽琮昔日炼化而出的六道“至尊剑气”。
不曾与姓鱼的切磋过哪怕一次剑术,裘老爷子为此遗憾终身,故特用这六剑,来追悼那一位青衫仗剑的鱼姓剑道神明。
未亲手曾斩幽琮。
玄武,今日杀玄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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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尽玄武剑气,一共递出了约莫八百余剑后,“玄武”毙命于张怍剑下。
不得不承认,这副“龟壳”是够硬的!
东南西北四大方位,皆已无一头天魔镇守。
这一刻。
天地间有恐怖无比的嚎叫声骤然响起,似厉鬼恸哭,凄厉且瘆人。
天魔族一个资历极老的家伙,在魔尊宝骨战死后,不知从何处突兀现身。
老者速度奇快,其势凶猛至极,直扑张怍这边而来!
那是一个生就尖嘴猴腮般丑陋相貌,手握一根银色拐杖的驼背老人,大红法袍之上,有阵阵森然剑气,纵横四溢。
此魔之大名,叫做“坤冥劫”,剑修,且拥有八阶止境的修为。
千余年之前,他曾因和人族的诸葛结庐互换一剑,而导致了根骨大大受损,无法直起腰身,始终都是一副佝偻的姿态。
其真身,为一头大凶之属的梼杌。
几年前从千载沉睡中苏醒过来,是金阴安排在焦土洲的一个“后手”。
以防止凌真那家伙轻易脱困,重获自由身。
红袍鼓荡剑气,猎猎作响,持拐在手的驼背老人势若奔雷,他直直杀来,冲张怍大声怒喝道:“只要我坤冥劫还在,凌真便不可能活着离开此地!甭管你是何人,都休想救下那个瀚蓝洲人族的贱-种,速速给老夫拿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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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尊坤冥劫的那柄本命剑“酆都”,被及时赶到的端木鼎拦住。
一座囊括方圆数百里的鬼域地界,怨气冲天,哀嚎不绝,生灵入之即死。
端木却仅凭一人便扛下了那份杀力,化去了那重可怖“因果”!
大道循环不息,如野草般春风吹又生。
青帝端木,无愧“春神”之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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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怍以本命神荼、郁垒双剑,不断叠加神通,共计幻化出了一百零四万八千五百七十六尊法相!
堪称惊天地泣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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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鼎徒手折断了坤冥劫那一根蕴藉无穷法力的银皮拐杖。
足足百余万具法相,在大剑仙张怍心念“敕令”之下,共同冲锋向前。
剑力滚滚滔天,只杀一“人”!
一路逼得那红袍加身的驼背老者节节后退,被迫抵达了距离黑厦不足三千里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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殇岛上空,凌真那尊雪白的“天地法相”呈顶天立地之姿。
头顶天幕,脚踏大地。
双手持锋,利刃斩落。
一式剑招过后。
作为金阴在焦土洲所留后手的红袍老魔坤冥劫,当场阵亡,连其梼杌真身都没来得及现出,顷刻间便已丢了性命!
遥遥远观,剑仙张怍竖起了一个大拇指,对凌真此剑之成效作出评价,“这一剑,够漂亮的!我师父他老人家,没白将‘校长’之位传给你啊,凌真。”
纵然是天下修行登高的止境顶峰“大道”。
在如今凌校长的眼里,也不过是区区蝼蚁般的存在。
半步九阶以下的修士,不论底蕴多强、体魄多坚,不管出身几何、手段高低。
只一招,即杀之!
如人碾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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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来,一人走。
黑厦内元夏的魂魄,依旧被镇压着。
只是压他的剑阵来源,从通天岛,变成了整座碧幽宫所在的大岛。
压他之人。
从殇岛岛主凌真,变成了碧幽宫宫主张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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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位,可曾听闻通天岛有剑修凌真?诸葛结庐之后的第二任人族大帝,是那已不幸战败身陨的锦绣武神凌璞,而通天岛第二任岛主凌真,即是那凌璞唯一的一个儿子!”
早已投奔了大濮王朝的南黎第一武将王鸿,在一场与天魔族之间十有九死的接触战即将开启前,立在高台上,嗓音中气十足,和部下们这般朗声道,“只要那位凌真凌岛主还活着,我们人族,就一定不会输,这场仗,一定能取得最终的胜利!”
怎料,就在这时。
大将军王鸿身子后头,一名穿有羔羊白裘,戴佛珠串,腰佩血色长刀,脚踩道门云履的男子,悠然迈步,一个台阶又一台阶,慢慢走上了那一方演讲高台。
王鸿猛然转头,先是愣了一会儿,然后快速眨眼,又使劲眯了眯眼,似乎在确认自己有没有看错人。
紧接着,这位征战沙场大半生,从来都信奉“男儿流血不流泪”的南黎王姓武将,一下子就已满眼通红。
自上一回八卦峰分别,得其符箓馈赠,成功挽留住了爱女王心心魂魄的王鸿,对眼前的男子,敬爱与崇拜的程度,丝毫不亚于天上神明……不,相较那些虚无缥缈的神仙,对此人的崇敬犹有过之,过之甚多!
家乡南黎覆灭后,为大濮国战事贡献了自己一份力的老将军,此时不自觉嘴唇颤抖,难以自禁的泪流不止。
却是不等王鸿先一步言语什么,那个被赞誉为“只要有他在人族就不会输”的男人,率先开口,笑吟吟问了一句:“王将军,十几年没见,身子骨可还硬朗否?”
王鸿重重点头。
凌真便继续笑问道:“可有信心随我一同荡尽天下群魔?”
半辈子戎马疆场的武将王鸿,泪水糊住了眼眶,视线模糊起来,却仍是十分用力的点了点头,郑重万分。
凌真嗓门顿时提高,用全体士兵皆可听闻的声音,道:“那好,请王将军继续统兵作战,奋勇杀敌,这一场硬仗,有我在,有王将军在,有在场所有的战士们在,最终定能一举奠定胜局,马到成功!”
听了恩人的这些话,这一刻,王鸿已彻底绷不住表情,泪阀决堤,哭得好似一个少不经事的孩子。
瞬间。
这位王姓老将军的心湖里响起了一个温润嗓音,乃凌真以自身绵细之内力催入所致。
其他将士们无法听见,只与王鸿一人对话言语。
那个男子嗓音,乍响于王鸿内心湖水之中,如一颗石子蓦然丢入池塘,水花四溅,余波不平。
凌真的此番心声,唯有一句:“人族有我凌校长,日月重开瀚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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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濮国战场腹地。
某一场接触战。
一头苦修大半辈子总算达到了七阶无极境巅峰的魔星,一瞬间心境崩塌,猝不及防软倒在地,如同被陡然抽了筋的活虾一般。
只因他感受到了一份从前未曾体验过的“痛苦”,使其瞬时便失掉了一切行动能力。
那份痛苦之惨烈,实已达夸张至极的地步。
足可在极短时间内,令一头七境巅峰的魔族修士道心失守,颓然倒地,惨兮兮沦为了不中用的废物!
之所以会有如此情况。
源于凌真施展了一门巧妙术法,将自己这些年来,坐镇殇岛,日日夜夜所受苦痛折磨的“十分之一”剥离出来,转移至那头魔星的脑海、神识之中。
于是就有了眼下的这等结果。
其实那份苦楚所带来的影响,莫说能令一头修为不稳的无极境天魔彻底崩溃,心境如琉璃般破碎。
纵然是拥有八阶大道止境的“魔尊”来了,猝然硬扛,都不一定真能熬得住。
太苦太苦。
却终归都熬过来了。
就像昔年在天使族混沌大陆,听从乔治的安排,满身纹刻二十六个字母,一张“道压奇幻表”字字不落的时候,固然苦楚难当、生不如死,却也早已是过去式……
就那么全都捱了过来,没甚好多说的。
很少有人知道。
那个被困在焦土洲黑厦之上,整整五年不得离开的人族修士,曾经有多么热爱自由!
此生,其最大心愿。
无非是天地无所拘束,纵情山水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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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名霸业不过谈笑之间,何不与我共赴醉乡?
饮酒,买醉,忘忧汤。
杀生,灭道,皇帝冢。
凌凤歌于殇岛之上的山崖所刻“碧诗”,最后一句是——“往事如潮人如水,古来征战几人回?”
太多的人已经逝去,战死,亡故,牺牲……
往事种种只待成追忆,徒留惘然罢了。
凌真曾在书上读到过某句诗:“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
在“他乡”焦土洲待足五年,如今总算是得以重回故乡。
有道是“凌真困岛受难日,金阴夺权称王时”。
给那个姓金的猖狂、肆虐了足足五载光阴,也够了。
该轮到我凌真粉墨登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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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你方唱罢我登场”,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