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若木灵台上虽无日夜轮转、朝朝暮暮,却有正阳之南方日中气、沆瀣之北方夜半气!
少年当即双手环抱、虚怀若谷,深息长除、循环不绝。
灵台中央的正阳气与沆瀣气原本互不相让,此时受到少年的呼吸引导,竟是倏然旋转起来,片刻之后又陡然分成两股,一股自南而起、向西至北,一股由北而生、经东归南,隐隐形成了一个闭合的大圆,将若木灵台围在当中。
如今正东、正西方向虽无神灵坐镇,但正阳气与沆瀣气这么一掺和,其阴阳、水火之性便也随着流动而时时变化,使得东西两侧的气流竟隐隐有了几分朝霞气、沦阴气的性质。
齐敬之四下望望,便有些贪心不足:“六气勉强得其四,那天地玄黄二气又该向何处去寻?”
此念一起,此方虚空竟然真的回应了他。
若木灵台之外,赤华碧光所不能及的黑暗虚无之地,忽然就天光大亮,显露出连绵群山、环抱成谷,而若木灵台正好在这座巨大山谷的中心。
齐敬之低头环视,但见山谷之中苍松万顷、山风如怒,千林万木化作连绵不绝的拍岸惊涛,雄浑瑰丽,让人心胸为之一阔。
这等景象,几分像小松山,几分像升仙谷,也有几分像仙羽山栖鹤谷。
少年未及细看,头顶便传来一声霹雳大响,好似山崩地裂!
他连忙抬头看时,只见上方虚空竟然破开了一道巨洞!
洞中景象不停轮转,千奇百怪、五光十色,令人目眩神迷。
有道是: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列缺霹雳,丘峦崩摧。洞天石扉,訇然中开。
青冥浩荡不见底,日月照耀金银台。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虎鼓瑟兮鸾回车,仙之人兮列如麻。
少年只瞧了第一眼便心生向往,待到第二眼更是已然沉迷。
他才要催动鹤履双翅飞入洞中,双眸之中忽有血红焰光绽放,心烛丁火狂涌而出,烧得少年头顶虚空滋滋作响。
天地玄鉴自脑后浮现,清光笼罩头顶;幼虎从脚边冒头,张嘴咬住裤腿。
毕方氏引吭而鸣,燥狂而凶戾;商羊氏钟鼓齐奏,更以长喙交击、铿锵作响。
若木枝杈上的碧金钺叶亦是彼此碰撞,毫无保留地催动日入权柄,散发出锋锐霸道之意。
也许只是一闪念的功夫,也许过去了许久,就在齐敬之恢复神智的一瞬间,半空大洞处忽然冒出一道古朴厚重的石门,将整个洞口彻底封死,也将洞中那方世界与此处虚空彻底隔绝。
琅琊君郑仙昔日的长吟回荡在少年耳中:“适无何之乡,入无穷之门,游无极之野,与日月齐光、天地为常,人其尽死,而我独存焉!”
“恬而无思、淡而无虑,以天为盖、以地为舆,四时为马、阴阳为御,乘云凌霄、与造化俱,上游于逍遥之野,下出于无垠之门,还返于无极!”
少年长吁出一口气,若非此时乃是心相显化,怕是早已经两股战战、汗出如浆了。
他低头望望若木灵台下道祖以无极道誓开辟的无何之乡,抬头看看半空中代表着帝鸿氏圣德的无穷无垠之门,又忍不住回想那一瞥再瞥时所见的无极逍遥之野,忍不住感慨一声:“怪不得丁令威那般人物,竟也会在其中失路五百年而不得回归……”
想到了丁令威,便想到了玄骥君,想到了玄骥君,便想到了放鹤碑。
想到了放鹤碑,少年终于记起,自己这只被放养的小鹤似乎还有个师尊。
他摊开手掌又立刻并拢五指,已是抓了一枚骨笛的虚影在手。
这枚骨笛做工粗糙、全无雕饰,依旧保持着仙鹤翅骨的原色原质,看上去很有些丑陋,若是非要夸上两句,只能说颇有上古先民的粗犷质朴之风。
少年将骨笛凑至唇边,依照当初与自家师尊的约定,怀着喜悦的心情吹响了《飞龙唤霖谱》。
与若木和商羊氏奏乐时不同,由骨笛吹奏的霖谱没有引发任何异象,以至于少年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骨笛没做好,又或是律吕调阳之术修习的不到家?总不能是自己的笛子吹得太差吧?
少年极有耐心地吹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第九遍将将吹完,半空中的石门才忽然发出砰地一声闷响,似是有什么东西狠狠撞在了石门的另一头。
少年霍然抬头,眼见石门内侧虽无门闩一类的东西,但受到撞击依旧紧闭,门缝细的几乎看不出来,这才大大松了一口气。
他略作犹豫,等到又是接连两声咚咚敲门声传来,才尝试着问道:“谁?”
门外立刻有个声音应答,即便隔着一道厚重石门,听上去依旧清冷悦耳,如切冰断雪,语气却是正相反,透着股子兴奋之意:“小鹤儿快开门,你的美人儿师尊来啦!”
少年闻言便笑。
他当初拜师之后,确实对玄都观主有过许多肉麻吹捧,其中便有“师尊当前,哪个敢称美人”这样没羞没臊的马屁。
于是少年立刻扬声喝道:“呔!大胆阴魔,竟敢冒充我最最敬爱的师尊,真是不知死活!”
此言一出,门外先是安静了一个呼吸,旋即便是接连不断的砸门声传来。
女子声音变得气急败坏,语速极快,却又字字清晰可辨:“呦呵,翅膀长硬了是吧?”
“师尊我辛辛苦苦在锁龙关外打拼,累死累活给你这没良心的逆徒淘换聘礼,一听到笛声,生怕是你遇上了凶险,连忙千里万里地赶来,没想到一片苦心都喂了狗啦!”
闻听此言,少年心头涌起一股暖意,脸上笑容愈盛。
“嗯,应当是我那位师尊无疑了。先前阴魔能变作我的模样也就罢了,若是连师尊都能以假乱真,还能知晓这么多内情,这天底下的修士怕是剩不下几个。”
于是,少年散去骨笛虚影,将心烛丁火收回双眸,召回青虬缠在腰间,又把天地玄鉴纳入左手掌心、牛耳尖刀藏入右臂衣袖。
他想了想,又将虎煞碧玉磬扔给商羊氏,将银煞风母烛台抛给毕方氏,再小声命令这两位属神隐去身形,这才不慌不忙地催动鹤履双翅腾空身而起。
待得稳住身形,少年用右手扣住门缝右边的凹糟,缓缓向内一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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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