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果然对你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我间接害你涉险,悬心不已,好在你平安归来,计划的第一步也算是顺利实施。之后你与他们来往频繁,我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顺便替你打点一二。直至你与黎氏的交往败露,我想时机到了……”他顿了顿,像是面对难以下咽的食物那般,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那些谣言是我传出去的,否则也不会在一夜之间,全民激愤。”他沉痛地说出了这最后一句话,浑浊的眼中滚过强烈不安与歉疚以及一丝释怀。
缙云岚目瞪口呆,脸上的情绪瞬间凝结,好似正被寒冰水浸泡。她脑中更是一片空白,不知该对这席听来荒诞不经的言论作何反应。
族长忍痛继续道:“你的表现超出我的预想,你抱病跪在祠堂外苦苦哀求时,我心疼不已,我从未如此后悔过将不知情的你拖进这泥潭。可为了大局,我只能忍耐。我派遣部队前去空山也是为了将矛盾彻底激发。你为了黎氏将自身的安危置之度外,连我都看了都动容,更何况深受残忍迫害的黎氏。我见他们对你心存感激,我便明白,此事总算成了,一切的苦难都没白受。岚儿,神谕说的果真不错,你真的是救世主。”
缙云岚静静地不说话,她僵硬的神情在微弱的灯光下逐步溃散。
“在这场遗留千年的命运格局下,我辜负了你的母亲。我永远忘不了她在我怀中死去的模样。直到最后一刻咽气,她仍忧心着你与黎氏的将来。她害怕,在这同样的命运之下,身为半个黎氏的你也会遭受如她一般的厄运。她牵挂着她的哥哥,她的同胞。她与我相交之初也是为了给黎氏寻找一丝转机。尽管她死后遭受族人非议,但我相信她未曾有过一丝后悔与怨怼之情。岚儿,你果真是黎樱的孩子,像极了,像极了。”他说完这席话,已是泪水纵横。他在模糊的视线中小心翼翼地打量女儿的反应。
缙云岚抿紧着双唇,一言不发,微茫的月光陷在她此刻略显深刻的唇纹里。
“岚儿,我不怨你怪我。这一切恩怨的苦果本就该由我一人承担。我对不起黎樱也对不起嘉兰。崇儿背离故土,走上迷途,也是我的错。我这一生或许只能做对一件事,那便是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离开这个我早该离去的人世。”
他沙哑的嗓音一如被邪风卷起的枯叶随风沙飞旋那般无助软弱,无可奈何。
缙云岚离开时,恰见黎栀端着药静静站在门口。黎栀见她神情很是不对,将药送进去后,送她回房。
缙云岚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缓慢的步伐,心绪混乱不堪。高悬的明月在她的视线中化出残影,每一道风声都连续两边从她耳畔经过。这世间的一切都怪异地旋转重复,令她无所适从。
黎栀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将感到不适的她抱住。
鲜活的心跳声驱散了那些诡异的现象,暴雨来临前的猎猎风声有了片刻的静止。
“无论发生任何事,我都会陪在你身边。”他真诚而热烈的情感伴随着发自肺腑的承诺化作一道特别的咒语钻进了她闷胀的心口。
缙云岚将脑袋埋进他温暖的胸怀,伸手反将他紧紧抱住,迫切得近乎哀求,“阿栀,我们成亲吧。”
黎栀护住了她的头部,将她的啜泣声藏进胸膛。
“好。”
族长的病情控制住了,算是得以安慰。族中一致决定暂停他的公务,让其在家安心修养,由大长老暂领要务。缙云岚的工作量也跟着猛涨,失了父亲温和的教导,大伯的要求实在严格的多。
她抽空将自己要与黎氏联姻的企图透露给了大伯,大伯似乎早已料到这个结果,并不十分惊讶,也未曾表露反对之意。照如今的情形来看,黎氏不断融入缙云,为了更加紧密两族关系,通婚是必然之举,有她作表率,倒省了不少口舌。
自七夕佳节后,洛城子民已不再害怕靠近空山,加上黎氏族人个个貌美,彻底颠覆了从前人们对黎氏的刻板印象。人们对于美人儿总是宽厚的。故而百姓越来越接受黎氏在洛城的逐步露面。想来这场婚事也不会遭到什么抵制。
这场婚事于公于私,也是顺理成章。
缙云岚也是用这个理由来应付亲朋好友的,其中也包括对她倾心已久的白檀。
尽管早在玉城时,缙云岚已向他表明自己确切的心意,他也不算横遭打击,但还是忍不住心底的苦闷与失落。据说他在酒庄喝了好几天的闷酒,小厮又是请又是求的,就是不肯回家。结果最后竟然是黎栀将他送了回去。
缙云岚听说这事儿,还挺新奇,问他是怎么将他那个固执的师兄劝回去的。
黎栀眼神飘忽地说:“他打了我一顿,我没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