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疼她放在心尖上,呵护得像个小公主的人,再也没有了。
自那以后,宁总也消沉了好多日子。
亲自把爱妻送到火葬场时,宁岁欢很想知道,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什么在她母亲死去的时候,他能够那么地冷酷无情,甚至……一句话也不愿多说。
宁岁欢在沐思遥的墓碑前缓缓跪坐下,抬起细长的手指,抚过墓碑的薄尘。她想开口唤一声妈,可是嘴唇动了动,却又发不出什么声音来。
要是沐思遥现在还活着,宁岁桉和那女人就不会踏入宁家……
宁岁欢对于现在的宁夫人只有尊重,而她称呼这个名义上的母亲也跟外人一般,叫她宁夫人。
沐思遥去世的十多年里,没再叫过“阿娘”,她这才知道已经好久没再唤过。可现在,她站在这儿,孤冷的月挂在无尽苍穹,陡然有一座坟可以让她念出这一个称呼,她却也不再能轻易说得出口了。
明明只是那么简单的一个字。
就跟尖刺似的鲠在她的咽喉口,令她感到疼痛与酸涩,却唯独不能成声。
宁岁欢缓了一会儿,闭了闭眼睛,而后蹲了下来,颤着手慢慢地从宁夫人之墓抚摸过去。指尖经过之处,有灰尘簌簌落下,墓碑上浅淡的痕迹重新变得深刻。
“那人凭什么能嫁到我们家?他爱的人不是一直以来只有你吗?你死后的几年里,他却像是疯魔了似的,一直想要寻一个长得像你,脾气像你的人,而后……就找到了这位宁夫人。”
“我恨她恨不得立刻赶出宁家,看着跟你一样面容的人对我生出几分疏远,却对比我大一岁的宁岁桉疼爱有加。我有多难过?”
“不过……我又有何好怨?夺走你生命的人,其实是当年那个开车的人啊……他要是不撞你的车,你又怎么会因车祸而丧失生命。”
宁岁欢很想再被沐思遥抱在怀中,可惜她最后能做的,只有在墓碑上雕绘了一朵小小的莲花。
她一直希望自己有个家。
而不是只有一个物质而没亲情的家。
这个墓园里的这块碑,落入宁岁欢眼里去,冰冷得厉害。
不是说宁岁欢没有孝心,才会十几年来不曾踏入此地,而是因为一旦踏入,便是哭成个泪人儿。
她在墓碑前跪了下来,一向清明的思绪混乱得厉害。恨、怨、不甘、怅然、痛苦,心口像是要被这些感情撑裂,什么也想不清楚,最后只怔忡地坐着。
她蠕动了下唇瓣,像是想要勾起一抹弧度:“妈,我明天就要和我爱的人订婚了。”
“妈,你的女婿可是个了不起的男人呢,他可是在华夏拿过好几次奥斯卡小金人的人……”
“他长得很英俊,他啥都好,日后也肯定会待我很好……”
“以后,可能会生个一男一女……再然后啊……应该就是共携白头到老了吧。”
话语尽是凄凉。
月明星稀,枯藤昏鸦。
她抬手再去碰她的母亲——触手只是冰冷的碑。
想要寻的温暖也已凉透。
忽然身后传来窸窣的脚步声。
有人在她之后不远的地方停下,沉和的声线,低低唤了他一声:“岁欢。”
宁岁欢蓦地回头,眼神如电,厉声道:“谁?!”
衣冠若雪的人立在两排碑冢之间,与她不远不近地相望着。
大晚上的,穿一身白,还真是瘆人。
宁岁欢微微眯起眼睛:“……怎么是你?”
“沐阿姨……也算是我的长辈,我过来也想看看她。”宁岁桉沉了沉眼眸,缓缓道。
宁岁欢的神情一下子便锋锐起来。她的五官精致动人,总是摆出一副千金大小姐的任性模样,此时的她戒备森然,眼含威胁,就比平日显得更加难以接近。
“你听到了——”
“我听到了。”
“……”宁岁欢蹙着眉,一时半会哑口无言。
“录音了?”良久,她抬眸,看向站在自己跟前的人。
宁岁桉眼底有痛处翻涌,他没吭声,但他这副样子,宁岁欢却是默认他录了音。
她讽刺地笑着:“你是不是打算把这录音给咱爸,好让那个老人家把我赶出家门?按照他现在疼宁夫人的样子,他能干出这种事,我一点都不惊讶。”
宁岁桉深吸口气,把心里头那些快要溢出的情感压了下去,他危险地眯着双眼,居高临下,看着单膝跪着的丫头。
血色尽褪的唇,张了张:“我何时待你不薄过?”
“我与你虽是兄妹相称,但撇开这层关系,你我一块长大,也算是个青梅竹马了吧?我为人怎样,你怎会不知?”
宁岁欢总觉得今天的他说的话有点儿奇怪,但她把这些奇怪,全都理解为刚刚她把自己对于宁夫人所有不好的话都说出来的缘故。
宁夫人再怎么“恶毒”,好歹也是把宁岁桉拉扯大的“母亲”,听到有人说自己在乎的人,心里多少都有些不舒服,更何况,还是朝夕相处的至亲呢?
“岁欢,你不应该把一个人的错推到其他人身上……”
宁岁桉的手缓缓抬起,宁岁欢似乎觉察到这一只手要落到她头上,她忙后退一步,从地上站起,宁岁桉摸了个空。
“这我知道,我只是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