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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找来那么多帮手,到头来还是功亏一篑。如此迅雷不及之势还真是让人防不胜防啊。”仆从侧过脸小声抱怨着。
“知道的以为我是因着办公事,适才谋划懈怠。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那毛头小子有多精明睿智呢。如此尽心,受罚还不是应该的。”
仆从闪烁的目光之中流露着他渴望胜利的心情。只是那仆从如此言语听在仅一墙之隔的宋父耳中恍如仙人掌的绵刺般生生扎落进他的心里,他喉咙巍颤得几乎说不出一句话来,宋父慢腾腾的绕过长条办公桌,将耳朵竖在漆花红棕木门上,直到那两位窃窃私语的仆从慢慢走远,他这才勉强打起精神来,他慌忙将门拉开,一只脚踏出书房外,看着那两道叠影一前一后的消失在狭长的走廊尽头,他微微张了张嘴,继而又默默的转过身重新走进屋子里并将门小心锁好。
宋父沉默地望着临街的KEN地产公司办公大楼,在那里上班的人们匆匆忙忙的大踏着步走进被月夜皎洁的凝光笼罩着的深巷,他的眼波沉静如深潭,黑漆一片没有浮风没有寂寥月影,或许就是因太过沉寂而显得空茫。
“谢谢叔叔,我不能要您的钱。我跟您从未谋面,况且妈妈说天上不掉馅饼,掉的都是陷阱。“
“好孩子拿着吧,若不够的话再来找叔叔要。你这是长身体的年纪,而且你的母亲久病初愈处处都需要用钱。“他微笑着望着幼小的沐轩,眼中莹转着从未有过的温柔。他轻声的说着,又微笑着抬起手爱抚的拨去沾湿了沐轩额发的薄雪。
“可是,可是。我还是不能要,妈妈还说无事献殷勤的都是,都是强盗。“小家伙突然支支吾吾起来,他用恐惧的眼神望着那和蔼的中年男子。
“妈妈说不劳而获行不通,我们就算饿死街头也绝不会要别人的施舍,更何况,何况。“
望着郑沐轩惊愕失神的脸容,宋父的心底无比无奈悲凉。他的眼睛骤然一沉,过了好久才勉强回过神。
沐轩将那一沓钞票往外使劲一推,暗红的钞票忽悠悠地飘在两人面面相觑的半空,沐轩惊得连连向后退。
“你怎么知道我妈妈一直在生病呢,我跟你又不认识,你到底是谁?“沐轩紧张的脑子一片混乱,就好像轰然之间无数道白雾静静缠绕在他绷紧的心弦之上。
“孩子,我,我是你的。”男人一怔,愣在原地。
“我是你妈妈的好朋友,我听说她病了特地大老远的赶来探望的。“男人咽了口唾沫,很艰难的说出自己的来由。
”我妈妈的朋友,妈妈哪里有什么朋友,何况还是衣着光鲜的。““不。不行,就是不行。“沐轩凌乱支吾的回应渐渐被沉默语塞取代。
“别害怕,好孩子。叔叔不是坏人,叔叔很喜欢你,你可以告诉叔叔你的名字吗?“中年男子又往前凑了凑,他用双臂轻轻环住了瘦弱的沐轩。不论沐轩眼底的眸光有多犀利淡漠,他紧紧环住他的手都迟迟不肯松开。
沐轩并不避讳的盯紧了眼前的中年男子,慌乱中他不停的抓着中年人落在自己肩上的双手。
“孩子,让我抱抱你好吗?或者就这样让我好好看看你,再看你一眼。”中年的声音充斥着痛苦与哀求。“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只是,只是很想抱抱你,再好好看看你的脸。孩子叔叔不会忘记你的,永远都不会。”
中年男人抬起头眼框红红的,黑白分明的瞳仁里布满了褐色血丝。泪雾不断的在他琥珀般晶莹的眼中闪烁升腾,他很努力的仰着脸对着沐轩微笑。那笑容看上去狼狈之极。
沐轩放弃了挣扎,他尴尬的看着他,他很奇怪,不知为何他的心被一种奇怪的失落感撕得粉碎。他看向他的目光静悄悄的,就连流连在鼻尖的呼吸都静若耳闻。
“叔叔做错了一件事,无法得到谅解。叔叔弄丢了自己的亲生儿子。我的儿子若是还在,他应该和你一样年纪、和你一般高了。所以叔叔刚刚才会那么激动,孩子别怕,叔叔没有恶意。叔叔只是,只是很想你。孩子我真的很想你。”泪水缓缓而又轻柔地漫过他红肿的眼眶。
“不说这么沮丧的话题了。”宋父眼含热泪,唇带微笑的望着沐轩。
“就当这些钱是用来换一个拥抱的好不好?”他含着笑拭去眼睑的泪,又埋头从随身携带着的公文包里抓出一沓纸钞。
沐轩呆呆的杵在他的怀里。怔怔的回眸望着他手中明晃晃的钱。
“现在告诉叔叔,叔叔很像坏人吗?很像十恶不赦的坏人是吗?“中年人渐渐松开手,直视着沐轩的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与自责,他的嗓音低哑中略带着哭腔。
小家伙认真的打量着他,灵动的目光扫过他沧桑的脸、笔挺有型的西装,澄亮崭新的皮鞋,最后他淡定的摇了摇头。
“不像,您看着很和蔼慈祥呢。”沐轩眼珠一转,给了他一个很完美的解释。
中年人眼前一阵眩晕,他愣在原地,将眼睛睁得大大的。
“真的吗?你没有骗叔叔,叔叔看着真的是很和蔼很慈祥吗?“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小沐轩。他鼻尖的冷气愈发凝重起来。
他怔怔的望着他,针扎似的疼痛狠狠的纠缠进他的骨髓。即便是宋明昊也从未对他说过如此番话,宋明昊厌恶他,直面他时习惯性的用一副凶巴巴的眼神凝视他,那淡紫色的眼睛里总是充斥着无法名状的愤恨。眼底似有一股汹涌炙烈的火气,他望着他时夹杂火气 的眼睛转都不转。
清凉的寒风撩过脸庞,纷飞的雪花如洁白的玫瑰般簌簌落在彼此相嵌的眸湾。掖在耳后的碎发垂在他白皙的面颊旁,沐轩微阖上眼,眼睑下幽长的暗影里闪烁着银亮胜水晶的晶芒。
修长的脖颈轻轻吞咽了下,
桃瓣似的唇片悠然轻启轻合。
“是啊,我在想您的儿子若知道他在这世上还有一位像您这样关切他的好父亲,他一定会迫不及待的回到您身边去的。能做您的儿子一定是他此生莫大的荣幸。“沐轩的眼神仿若撩拨长夜的繁星,盈盈闪闪。
望着沐轩迷离的眼神,男人很用心的克制着暗藏心底的落寞。
“我知道,我的儿子他一定很恨我。否则他断不会说出这种话。“男人的声音低沉中有一股压抑得令人窒息的疏离感。”回不去了,都回不去了,我和我的儿子、我的妻子再也回不到从前了。他们永远永远都不会原谅我当年犯下的错事。是啊,我这么见利忘义的人怎配得到他们的谅解呢。“
男人失神大笑着望向沐轩,眼角噙满泪花。“我不怪我的儿子,是我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好好守护他敏感脆弱的心灵,不论我的儿子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都不会计较,只是我真的很怕他没有一个五岁孩子该有的开朗活脱。“
“是我的错,是我,我对不起我的儿子。若是时光能倒流,我一定不会松开我妻子的手。“男人歇斯底里的低声哭喊着。
沐轩木然的望着他,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的微光。他的眼睛慢慢湿润起来。“我多么希望我的父亲能活过来并对我说同样一番话。“沐轩的声音奶声奶气的很是稚嫩。可出口的话却并不幼稚,相反有种五岁孩子并不具备的成熟。
那一瞬间,男人停止了抽泣,满眼惊栗的望着他。
他的嘴巴张开的幅度极夸张,惊愕、恐惧、绝望充斥在他的眼底。他望向沐轩的眼神复杂而深沉。
“可以告诉叔叔你的名字吗?叔叔给你买糖果作为奖励好不好。孩子叔叔这辈子都不会也不想忘记你。”
宋父微低着头顿了又顿,他凝视着小家伙好久,终于,他鼓起勇气抬起手指轻轻刮了刮沐轩的鼻尖。“好孩子你母亲是不是姓。。。“
“她姓郑,我叫郑沐轩。“沐轩出神的望着男人。
“我叫郑沐轩,还请您一定记住我。”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极细微的暗芒。
风猛烈的吹,两旁的树木沙沙作响。“咔嚓、咔嚓”阵阵更为剧烈的晃动,树枝被狂吼的风拦腰斩断。
巨大的树枝应声坠地时就连银装素裹的大地都被震得颤了一颤。
宋父怔怔的望着他,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滋味。他呆呆的凝视着他,半天想不出一句话来。
“真乖,那从今天起这里就是我们的老地方,你若是想爸爸了就来这找叔叔好不好。“
“好啊,谢谢叔叔不嫌弃。“沐轩点了点头,从他手中轻轻接过那叠钱。他望向他的眼神静若琉璃,眼底深处隐隐流露出一抹澄亮的暗烈。
“乖孩子,你若是喜欢什么尽管跟我说,我一定竭尽所能的满足你。“
男人张蓄满阴霾的脸孔随之舒展出一抹苦涩的愁笑。
“嗯,好。叔叔其实我。“沐轩望向中年人手中公文包的眼睛默然出神。但他很快便觉察到自己的失礼,他重新望向男人的眼睛。
寒风愈来愈猛。
刺骨的冷风摇撼着枝桠,稀松的枝叶发出狼嚎般嘈碎的杂音,可怕的嘶鸣间棉絮状的雪花如密集子弹般大片大片的飞砸在四周。
浮风卷着离散的雪晶盘旋在两个人凝视着的低空里。
“沐轩,你知道吗?你很像我失散多年的儿子。若他在我身边一定和你一样聪明可爱。”
男人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拉扯着一般,又如被针剜似的剧烈一疼,紧接着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你很爱他吧,所以你现在才会那么想念他。“
沐轩静静的望着他,眼神清澈如雪。他反过手小心的擦去挂在中年人鼻翼两旁的泪花。“您别哭啊,您的脸色不好看,妈妈说爱哭的孩子身体会不好的,我想您的儿子若是在这里一定见不得您流眼泪。“
男人惊呆了,他迟疑的望着沐轩,半晌才如喃喃自语般静静启齿。
“对不起,吓到你了孩子,叔叔的样子一定很狼狈是不是。”男人紧紧拥着他的肩膀,不等沐轩定神,他便急不可耐的将他揽入怀中。
“可是,狼狈又有什么用呢,拥有的时候我没有好好珍惜,如今一切都成定局,我再也找不到我的儿子。我的儿子不会原谅我,他一辈子都会记恨我了。他若是知道真相,知道我为何抛弃他们母子,他一定会恨我入骨的。他会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孩子,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求求你不要不认我,我当初为生活所迫,情不得已。但说再多又有什么用呢?失去的再也回不来了。是我亲手葬送的一切,我有什么好后悔的。他若铁了心不认我,我还能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可以给我个机会让我好好弥补你吗?我知道你不会,你不会忘记对我的恨。”
浓重的鼻吸与沙哑的啜泣交织着徘徊在沐轩的耳中。沐轩的喉咙酸涩难耐,有那么一瞬间他只觉一股腥热的暖流即将从胸口喷涌而出,可他还是松开攒紧的拳头,轻轻安抚着男人的背。“叔叔别哭,沐轩看了很难过。“
男人的眼泪哗的喷涌出来,就像决堤的暴风雪骤然失控。
“即便是生来便注定不配拥有父亲的沐轩都感受到了您浓浓的爱意。何况是您的儿子呢,我想您的儿子、您的妻子一定不忍心看您是这个样子。 “沐轩垂下眼睫,悠长的暗影勉强遮住他眼底妖异的烈芒。
“叔叔您对陌生的我都能说心里话,生活中您一定是好丈夫、好父亲。我真羡慕您儿子,可惜我不是他,我的妈妈常说爸爸是个薄情寡义的男人,否则也不会被上天收走。“
男人的身子猛然一震,疼痛顺着心瓣渐渐的弥散进他全身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内。剧烈的绞痛中他慢慢挺直脊背,他指尖微颤继而缓缓松开紧拥着沐轩双肩的手。
咆哮的寒风刺痛了他饱含热泪的眼。
转眼间如柳絮的雪裹在轻烟般的白雾中,大朵大朵妖冶的白花在纯白的天地间迅速弥散。
“我想我懂了。“傍晚的霞光中,男人呢喃的说着,慢慢站起身。
曼扬的雪水淋湿了他的西装,灰黑的发粘稠的附着在中年男人惨白得愈发透明的脸孔上。男人一次次的蹲下身子,迎着一阵比一阵急促的目眩,他踉踉跄跄的奔走在散落在皑皑白雪间的钞票间。
不安分的雪水顺着他僵直的脖颈慢慢注入进他厚实的衣服里,男人仰着头猛然吸了口寒气,沉默的啜泣声里滚落的雪珠越来越密集,男子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他轻轻咳了两咳。继而迎着沐轩惊愕的眼含着笑缓缓转过身。他慢吞吞的走向沐轩,一步一震颤,两步颤巍巍,沉默的雪花肆情绽放在他望向沐轩时饱含愧疚的目光中。
他忘不掉沐轩最后的那一眼,那眼神比起寒风还要深邃幽冷。
那一刻他的呼吸都要戛然而止。
轻微的簌簌声过后,爆炸似的闷烈滚滚而来。
宋父沉默的望向窗外的飘雪,他如精雕般岿然不动,雪花断断续续的飞舞在他写满绝望、愧疚的眼中。
沉思了片刻,他将整个人斜靠在冰冷的墙面上,那双微合的眼中噙满了泪水。他看着手机偷拍到的儿时的沐轩照片哭得像个孩子。他站在那里呢喃自语了好半晌,继而又腾出手颤巍巍的抚摩着手机里沐轩那头带着银色光晕的发丝。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他,那声叔叔却是他最后一次听到。
瑞雪过后的校园空旷异常,清逸再没有了往日的喧嚣,即便是赶课,大家也一副形色匆匆的样子。没有人愿意在冰天雪地的银色世界多逗留一分钟,就算是沐轩和七月手挽着手从他们身边经过,他们也吝啬得不愿扭转冻僵的脖颈。
偌大的教室,若不是大家前来上课几乎没有一丝人气。老师不停的跳跃在讲桌黑板间,凉夏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又将双臂拄起来端端正正的趴在桌上。
眼皮越来越重连带着眼前最后一丝光亮渐渐消失,她缓缓闭上眼,沉沉而又香甜的睡去。
强烈的白光穿过厚重的积云,残阳的嫣红穿梭在纯白的雾气间继而又慢慢扩散在被雪压弯的枯树枝残躯上,忸怩的枝桠间晃动着的点点红晕稳稳的落在七月漆黑如走墨的发丝上,她的头顶有一束皎洁的光晕,那束耀眼的明亮恍若是来自遥远的地平线。sg
“好久不见了夏七月,你还好吗?”
“好久不见,近况如何?”
“夏七月别来无恙。”
宋明昊缓慢而不安的挪动着渐渐冻硬了的身体。他的双眼穿过一排排或弯曲或伸展着的茂盛枝桠笔直的望向远方。
“夏七月,你老老实实的告诉我,你和郑沐轩之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夏七月,我不会让你选择他。一定不会。”
宋明昊强忍着严寒,他不停跺着脚,咬牙切齿的低吼着。
从挂断电话一直到现在,宋明昊足足等有半个多小时。他将指骨压得咯咯作响,显然他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现在就连他自己都不确定,七月能否见他一面。有些话,他等不及一定要告诉她。就算七月会记恨他,他还是要说,哪怕她真的很任着性子记恨他一辈子。毕竟这是他能拼命抓住的最后一线希望,而这也是禁锢住沐轩的最后一重枷锁。
说到郑沐轩,有些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恨他,仅仅因着他是父亲养在外面的另一个儿子吗?还是说他们都喜欢上同一个女孩。想到这,宋明昊的手指死死握住临近的树枝,指节不断收力,那枝桠被他握得“沙沙”作响。 怎么可能争都不争就直接认输,倘若他不与他争夏七月,他或许会。。。
或许会也或许不会,他明白这是来自宿命的羁绊,是宿命将这对刚刚谋面的人,生生拴在了一起。
“别太得意了郑沐轩,只要有我在,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会和你争到底的。走着瞧,但凡是你在意的东西,我会一样一样的从你那夺走。” “呵呵呵。”宋明昊抿紧唇片幽然冷笑道,那抹阴森的笑渐渐僵硬至凝固。
“宋明昊你突然来找我,一定是有事。”七月敷衍的轻挑了挑唇角。
她的声音很安静,安静中透露着瘆人的冷淡。“正好,我也有事要跟你谈一谈,但我想还是你先说比较好。”
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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