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儿只在一旁等着,而候在前面的人却开始说着闲话。
“你听说了吗?施染已经被捉拿回来了,只怕今日便要进京了。”一个妇人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说着,“可是神仙一样的人物,怎么就落得今日的下场了。”
另一个人接着道,“听说是世子殿下亲自在御前告的状,说施染生性狡猾,擅篡礼仪。且沽清正之名。还有很多的证据。”
“施大人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情,定然是胡言乱语。”
“可不是,谁让长公主如今权势滔天,尤其的世子更是狂傲,朝堂上的人谁不得看着他的脸色行事。”另一个人啧啧的叹道。
连枝儿只觉得自己的耳畔嗡嗡的作响,但很快便轮到她了。
老板将刚舀出来的佳酿递给她,然后笑嘻嘻的道,“夫人,这可是京城最好的桃花酿了,若是喜欢,以后多来。”
连枝儿好似并未听见他的话,只转身往外面走。
她才走到街上,却见原本就热闹的街上已经拥挤不堪了。。
此时已经有侍卫拿着鞭子毫不客气的轰赶着人群,连枝儿只站在街边,便瞧见脚上带着镣铐的人。
即便如此狼狈,他依旧是带着孤傲,好似跌落人间的神诋,即便再被人亵渎。却依旧是高高在上的。
他目不转睛的往前走,眉眼间却还是她熟悉的清冷。
连枝儿也不知怎么想的,竟一下子冲到了他的面前。
她原本就身子娇小,侍卫们没有防备,待发现的时候,却见她已经跑到了施染的面前去了。
那侍卫正要轰赶,却见她一身锦衣华服,头上的钗子更是价值千金的东珠,而朝廷早有旨意,除了皇亲贵胄的人家,平民百姓是不得用东珠的。
他见连枝儿非富即贵,也不敢拿着鞭子轰赶。。
施染见有人站在了自己的面前,只慢慢的抬起那头来,瞧见的却是连枝儿那张熟悉的脸颊,以及漆黑的眸子。
四目相对,她竟不知要说什么话。
而他亦是看着她。
“渴了罢,我这里有刚买的桃花酿,你尝一尝罢。”连枝儿看着他惨白的几乎脱了皮的唇,心中已经明白他在路上一定受了很多的苦。
施染从不喝酒,但看着她澄澈的眼睛,还是点了点头,“多谢。”
连枝儿递到了他的面前,他只将酒壶打开,放在唇边抿了一口。
桃花酿的香气旋即扑面而来,连枝儿忽然觉得心中一阵酸涩。
而此时看热闹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了,都指着两个人窃窃私语起来,似乎在猜测着连枝儿的身份。
那侍卫见状。忙走了上来,对她说道,“夫人,还请让一让,莫要耽误了我们的差事,若是太后娘娘怪罪下来,可是要掉脑袋的。”
施染将酒壶放在了连枝儿的手里,眉眼间依旧只有平静,“保重。”
连枝儿也想要跟他说保重。但这两个字对他而言却还是无比的讽刺,她只得生生的咽了回去,只是点了点头,“好。”
连枝儿还是慢慢的避开了,眼睁睁的看着施染被那些侍卫带走了。
她知道,施染一定是被带到了囚牢中,那里皆是宫中的禁军把手,审问罪人更是不择手段,几乎能给人剥一层皮出来。
只是他那样纤尘不染的人物。怎么能去那样肮脏不堪的地方。
连枝儿回到府邸的时候,阮禄已经从朝堂上回来了,他正兴致勃勃的抱着阿空在院子里看笼中的鸟儿。
见她回来了,他笑着道,“不是说去买绸缎了吗?怎么只有一壶酒?”
连枝儿慢慢的道,“只都瞧了一遍,没有什么好的绸缎,所以也没有买。”
“京中的好的绸缎哪里能在市面上买的到,明日我差人去那些富户家里去寻,便是皇上用的,也能给咱们阿空买来。”
他说着便将怀里的阿空交给的云豆儿,只让她抱下去,带着阿空去玩。
“想必是极好的酒,拿过来让本世子尝一尝。”他走过来慢慢的接过,然后坐在了亭子上的石阶上。
他拿在手里,良久才叹了一口气打破,“你这傻子,果然是被人诓骗去了,竟只给你了半壶酒,若是不好,咱们去砸了他的店铺。”
他虽抱怨着,却还是将酒壶打开,也不让人去拿酒盅,只胡乱的灌下了一口。
却果然觉得芳香四溢,是极好的酒。
“你果然有眼光。”他笑着往连枝儿面前一送,“快尝尝,否则本世子一会子喝完了,你又要恼了。”
连枝儿忍俊不禁,“我又不是小孩子,难道还能馋酒不成?”
她只接过来,胡乱的喝了几口,没一会子小脸便红扑扑的,眼中也似乎有了几分的酒气。
阮禄忙夺了过来,“别喝了,一会该喝醉了。”
他说完反倒自己喝了一大口,去忽然想到了什么。带着几分试探的问,“你在街上可瞧见了什么没有,或是见到了什么人?”
连枝儿知道他所指的是什么,她仰仗着酒气,还是问了出来,“世子殿下不是答应过不会害他吗?为何你会出尔反尔。”
阮禄觉得原本醇美的酒有些发酸,顿时也没有了喝下去的兴致,“本世子有不得已的苦衷。”
“是世子殿下容不下他罢,何必说什么苦衷。”连枝儿眼中带着难掩的讥讽。。
“我……”他顿时语塞,他还不是为了保全她,若傅云凰真的将连枝儿的身份说出来,她的性命一定保不住了,那时候她只能成为众矢之的,连他也无法保全她。
但倨傲的他哪里肯纡尊降贵的跟她去解释什么,却见他顿时勃然大怒,冷笑道,“是,是本世子要他的命又能如何?瞧你才见了他一面便这幅模样。看来本世子更是不能让他活着了。”
“你是在冤枉他,他并未贪赃枉法。”连枝儿咬牙道,“他是正人君子。”
“是,他是正人君子,本世子却是大逆不道之人,我既然背负了这名声,何不坏事做尽,怎能饶了他。”
阮禄越想越气,伸手便将手里的酒壶狠狠的砸在了地上,伴随着巨大的碎裂声,连枝儿忍不住的浑身一颤。
“本世子会杀了他的,一定。”他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森森的寒意。
她慢慢的跪在了地上,一双眸子里却是无尽的哀求,“世子殿下,您饶了他罢,这一辈子我只安安心心的陪在您身边,只要你放了他,我什么都愿意做。”
阮禄听到她满是恳求的话,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的在他的心口上戳着,几乎窒息了一般。
“你就这般的在乎他,不惜这般的作践自己?”他看着她,眼中却是无尽的伤痛,“连枝儿,难道你的心是铁做的不成?”
他说完便想要去将跪在那地上的连枝儿拽起来,但她瘦弱的身子一动也不动,也不知哪里来的这样大的力气。
阮禄刹那间亦是怒火攻心,“这求得还不够,你得拿出本世子不得不答应的理由。”
连枝儿不知怎么想的,竟慢慢的说道,“他死了,我便再也不能活了。”
此话一出,阮禄顿时觉得自己的心口空荡荡,哀莫大于死心,也不过如此罢了。
“你凭什么觉得本世子会答应这件事。”他几乎恶狠狠的说,丧失了所有的理智,“那你们便一起去死吧,本世子舍得你这样狠心至极的女人,连你生下的孽子也一并带走。”
为了她,他跟父母几乎断绝了关系,几乎一无所有,她还是为了另一个男人跪在自己的面前,难道真的就不曾替他想过吗?她真的如此狠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