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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三章 以身作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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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赋税,例如当年的辽饷。”

    “这样的制度并不算好,带有前朝的风气,而前朝的基层统治依赖大量宗族势力,并不会直接插手干预,需要用钱就摊派出去,直接找宗族大老要钱,也不会多要。可国朝呢?”

    “国朝的摊派制是以保甲为单位,精确到每家每户,并想方设法瓦解宗族势力的影响力,基层控制力更强。”

    “这样的制度一开始并没有出现什么大问题,可到了国朝弘治、正德、嘉靖年间,地方的土地兼并导致士绅占了太多的土地。”

    “民间普遍出现了财产挂靠,就是支付一定的报酬把自己的店铺土地挂在这些特权阶级名下以获得免税特权,甚至还有主动把自己献给举人老爷当奴仆,为的就是免徭役。”

    “这些事情,你们这群曾经的官老爷,应该比孤更为了解……”

    朱由检扫视了众人一眼,面对他的目光,孙承宗他们纷纷低下了头。

    他们之中的人,即便是如孙传庭这样的人,也会让孙氏家族的子弟把田亩挂在自己名下,因为这种风气在这个时代很常见,没有人觉得不对。

    可是伴随朱由检废除奴仆制,想要挂田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虽然不容易,但并不是不可行,只是风险稍微大些。

    朱由检心知肚明,因此他要改变税收制度和财政制度。

    面对这群官员,他看了一眼朱慈燃,示意他好好听,随后继续说道:

    “征赋税的人和地少了,但税收任务却不见得会少,于是就落到了那些没有特权的贫苦老百姓头上,不堪重负的百姓纷纷逃跑,形成流民。”

    “流民变多,缴税的人就近一步减少,如此形成恶性循环。”

    “一个普通的百姓,除了自己的一份赋税以外,还需要替县令、举人缴税,甚至农民已经逃跑,那被饿死了的邻居家的税也要你来交。”

    “这层层加码的赋税制度只要还在,即便眼下百姓过上了好日子,几十年后谁又能保证吏治还是如今日般清明?”

    “我此前已经废除免税田亩和所有有功名之人的特权,眼下要做的就是把财政制度改变。”

    “当年国朝是地方截留三成,七成上交,但实际上他们是自己用多少留多少,剩多少给朝廷交多少。”

    “长此以往,地方拿的多,朝廷拿得少,而我刚刚推行行政,各地百废待兴。”

    “铁路、府道、对外征战……这些事情都排队等上马,更别提还有旱情、水利、救灾等等事宜。”

    “之后我改赋税九成上交,一成截留,虽然对朝廷来说是好事,但国朝常年以来的地方建设都靠朝廷来制定,这是很不合乎常理的。”

    “这样的制度,以至于地方官员只负责执行便完事,自己没有一点进取心。”

    “这么多年以来,地方赋税未曾增加,增加的都是国库收入。”

    “因地制宜才是常理,而眼下朝廷要做的就是激励地方,自己提出问题,自己解决问题。”

    朱由检说出了他为什么要改变税收方式和制度的原因,而接下来就是解决办法了:

    “眼下国朝财政的核心就是朝廷拿税收大头,财权集中管理,把事权下放给地方。”

    “地方衙门的事权主要是公共事务,类似官学、桥梁道路的维护。”

    “这都是关系民生的大事,一样都不能马虎。”

    “可是想要办好这些事情,需要的金银,必然是地方衙门截留那一成说不足的,所以国朝每年奏疏中有三成都是地方求朝廷拨银。”

    “如果朝廷不给,地方衙门便会铤而走险,从百姓身上收取。”

    “这些年地方衙门发明了很多税费和摊派,特别是对于发了地,有了土地,有了钱的农民。”

    “我听过的,便有村官所的修缮税,乡道税,还有水渠税等等各种杂税。”

    “之前地方农民还有钱,这些税每年加起来也就百来文,还不算太多,但眼下呢?”

    “农民已经被旱情压得喘不过气来,地方的税却没少收,这些税如果不是我亲自到下面走访,我都不知道下面人还能变着花样收这么多税。”

    朱由检的话让朱慈燃有些惊讶,他根本没听过这些税,也就是说这些税是在他南游之后这几年才出现的,而这几年恰好是百姓最难熬的这几年。

    一时间,他立马看向了四周的内阁、六部、都察院官员,发现他们都是一脸愕然,显然都不知道地方衙门居然干出这种事情。

    “你们都对地方的事情漠不关心,连税制需要改革都不知道,怎么?想坐在以前的功劳簿上坐享其成?”

    “或者是觉得我要就藩了,湖弄两年,等我走了事情就轻松好做了?”

    “我等不敢!”朱由检的质问让众人纷纷起身,躬身作揖表示自己绝对没有那么想。

    显然,尽管知道朱由检要就藩了,但他们还是不敢在这种节骨眼上搞事情。

    当年江南士绅在朱元章病重前搞出“南北榜桉”,目的就是觉得朱元章病重,估计活不了多久了,自己可以作妖了。

    结果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已经病重,朱元章在病逝的前一年突然发威,一下子砍杀不少官员,把百官苦胆都快吓出来了。

    前车之鉴犹在,谁敢用自己的性命来赌朱由检会不会杀他们?

    更何况朱元章病重垂死都能爆发如此威力,更何况正值而立之年的朱由检。

    因此,这件事情,内阁的孙承宗他们只觉得十分冤枉,哪怕是眼下守旧派中流砥柱的周延儒和温体仁也不由在心底大骂地方衙门。

    要贪污也得等齐王就藩再贪污啊,现在就搞出这些明令禁止的杂税,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吗?!

    “都察院在地方巡查,孤倒是想问问你们,你们巡查了一个什么?这些连孤都知道的事情,你们不知道吗?”

    朱由检虽然话里是质问,但语气十分平澹,甚至他本人还在喝茶润喉咙。

    只是,对于见识过他砍杀十数万官员的众人来说,他即便只是咳嗽一声,都会让人猜想他是不是又要搞一场大桉了。

    “税制的问题,孤再度重申,除朝廷规定的商税、农赋以外,其余杂税一律不得出现。”

    “此外,朝廷眼下发放的天启通宝也足够多了,从明岁开始,一律收取天启通宝作为税收,不再征收任何实物税,并取消朝廷九成,地方一成的税率比。”

    “地方和朝廷的财政问题,户部派人走访,根据每个县的情况,上报每个县需要上缴的不同税额。”

    “如苏州府、应天府这种富裕之地,是不是应该多缴纳一些,而关外,西北一些地方是不是应该少交一些?”

    “此外,还有一些赋税,是不是可以让给地方来收取?例如摊位费、门店税这种属于本县的商业税。”

    “国朝两千四百余县,眼下又有铁路,全部走完也不是难事。”

    “新的税收制度,我要在天启二十三年以前看到。”

    朱由检对内阁和六部下达了最后通牒,也是对都察院下了最后通牒。

    他们要是在天启二十三年不把事情干好,届时可就怪不得他齐王了。

    “退下吧,太子留下。”

    朱由检交代了自己要交代的事情,随后让朱慈燃留了下来。

    孙承宗他们见状,纷纷起身作揖,在唱礼千岁中退出了承运殿,更是退出了齐王府。

    等他们都走了之后,朱由检才看着留下来的朱慈燃,有些莫名发愣。

    “叔父?”朱慈燃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而朱由检闻言也回过神来,随后才严肃道:

    “国事虽然繁忙,但你的行为也十分值得诟病。”

    “你自南游归来后,并非未曾休息过,今岁七个月的时间,你沐休的时间就有二十七天。”

    】

    “这二十七天,短则你休一日,长则三五日。”

    “可你即便休息,也不过只是在京城周边转转,可曾有一日前往偏远之地看看?”

    “火车的修建不止是为了让商贸发达,也更是为了让掌权之人能看得更远。”

    “两广云贵去不了,你总能去山西、河南看看吧?”

    “可你呢?每日不是在京城走走,便是在春和宫休息。”

    “国事确实很累,但如果你不累,百姓的日子会好过吗?”

    这是朱由检第一次斥责朱慈燃,对此,朱慈燃也没有反驳,而是虚心检讨:“叔父教训的是,侄儿确实有些懈怠了。”

    “今日叔父所提的乡镇杂税一事,侄儿居然浑然不知,此乃侄儿之错。”

    “日后我必然会如叔父所说一般,注重民生,注重地方。”

    朱慈燃说罢,拱手作揖,深深躬身表示聆听教诲。

    见状,朱由检也不再说他,而是摆了摆手:“去办你的事情吧,不要玩物丧志。”

    “是……”朱慈燃闻言,心里更加愧疚,不由垂头丧气的走出了承运殿。

    走在王府的石砖上,朱慈燃也不由自我检讨了起来。

    确实,他从南游归来之后,随着处理政务的时间渐渐变长,他自己都不由的开始觉得疲惫,试图躲懒了。

    今日齐王叔之举给了他很大的触动,眼下百姓尚未安居乐业,他哪里能享受太平呢?

    “呼……”

    呼出一口气,走到齐王府门口的朱慈燃转身看了一眼那高台上的承运殿,不由为自己打了打气:

    “叔父您放心,侄儿知道怎么做了。”

    说罢,他转身走出了齐王府。

    “爹!”

    就在朱慈燃刚从齐王府走出去的时候,朱慈烺带着自己的六个兄弟走进了承运殿。

    他们身着圆领袍,一副要出远门的打扮。

    “爹,我们可以出发去燕山狩猎了吗?”

    作为“带头大哥”的朱慈烺进殿之后立马询问起了朱由检。

    原本坐在位置上处理奏疏的朱由检闻言也看了一眼钟表,随后起身看向王承恩,在王承恩惊愕的表情中说道:“奏疏送到马车上,去燕山路上处理。”

    交代完,朱由检转身笑着走向朱慈烺他们,抱起年纪最小的朱慈灿,笑呵呵的领着孩子们走出承运殿。

    “走,爹带你们去秋猎。”

    “好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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