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在乡下待着,再戴上一只防蜂面罩,连高清监控探头都用不着担心。”
不待有人下逐客令,郑雄主动起身往外走。
其他人都在原地没动,郑雄缓缓地将门拉开一道缝,半个身子已在门外了,又突然扭过头来,声音哽咽地表示,他真的没有坏心,希望曾本之和马跃之还像从前那样看待他。他可以在曾侯乙尊盘面前发誓,绝对没有陷害郝文章的意思,只是不希望郝文章又像从前那样,将本来简简单单的事情弄得复杂得就像曾侯乙尊盘,说不清楚到底是用失蜡法铸造的,还是用范铸法制成的。
说完这些,郑雄的眼眶里已经满是泪水。
随着门缝彻底合上,屋子里陷入一种少有的寂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又有人敲门。
大家都以为是郑雄返回来了。
柳琴将门打开后,门外站着的却是沙璐。
不知是天气太热出汗太多,还是受到什么委屈流泪太多,沙璐脸上有不少豆粒大小的水珠。
不待别人问,沙璐就哭泣着说:“万乙失踪了!”
屋子里的人异口同声地说:“不会吧,要出事也轮不到他!”
沙璐喝了一口柳琴递上来的酸梅汤,接着说:“前天他对我说,要到江夏参加一个青铜重器方面的研讨活动。下午我们通电话时,他正好在报到。晚餐后再打电话时,就只有电脑语音在说你拨的电话已关机了。”
马跃之说:“说不定万乙又将手机掉进马桶里了。”
沙璐说:“不会的,万乙再三保证,往后绝对不会犯同一错误,我才给他买新手机的,为了将他记在笔记本上的联系人转到手机上,我休了两天假才弄好。”
柳琴说:“上公安局报人口失踪至少也得四十八个小时。你们俩电话不通也就两天时间,我看你是担心万乙移情别恋,反应过度了!”
沙璐说:“只有万乙怕我移情别恋,我才不怕他哩!平时,他每隔两个小时就要给我打电话。我有种预感,万乙至少遇上他没法解决的难题了。”
曾本之终于开口说:“你不要急,这种事瞎着急也没用。依我看,那个有关青铜重器的研讨活动是真的。前天下午,一位外地来的研究青铜重器的年轻学者给我打过电话,当然她是客气,说是来武汉了,刚下高铁就向我报到。我让她安顿下来后再联系,有机会时再见面聊一聊。算起来也有两天了,她却一直没有再联系我。对了,就是前不久在宁波开会,跃之兄也见过的名叫易品梅的那位。她也是反对失蜡法的。”
马跃之也说:“既然活动是真的,沙璐你就不要瞎着急。说不定是出于保密需要,才让关手机的。现在各行各业中形形色色的间谍太多,有些人总想投机取巧不劳而获,虽然说凡事防得了君子防不了小人,有所防范总比毫无防范要强。青铜重器方面更是如此,天下之人,从盗墓贼到研究者,谁不晓得曾侯乙尊盘是皇冠上的明珠?如果这个活动是要解决曾侯乙尊盘的仿制问题,别说让关手机,就是关几天禁闭也是可以理解的。”
沙璐本来只是着急,大家又都往好处说,她很快就释怀了。
沙璐心情一好,便转过来问曾本之,那天夜里从九峰山公园回来时,他曾说过,这几天要经常过去看看。沙璐现在正好有空,如果曾本之想去,自己就开车送他去。
曾本之望着马跃之,用商量的口吻邀请他一同去九峰山公园。
柳琴不同意,她说:“天色一暗,那地方的阴气就重得能压死人,年轻人还能挺住,年过七十的人千万不要轻易往那里跑。”
马跃之就说:“本之兄的邀请是不能拒绝的,如果你不放心,那就跟我们一起去。”
柳琴连忙说:“好了,好了!你想去就去,可别连累我。”
柳琴就让沙璐先下楼去将车内的空调打开,免得热着两位老男人了。
沙璐刚走,柳琴就叹气说:“你看这事被搅成什么样子了,时间耗费很多,一件事都没说清楚。”
安静说:“你还是接着先前的话说,曾小安他们去哪里了?”
柳琴说:“按照我们最初的设想,郝文章从江北监狱出来后,先让曾小安和他好好享受一阵两人世界的浪漫。本来我与曾小安说好,她去我安排的那家养蜂场,开一辆养蜂汽车到大崎山,这样我也好去找他们。没想到曾小安也是重色轻友,一见到痴情爱人,就将朋友的话丢在脑后。我估计,是郝文章让她将养蜂汽车开到别的地方去了。”
安静说:“那台越野车呢?曾小安一个人开不了两台车呀!”
柳琴说:“当天晚上我就让人将越野车开到你们小区的地下车库,停在你们家的停车位上。”
安静说:“小安不在家,我们从不去地下车库。”
曾本之对安静的节外生枝有些不满,等安静闭上嘴了,他才对柳琴说:“你要是真不晓得,那我就明白了。郝文章一定是让曾小安将养蜂汽车开到有楚墓的地方去了。”
马跃之想也不想就说:“从大崎山到黄州,只有禹王城那一带有楚墓。”
曾本之说:“那些楚墓是已经被发现的,说不定还有我们没有发现,但被盗墓贼们发现的。郑雄不是说,有人怀疑老三口将什么重要秘密告诉郝文章了。这是完全有可能的。”
这时,楼下传来几声汽车喇叭响。估计是沙璐在催他们。曾本之和马跃之连忙下楼,沙璐的红色轿车果然已停在单元门口。按喇叭的不是沙璐,而是跟在后面急于外出的另一辆车上的人。透过前挡风玻璃,可以看见,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上的两个女人,嘴唇在不停地翻动,肯定是在说些极为不满的话。红色轿车刚出张家湾小区,马跃之就接到柳琴的电话,柳琴决定留安静和楚楚在家里吃晚饭,让马跃之回头在华中科技大学背后的喻家山一带,找家做农家菜的酒店,也请曾本之和沙璐吃一顿。
沙璐的红色轿车行驶到武汉大学后面,四面八方全是穿着泳装的男男女女,路左边的东湖里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头。沙璐一会儿指责车头前面的某个女人,不明白她胖得像头猪,还敢穿泳装在人堆里晃来晃去,也不怕城管局的人说她影响市容。转眼之间沙璐又对某个只遮挡住三点的女人赞不绝口,同时还替她叹息,这么漂亮的女人却在这么纷杂的地方游泳,肯定是将自己这朵鲜花胡乱插在臭不可闻的牛粪堆上了。
趁着沙璐在前排说个不停,马跃之在后排座上小声问曾本之:“那个叫易品梅的女博士,真的来武汉了?”
曾本之同样小声回答:“你怎么连我都不相信,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易品梅确实打电话说她到武汉了。”
马跃之说:“这么说来,那个破烂学会肯定是在背后搞你的破坏活动!”
曾本之说:“别人不破,我自己也会破的。”
马跃之说:“不早不晚,偏偏轮到你申报院士,他们就将反对失蜡法的人集中到一起,针对性很强啊!”
曾本之说:“都这把年纪了,不是拿一坨糖就能哄得住的,他们嘴里的院士,已经和鼻屎没有区别了。我在想他们如此兴师动众,有可能是在破釜沉舟,想毕其功于一役,将曾侯乙尊盘仿制出来。”
马跃之说:“这是好事呀,你不是说过,这辈子若能见到曾侯乙尊盘仿制成功,哪怕死上一百次也不会掉一滴眼泪,相反,就会死不瞑目。”
曾本之说:“普天之下但凡穷尽精华而为的物品,一定是非凡之人作非凡之用。那些家伙凡事所用的手段可以说是穷凶极恶,如果用在曾侯乙尊盘上,那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马跃之说:“你是担心他们会将曾侯乙尊盘当做祥瑞之物,奉献给那些有着狼子野心的人?”
曾本之说:“正是这样。所谓祥瑞只是一种文化暗示,但是,很多时候,暗示是可以变成某种神秘力量的。”
马跃之说:“即便有幸仿制成功,也是假货,不仅不会助力,还会削减他们的势力。”
曾本之说:“万一他们将博物馆里的曾侯乙尊盘替换了呢?”
马跃之盯着曾本之看了半天才说:“本之兄,你可是真敢想!”
曾本之轻叹一声说:“跃之兄若是对郑雄有深入了解,就会明白他是何等的胆大妄为!加上那个操纵破烂学会的胆大包天的老家伙,使用这类手段并不是太难的事情!”
马跃之说:“这可是罕见的豪赌!”
曾本之说:“郑雄赌的是进水果湖,别的人只怕是在赌大江南北、长城内外的天下!”
马跃之突然严肃起来,说话时嘴唇离曾本之的耳朵更近:“本之兄,我再问一遍,当初曾侯乙尊盘刚出土那一阵儿,是不是真的往外冒紫气?”
曾本之也学马跃之的样子,几乎是直接对耳道说:“千真万确!最早是郝嘉不小心,弄破手指,将几滴血滴进曾侯乙尊盘,尊盘里马上冒出一股紫气。因为觉得奇怪,我有意弄破自己的手指,也滴了几滴血进去,曾侯乙尊盘里同样冒出一股紫气。”
马跃之猛地拍了一下坐椅,沙璐吓得下意识地踩了一脚刹车。车身突然一晃,将马跃之想说的话堵了回去。直到在九峰山公园门口下车后,马跃之才对曾本之说,这件事他必须介入,否则对不起天理良心。
还没走到郝嘉的墓前,曾本之和马跃之就吃惊不小。待走到最近处,他俩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本来是竖立的墓碑横卧在地上,墓碑前的小小祭台被翻了个底朝天,就连用水泥封住的小小坟丘也被掀开,露出存放骨灰的青花瓷罐。不用找人询问,曾本之也明白,有人发现华姐的行踪了。他试着找了几遍,自己留给华姐的纸条不见了,如果华姐曾经给他留过纸条,当然也就不见了。
曾本之和马跃之正在相对无言,公墓管理员突然出现在身后。公墓管理员是来撇清责任的:昨天下午,有几个人来过这里,说是要重修郝嘉墓,将整个墓地能挖的挖开,能拆的拆开,捣弄了半天,那些人借口去运沙石水泥,随后就不见人影了。公园管理员说,以往隔三岔五就会有人来整修自己家的墓地,也是想怎么弄就怎么弄,从不报备,他们也就从来不管,更没想到还会有活人欺负死人的事情发生。
曾本之估计这事是老三口离奇死亡的那天晚上,在医院里见过的那些人干的。曾本之让公墓管理员暂且如此照看一下,回头他会找时间再来,重修郝嘉墓。
回来的路上,曾本之和马跃之各自想着心事,快到喻家山路时,车载收音机开始播送全国高速公路交通情况。曾本之恍惚听到播音员说,杭瑞高速昆明市官渡区发生一起严重车祸,一辆宝马越野车违规从右侧超越一辆大货车,发生碰撞后造成侧翻,大货车的女驾驶员和宝马越野车内一男一女共三人当场死亡。播音员还痛心疾首地提醒全国各地的驾驶员朋友,驾车行驶在高速公路上,一定要遵守交通规则,切忌从右侧行车道超车。这时,沙璐已将车停在一家农家菜酒店门前,说是在这里吃晚饭。马跃之先下车,曾本之正要跟着下车,忽然心里一惊,他觉得播音员说的那辆宝马车牌号有些熟悉,他想细听,电台不仅换了播音员,连节目都换了。曾本之晓得这样的信息还会重播,他不肯下车,马跃之一听,也回到车上陪曾本之,而让沙璐去酒店里买些饭菜打包带回。
沙璐去了又回,三个人坐在车里吃得心不在焉地,好不容易等到电台重播全国高速公路的交通情况,便停下来不吃了,生怕咀嚼声影响收听。电台里又换了一个播音员,只几句话就说得车里三个人耳朵都竖了起来:“今天上午G56线(杭瑞高速)云南省昆明市官渡区段下行(K20+300至K30+000)处发生一起严重车祸,一辆云南本地牌号的宝马越野车,被一辆挂湖北牌号的大货车追尾后失控,翻过护栏掉入一百多米深的山谷,车上一男一女当场死亡。肇事的大货车也撞断护栏坠落谷底。另据本台得到的最新消息,驾驶宝马越野车的男子,是昆明当地身家过亿的著名收藏家,同车的女子亦系著名文物鉴定专家。虽然肇事的货车女驾驶员身份待查,但据可靠消息称,警方已找到一份遗书,该女子自称华姐,与所撞击的宝马越野车车主有杀夫之仇。”
曾本之忍不住要马跃之打电话给柳琴,再要柳琴打电话给郑雄,让郑雄通过他的管道打听一下在G56线杭瑞高速云南省昆明市官渡区段下行K20+300至K30+000车祸中死去的华姐,是不是老三口的妻子华姐。很快,柳琴就回电话说,郑雄已告诉她,半小时前,熊达世打电话给老省长,十分钟之前老省长打电话给郑雄,甲传乙,乙传丙,说的都是曾本之正在关心的事:在杭瑞高速公路昆明市官渡区段车祸中死去的收藏家,正是从熊达世那里得到所谓九鼎八簋的那位;制造这起车祸的大货车驾驶员,正是老三口的妻子华姐。
在电话里,郑雄略显得意地说了一句,人生最妙不可言的感觉是坐山观虎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