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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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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步出齐东门,遥望荡阴里。里中有三坟,累累正相似。问是谁家墓,田疆古冶子。力能排南山,文能绝地纪。一朝被谗言,二桃杀三士……”一连几个星期,曾本之没有做过一件像样的事情,大部分时间里都在静思,如果换成普通人也叫发呆。静思也好,发呆也罢,在曾本之心里不时回荡着这首《梁父吟》。他很想让自己确认,申报院士之事就是那杀死齐国三位勇士的两颗桃子。每到需要做决定时,曾本之便发现,要割舍那些披着“院士”外衣的与名利紧密相关的东西,自己还少了一些力量。他不可能不明白,郑雄在这种时候抛出“申报院士”的招数,其真正目的是不让自己出面否定失蜡法。一旦失蜡法被考古学界打入冷宫,相比年事已高的曾本之,整整年轻一代的郑雄所受到的负面影响显然更大,甚至也有被打入冷宫的可能。想当年,为捍卫失蜡法,郑雄挺枪立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那些被击败的人就成了他一生的对手。一旦得到机会,对手们的反扑就会酿成郑雄的灭顶之灾。

    实在无法做出决定时,曾本之便让自己的思绪再次回到最近发生的那些事情当中,特别是对万乙的那一番感谢。

    原来沙璐在曾侯乙尊盘面前的那番讲解,都是曾本之通过万乙设计安排的。那天晚上,在得知老省长的约见后,曾本之给万乙打电话,让他将青铜重器的一些鲜为人知的知识教给沙璐。在省博物馆的曾侯乙馆与老省长等人见面后的第二天上午,他在楚学院的“楚弓楚得”室,将万乙好生褒扬一番。不仅说万乙深刻地领会了自己的意思,只用一个晚上的时间,就将沙璐调教得如此老练。更惊叹沙璐疑是春秋时期青铜工匠的转世重生,那么复杂的曾侯乙尊盘,讲解起来,如行云流水般通畅,即便是掉书袋子时,也很难看出死记硬背的痕迹。

    轮到万乙询问,他想将用范铸工艺仿制曾侯乙尊盘,作为今后的研究方向,曾本之却沉默了。后来连绵不绝的静思与发呆,是否由于“范铸”的曾侯乙尊盘对“失蜡法”的曾侯乙尊盘的挑战,连曾本之自己都不知道。

    曾本之有时间静思与发呆的原因还在于郑雄非常忙。

    用安静的话说,从嫁到曾家以来,还没见过一个有身份的男人会忙得如此狼狈不堪。某天凌晨三点,亲自到武黄高速出口去接人;某天早上六点,没刷牙就出门了;某天中午回来门也顾不上关,将普通的休闲西装换成高档毛料西装后拎着领带就走;某天黄昏好不容易坐在餐桌边,一碗排骨汤只喝了半碗,就被电话叫走。更多时候是早上别人还没起床他就出门了,晚上曾家的人全都上床休息之后他才悄悄开门进屋。

    说起来,郑雄所忙的三件事,分别是曾本之、安静和曾小安各自重点关心的。

    第一件事是曾侯乙尊盘,这是曾本之所关心的,也是最复杂的。郑雄首先要灭火,不使中国青铜时代没有失蜡法以及曾侯乙尊盘不是用失蜡法工艺铸成的观点,在学界形成气候。其次是曾侯乙尊盘的仿制。灭火的事,郑雄完全不与曾本之说。即便是曾本之问起来,他只回答说,就像以往那样做些幕后沟通工作。这事本是曾本之挑起来的,看见郑雄为此四处灭火,他却没有坚决制止。至于仿制曾侯乙尊盘,郑雄只要有空总会说上一两句。曾本之同样没有表现出想深入地听下去的兴趣,他关心的只是事情的进展。至于他们的仿制是用失蜡法还是范铸法,他也极为奇怪地从不过问。

    第二件事是申报院士,这是安静最关心的。郑雄为此还找过自己吹捧过的“楚庄王的转世之人”。事情也是太巧,郑雄正在与安静说,申报院士需要省里提名,庄省长的秘书小李就打来电话。李秘书这一次没有卖关子,直截了当地说,前次郑雄为庄省长儿子上的考研辅导课效果很好,他要郑雄准备一下,再去庄省长家,给庄省长的儿子再上一堂辅导课。当着安静的面,郑雄在电话里与李秘书谈及曾本之申报院士之事,请他提醒一下庄省长,方便时给有关部门打个招呼。安静为此感慨,曾本之此生的成功,军功章至少有一半属于郑雄,没有郑雄在背后操作,曾本之能拿到国务院专家津贴就有可能到顶了。

    第三件事则是曾小安最关心的。郑雄曾经答应过她,要让郝文章提前出狱。郑雄真的找了早先开会时有过一面之交的监狱管理局沙海副局长,并从他那里得知在省博物馆里当众否定失蜡法的沙璐是他的侄女。沙海答应帮忙,毕竟郝文章是由于一件小事上的失误而加了半年刑期,只要有像郑雄这样的人做担保,提前释放的可能性很大。

    在这三件事背后,还有几件与之相关的事情。首先是曾本之,无论安静如何与他讨论申报院士之事,他都保持着不置可否的平静心态,待安静说累了,走开了,他却必定要用笔在手边的白纸上写下鼻屎二字,并在后面再写一串问号,写完之后再将这纸撕成碎片,扔进卫生间的马桶里放水冲走。其次是安静,在得知曾小安要郑雄保释郝文章后,她不止一次地劝郑雄千万不要做傻事,明知郝文章是自己的情敌,却还要帮对方,那是既害自己,又害郝文章和曾小安的损招。还有曾小安,她特别不希望这时候就开始仿制曾侯乙尊盘,她觉得应当等郝文章出狱后,由郝文章来操持这事。郝文章入狱之前曾对她说过,自己有八成把握将曾侯乙尊盘仿制成功。

    郑雄在这几件事上都是竭尽全力。

    有一次,在家里的餐桌上,曾小安一脸不屑地说,郑雄的样子像是困兽犹斗。郑雄极其罕见地冲着她吼了一句:“我真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弄巧成拙,将好端端的事情弄得支离破碎,面目全非。”不过郑雄马上检讨并解释说,这一阵儿事情太多,心里太累,才导致情绪失控,他还保证这种事不会有第二次。曾小安当即回了一句说,她太相信这句话了,也对这句话的落实情况最有把握。

    好在楚楚越来越懂事,不用别人教,也能根据家里的气氛说一些化解家人心结的话。曾小安和郑雄顶嘴,也只有楚楚说话最方便。果然,楚楚一看情形不对,就开口说,石头剪刀布的游戏方法是他们家的人发明的:外婆怕郑爸爸,郑爸爸怕妈妈,妈妈怕外公,外公怕楚楚,楚楚则怕外婆,这是典型的一物降一物。安静问楚楚,这人与人之间的怕是什么原因引起的。楚楚想也不想就回答,外婆是怕郑爸爸在外面找美女,郑爸爸是怕妈妈瞪眼睛,妈妈是怕外公不叫小安而叫曾小安,外公是怕楚楚考试总是班上第一名,楚楚是怕外婆不做好吃的。

    楚楚一说完,曾小安就大笑起来,说是没想到楚楚人小心眼却不小,分得清外公心情不同叫她的名字也不同。楚楚得意地说,外公平时总叫小安,一旦叫曾小安,就是要发脾气了。曾小安还在笑,安静有些生气了,她将嘴唇凑到曾小安的耳边,小声说楚楚有眼光,发现妈妈喜欢朝郑爸爸翻白眼,接下来就要曾小安自我反省一下,这些年到底是将郑雄往门外推,还是往屋里拉,如果还是屡教不改,就算郑雄真的在外面找美女,自己也不管这档闲事了。毕竟是在餐桌边,彼此又非常熟悉,就算声音听不清楚,只要再看看嘴唇的不同形态,其意思就能猜出来。

    也是气数所至,一向在曾本之面前谨小慎微的郑雄,在猜出安静与曾小安耳语的意思后,竟然鬼使神差地与楚楚说着玩,问他愿不愿意郑爸爸在外面找个美女带回来。

    话音刚落,曾本之便将拿在手里的筷子猛地往桌面上一拍,用霸气十足的嗓门说了一句与美女八竿子打不着的石破天惊的话。

    “从今往后,在这个家里谁也不许再提‘院士’二字!”曾本之用左手指着安静说,“你是第一个要当心的,我不管你在这家里有多么重要,只要你敢提这两个字,你就给我滚出去!”接着他又用右手指着曾小安,“你也一样,只要你敢漏一次口风,这屋里就没你的位置。”

    曾小安小心翼翼地开玩笑,说是真到那一步,自己连电梯都不坐,直接沿着楼梯从六楼滚到一楼。曾本之放下左手和右手,隔了片刻,才重新抬起来一起指向郑雄。

    没想到郑雄抢在他前面反问:“您一向最佩服夏鼐院士和贾兰坡院士,是不是从今往后,也改为和别人那样,只称夏先生和贾先生?”

    曾本之起身走到客厅打开门,眼睛盯着郑雄,手指门外:“滚出去!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郑雄像是失去反应能力那样呆呆地站在餐桌旁。

    坐在旁边的楚楚起身推了郑雄一下:“外公警告过我们,不许将院子的院,士兵的士连起来说,谁让你笨得像北极熊!”

    郑雄这才一步步地往门口走去。郑雄沉重的双腿刚刚迈过门槛,曾本之就将门关上,听那异样的一声响,像是碰着郑雄的脚后跟了。

    曾本之站在原地没动,屋里的人也都在各自的位置上没有任何动静。

    过了十几分钟,忽然有人在外面敲门。曾本之随手打开门。

    郑雄站在门口说:“我的皮包忘了拿,晚上还有事情要办。”曾本之还没开口吩咐,楚楚已将郑雄的皮包拿过来,从曾本之的腋下递给郑雄。郑雄接过皮包,已经转过身去,又突然扭头回来,摆出冲着曾本之大喊大叫的架势,最终却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他用稍大一些的声音问:“我在你面前做牛做马伺候八年,真没想到你一个滚字就将我打发了!”

    这是郑雄这么多年来头一次没有用敬语“您”称呼曾本之。

    曾本之没说话,曾小安却冲过来:“郑雄,我爸怎么你了?将女儿嫁给你,陪你吃喝睡觉,陪你在外面逢场作戏,让你当上院长,再当上厅长。晓得你还想当省长,想从水果湖跳到中南海,曾家天花板太矮,养不了大人物,才让你滚蛋的!”

    郑雄这时彻底平静下来,他要楚楚再叫一声郑爸爸。楚楚从未见过家里闹成这个样子,不敢再调皮,就依着郑雄的意思叫了一声。郑雄强行让自己高兴起来,他摸了一下楚楚的头,在真正离去之前,他才回应说:“小安,你总算说了一句理解我的话,我就是想到水果湖。万一哪天一不小心让我进了中南海,希望你不要后悔!”

    曾小安毫不犹豫地回敬一句:“我只后悔你进不了八宝山!”

    郑雄说:“放心,这辈子我肯定不会进九峰山!”

    因为说了这番话,郑雄走的时候有种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随着电梯门缓缓关上,留在六楼上的只有一派茫茫然。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从“6”变成了“1”。片刻后,电梯又开始上升,依次从“1”变成了“6”,电梯门开后,出来的不是郑雄,而是傍晚外出散步回来的邻居。见曾本之站在门口,邻居递上一把钥匙,说是刚才在楼下碰见郑雄,郑雄让他带上来交给家里人的。

    这时,曾小安的手机响了。郑雄发来短信:“已托邻居将你们家的钥匙交回。”看着干干净净的一行字,曾小安有些不敢相信,短短几分钟郑雄就变得如此平静,开始改称“你们家”了。曾小安将手机短信拿给家里人看。曾本之拿着手机将每一个字都当成一百个字来看,好不容易看完,他将手机递给安静时,不由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安静顾不上看手机短信,先说曾本之:“你后悔了吧?”

    曾本之没有马上回答,等安静看完手机短信,面带愠色时才回答:“正相反!”

    安静喃喃地说:“姓郑的还有没有良心?刚吃完饭,碗筷都没洗,就不认这个家了。猫狗养八天就知道恋窝,都养了他八年,就因为一声让他滚,也不分析一下是说的气话,还是真的下最后通牒,就把‘我们’换成‘你们’。”

    曾本之将楚楚叫到身边问:“这是外公第一次说滚字,你觉得外公做得对不对?”

    楚楚雄赳赳地说:“男人说话就要算数!”

    曾本之点点头说:“只要楚楚能理解,外公就放心了。人活着不要受某些事情摆布,有人想用院士的荣誉来控制我,我差一点上当了。过去人还不太老时,我太在乎像‘院士’这样的所谓荣誉,以为很荣耀,也很得意,等到突然发现自己人老体衰时,才意识到实际上是吃了大亏。如果实事求是去做,或许还能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情。现在明白过来,只怕来不及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家里的人各忙各的,好像与以往没有多大区别,只是临近睡觉时,曾本之还待在书房里习惯地等郑雄来道晚安。郑雄没有来,他竟然觉得有些不踏实。好在熬过上半夜,上床辗转到凌晨一点时,曾本之终于睡着了,而且睡得空前舒适,直到第二天早上八点才醒。睁开眼睛后,不只是他自己不相信,连安静都不相信,从曾小安与郑雄结婚那一阵儿起,这么多年曾本之从没睡得如此踏实,既没有说梦话,也没有频繁爬起来上卫生间。

    接下来曾本之一天比一天睡得好。曾本之睡得越香,安静便失眠得越厉害。她以为郑雄在外面待到第三天就会灰溜溜地回来,暗地里她已准备好郑雄一向喜欢吃的几道菜。然而,第四天、第五天和第六天,郑雄都没有露面,她悄悄翻看过曾小安的手机,上面没有任何有关郑雄的记录。无奈之下,安静悄悄打电话给郑雄的司机小胡,打了十几次,每一次司机小胡都将绿键按下了,任凭安静如何呼叫,就是不出声。后来,有个陌生号码给安静发了一条短信:给领导开车的司机等同于前朝的轿夫,主子发了话,轿夫哪敢不听!安静当然明白,这是司机小胡间接地告诉她:郑雄发话了,不让与她发生联系。到最后,安静只好主动发手机短信问郑雄,他出门时什么也没带,是不是住在酒店里,要不要让司机小胡替他取些衣物送过去。郑雄只回复了四个字:谢谢记着!如果郑雄回复的四个字是“不用记着”,安静心里或许还要好受一些。如此说话,至少表明郑雄还在生气,而生气的原因当然是心里还在乎之前的一切。反过来,如此淡然,只能表明他已经不在乎曾家的一切了,包括被他赞美了八年的安静的拿手好菜。

    这天夜里安静彻底失眠了,凌晨三点,忽忽如狂的安静突然将曾本之弄醒:“都怪你,将好生生的一个家闹得乌七八糟,害得我更年期的毛病复发,七天七夜没有睡一个好觉。我睡不着,你也别睡了!”

    曾本之爬起来倚着床头说:“七天七夜算什么,我可是整整八年没有睡一个好觉!”

    安静说:“你以为你八年来每天夜里做噩梦我心里就没事?选郑雄当女婿是你最后拍板的,你也不能全怪我!”

    曾本之说:“我说过责怪你的话吗?”

    安静说:“你说了反而没事,就是因为你从来不说,我心里才更难过。”

    曾本之说:“你不要瞎想了,只要小安不怪我们,做父母的就不要互相指责了。”

    安静说:“也怪我,当时只想着郑雄处处维护你,抬举你,大家都说你是他心中的‘毛**’,不像那个郝文章,智齿还没长出来就想挑战权威,天天冲着你叫阵,批评你和你发现的‘失蜡法’。我是怕小安没见过世面,不懂得哪种男人好,哪种男人歹,才反对她与郝文章来往。”

    曾本之说:“小安的事都怪我,你就不要乱想了。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太自私,对名利想得太多。这么多年,你一直在背后催促郑雄,要他出面将我弄成院士。我没劝阻就是因为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东西。现在终于放下来,心里反而踏实了!”

    安静说:“你真的不想当院士了?”

    曾本之说:“真的不想!”

    安静说:“你说的不是心里话!”

    虽然是在最为隐私的床上,曾本之还是将嘴唇凑到安静的耳边说:“好吧,我将心里话告诉你,郑雄说的那个‘院士’是那九十岁的老**!”

    安静吓了一跳:“老曾,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曾本之一字一顿地重复:“我说‘院士’是九十岁的老鸡——”

    曾本之话未说完,就被安静用双手捂住嘴了。结婚这么多年,安静从未听曾本之说过如此粗野的话。在这种连窗外的风都睡着了的凌晨,她仍然害羞得恨不得将自己的身子彻底埋进曾本之的胸膛里。曾本之的心里忽然像火一样轰地燃烧起来。安静用柔软的双唇对着他的胸脯小声说:“流氓!你是个流氓!”安静每说一遍,曾本之就觉得全身上下的体温升高一些,直到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欲,而重温了失落多年的旧梦。曾本之很惊讶自己的身体里还贮藏着如此不可抗拒的威力,安静同样不敢相信自己也还能像初嫁时节那样变成一汪能够载起爱人的春水。虽然不似年轻时候那样猛烈,还是属于迫不及待的范畴。

    女人最让男人着迷的不是惊艳的放荡,而是进一步退半步的赧怯,以及欲拒还迎的娇羞。正如那些演了上百年的才子佳人戏,纵然有千种狐媚百般妖冶,总是敌不过那仿佛偶遇的低眉一笑。进入到心性亢奋后期的缠绵阶段,马跃之和柳琴梦想开着养蜂汽车到各地周游的构思成了夫妻悄悄话的第一个话题。曾本之和安静都没见过这种养蜂汽车,但是他俩都想到了,养蜂汽车停在旷野之上,夜静更深时,外面有点风吹草动,譬如善于用尾巴偷蜂蜜吃的老鼠在车前乱窜,譬如喜欢将蜜蜂作为美食的熊类在车后暗中试探,譬如多愁善感的春风柔弱地拍打着车窗,如此等等,都会让女人因为胆怯彻夜偎在男人怀里。他俩都同意马跃之和柳琴的想法,只要能年轻二十岁,说什么也要去试试那种只有鸟语花香,比蜜还要甜美的情爱生活。

    说着说着,安静忽然来气了。不过不是冲着曾本之,而是因为柳琴。安静觉得,曾小安三十岁了还没消散的青春叛逆心理,与柳琴这位忘年交有着莫大关系。特别是在郑雄与郝文章的三角恋爱关系上,柳琴从未出过好主意,总是支持一方打击另一方。安静甚至认为,如果不是柳琴在背后出谋划策当狗头军师,曾小安至少不会一天到晚在郑雄面前恶语相加。曾本之一直没有做声,他将安静的双手轻轻捏住,直到安静说出全部想说的话以后,才将不久前曾小安在“楚乙越凫”室所说的秘密告诉安静。

    凌晨的城市上空还有许多明亮之光,透过窗户照在安静的脸上,看得见那双因惊愕而睁大了许多的眼睛。

    安静说:“他俩结婚这么多年,连肚脐眼都没碰一下,那楚楚是如何生下来的?”

    曾本之说:“楚楚的亲爸爸是郝文章。小安是怀上楚楚后才同郑雄结婚的。结婚之前,小安将这些事都同郑雄说清楚了。小安说,她对郑雄唯一的感谢是,郑雄晓得这些后还坚持同她结婚,说是不能让她生下一个没有爸爸的孩子。”

    安静说:“这有什么好感谢的?郑雄晓得小安怀着郝文章的孩子,还要指控郝文章盗窃曾侯乙尊盘,这不是变相陷害,而是明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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