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甲木青鹤,凌厉霸道却凶险至极的丁火赤鹤再次之,“因金气”的黄鹤和“游于阴”的玄鹤半斤八两,一起敬陪末座。
按照庆忌的说法,韦应典原本最应该走上的道途应该是黄鹤乃至白凤鸿鹄,如今岂止是不伦不类,根本就是扎错了根基。
若是韦应典因此道途艰难,甚至走上一条歧路、死路,他齐敬之心中何安?
念及于此,少年便有些按捺不住,主动替韦应典求问道:“为今之计,如之奈何?”
其实此处就能看出鲁公与庆忌的差别所在了,同样是出言指点,浑天司司正不但言语风趣,而且并未对韦应典的修行本经指手画脚,仅仅是对着石夷之刀品评了一番。
相比之下,庆忌就要没心没肺得多,一番大实话说得既难听、更伤人,却丝毫没想过会因此得罪韦、齐二人乃至仙羽山。
眼见此时场面颇为尴尬沉闷,寿跋自然要站出来替老朋友补救一二。
祂轻咳了一声,摇头道:“其实也没庆忌说得那么糟糕,道途都是修士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又何必因循守旧,一味效法前人?”
“这天底下类鹤的异鸟还是很多的,没必要死揪着庚金不放,在黄鹤白鹄这一棵树上吊死。”
眼见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这位寿宫之神又道:“白鹳者,水鸟也,长颈而赤喙,白身而翅尾俱黑,似霜鹤而无丹顶,似鸿鹄而更壮大,高木构巢、大如车轮。”
“此鸟善飞搏,其飞也奋层霄上,落处不知几千里。有诗曰,寒蝉在树鸣,鹳鹄摩天游。”
“故而若论搏击九霄,白鹳不弱仙羽,若论驾风御霜,又与鸿鹄不相上下。”
闻听此言,韦应典脸上就露出振奋之色,只是未及开口致谢,涸泽水伯庆忌已经不服气地嚷嚷开了:“本座自然是知道白鹳的,可这厮不是出身仙羽山么?总不能只会驾风御霜,却把庚金之道丢了吧?”
这话才一出口,庆忌的脸色倏地一变,转眼竟变得垂头丧气起来:“本座险些忘了,白鹳同样有负金之能……”
寿跋哈哈一笑:“这回可是你自己没想起来,绝非寿某故意落你的面子。”
祂顿了顿,转而向韦应典解释道:“白鹳,古称负金鸟。关于这个名字的由来……”
“有一种说法是,白鹳负日而飞,因日色如金,故名负金。”
“另一种说法是,古之贤士周弘正曾救治过一只负伤白鹳,白鹳伤愈而去,几日后又背负金串而回,以报周弘正救命大恩,后人便呼鹳鸟为负金了。”
真要说起来,将这两则负金鸟的传说与白鹳能驾驭西方庚金之气扯到一起,其实颇为牵强,偏偏韦应典听得一愣一愣的,一旁的齐敬之也是心生震动。
只因所谓的白鹳负日而飞,与西风之神石夷“司日月之长短”很有几分相似,而白鹳负金报恩,这金子跟大风刮来的也差不多了。
当日高禖坛上鲁公的一句玩笑话,似乎并不只是玩笑……
“敢问寿长史,那位古之贤士周弘正与大彭氏有关系吗?”韦应典的脸上阴晴不定。
寿跋一怔,旋即摇头:“周氏和大彭氏都是姬姓,皆帝鸿氏之后也,至于还有没有更亲近的关系,寿某就不大清楚了。”
闻言,韦应典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绝然言道:“寒蝉在树鸣,鹳鹄摩天游!今后韦某便修此鹳鹄摩天之道了!”
他周身气机狂涌,伸手一把按住腰间佩刀的刀柄:“此刀今后就叫摩天!”
话音才落,摩天刀立生响应,竟是挣脱了韦应典的手掌,自行从刀鞘中飞出,裹挟风霜肃杀之气,冷然直贯长空。
韦应典砸破山壁而得此刀,直到今日才定下名分,终将其中的刀灵彻底唤醒,竟隐隐与“周弘正施救、负金鸟报恩”的典故重叠在了一起。
众人仰头看时,恍惚间如见一只似鹤类鹄、白身黑翅的大鸟于冬云中畅快嬉戏。
这只大鸟一边驾驭云气、四下翻飞,一边将赤金色的长喙不断开阖,发出类似金铁相击的铿锵之鸣,霎时间云层中竟有白露凝霜、飘扬而下。
感受到落在脸上的点点凉意,寿跋忍不住面露笑意,抚掌赞叹道:“双翮临长风,须臾万里逝。高鸟摩天飞,凌云共游嬉!”
庆忌将脑袋从车盖下探出,使劲儿仰头望天,嘴巴都要合不上了。
祂听见寿跋的赞叹方才回神,口中哼哼了两声:“只可惜白鹳不善唳,只以喙相击而鸣,比起鸣于九皋、声闻于天的仙鹤要差得远了!”
寿跋哑然失笑:“这世上何曾有什么十全十美?”
良久之后,摩天刀终于玩耍够了,俯身直冲而下,落回刀鞘之中再无动静。
与此同时,天上冬云尽散、霜花皆融,被天风一吹便再无痕迹。
在齐敬之、哥舒大石和魏豹看来,方才天上景象之壮观雄奇,与当初煎人寿初得若木刀灵时差相仿佛。
风云际会,莫过于此。
寿跋从韦应典腰间佩刀收回目光,忽地呵呵一笑:“古时的钩陈院曾经掌管国主车驾,有‘龙辂充庭,云旗拂霓’之盛,若是大司马重建龙辂、云旗二军都督府……不知你对云旗军可有意乎?”
韦应典眸光一凝,旋即毫不犹豫地摇头:“韦某只愿追随齐校尉麾下!”
寿跋闻言,脸上并无失望之色,只是轻轻颔首示意知晓,紧接着就转向了齐敬之:“留给你闭关的时间并不多,莫要耽误了般般请封、出兵禁水这两件大事。”
眼见少年校尉默默点头,这位钩陈院长史转身大步而去,似乎对于留下来享用美食没有半点儿兴趣。
“驾龙辀兮乘雷,载云旗兮委蛇。长太息兮将上,心低徊兮顾怀……”
“呵呵,千年大小荣枯事,过眼浑如一梦中!”
余音袅袅,寿跋已然人影俱无。
齐敬之无奈摇头:“老人家年纪大了,动不动就伤怀古今。”
“好吃好吃!”庆忌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齐敬之扭头一看,就见这位同样岁数不小的涸泽水伯已经用小筷子插起了一大块必犬肉,吧唧吧唧吃得正香。
眼见少年校尉朝祂望过来,庆忌没心没肺地咧嘴一笑,嘴里嘟囔道:“会吟诗了不起啊?忧国忧民了不起啊?”
祂朝浓香馥郁、锅气升腾的大黑铁锅努了努嘴,竟然真的吟了几句诗出来:“食饱心自若,酒酣气益振。是岁江南旱,衢州人食人!”
闻听此言,在场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撂了筷子:“这他娘的还怎么吃得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