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了三明治咬了一口,无声咀嚼,吞下去后,说:“挺好吃的。”
叶澜盛没吃,他饱得很,只拿了根烟抽起来。
季芜菁觉得那根烟有点儿刺眼,多少有点像隔了夜的事后烟。
她在他身边坐下来,冲着他摊开手,说:“我也要抽。”
叶澜盛剜她一眼,没理。
她就自己去拿,被他无情拍开,“女人抽什么烟。”
“我也想尝尝事后烟是什么滋味,据说快活似神仙,我还没体会过呢。”她再次伸手,连三民治也不吃了,跟他玩游戏似得,各种抢烟。
最后,她成功了,把烟叼在嘴里,却没拿打火机,而是直接摁住叶澜盛,一下子坐在了他的大腿上,对准他的烟头,借了个火。
女人只要心里底线够低,就可以变得很坏,也可以变得骚浪。
她以前抽过,为了叶澜盛魔怔的时候,每天都心烦,就偷偷摸摸抽过几次,被他发现以后,他说最讨厌女人抽烟,然后她就再没有碰过。
她的姿势很像那么一回事,吐烟的时候,还眯了眼,烟雾缓慢从她鼻腔薄唇中散出来,缭绕与两人之间。
脸是清纯的,行为那个媚,有一种奇特的反差。
叶澜盛的胸口有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他下意识的掐紧她的腰。
这人若是坏起来,大概是要被她玩死的。
她挑眉,垂了眼帘看他,眸色凉凉,却染着浅笑,问:“干什么?”
“你在干什么?”他反问。
季芜菁咯咯的笑,看着烟头明明灭灭的火,问:“你知道被烟头烫有多疼么?”
她笑着,余光瞥向他,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了句话,而后从他身上退开,把烟灭在了烟灰缸里。
不过是转瞬之间,她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冷冷清清,正正经经的季芜菁一枚。
叶澜盛怔忪了一瞬,而后迅速回过神,狠狠抽了口烟,懊恼于他竟然被牵着鼻子走了一回。
季芜菁一个人吃掉了两个三明治,她脚其实还疼,没走一步都疼,但疼痛使人清醒,所以她也不管不顾。
十点多,他们稍微收拾了一下东西,跟着老板娘去了她的乡下。
路上两个人坐的挺开,一左一右,谁也不理谁,各怀心思。
老板娘自是看出来情况,只能卖力的找话题,给他们介绍自己乡下,又给他们说了说兰城的风景名胜,有时间可以去走一走。
叶澜盛从头至尾没吱声,季芜菁好一点,还会搭腔,但十分敷衍。
老板娘的家距离城市不算太远,三四十分钟的车程,村庄在山湾里,一路上,过年的氛围挺浓的。
进了村子,各种鞭炮声,时不时响起,路上还能看到小孩子玩闹。
季芜菁本就是在乡下长大的,这样的场景并不陌生,这边比她家坪村富裕多了。
几乎各家各户都是自己建造的小楼,老房子比较少。
老板娘家的房子造的还不错,门口圈了很大一块地,停车十分方便。
老板娘的老父母坐在门口晒太阳,远远看到车子,就已经站着了,等车子停下,缓步过来。
季芜菁进了屋子,才觉得神奇,这年过的挺有意思。
往年,季芜菁多数都是自己一个人过,叶澜盛有自己的家,当然不会跑来跟她一块过年。
万万没想到,分开以后的第一年,两人竟然会坐在一块过年,吃年夜饭,多么神奇又不可思议。
所以,男人肯定都是贱贱地。
季芜菁叫他们爷爷奶奶,许是因为失去,二位老人对季芜菁和叶澜盛十分的热情,俨然是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孙子孙女。
知道他们来,还专门买了各种吃的招待。
不过他们说方言,季芜菁不是特别能听懂。
下午,季芜菁帮忙弄菜,老板娘让她歇着,去外面晒太阳,她不干,偏要留在厨房里,洗菜摘菜,顺便吃点菜。
她总是一口一个老板娘,聊热络了以后,老板娘说:“别叫老板娘了,你叫我阿姨吧。”
季芜菁依言,叫了阿姨。
老板娘姓房,儿子若是正常长大,与季芜菁差不多年纪,可能比她年长两岁。
令人难受的事儿她没说,只说了曾经快乐的时光。
季芜菁认真听,可以感觉出来,她是一位很好很好的母亲。
“原本还想再要个女儿呢,可惜没来得及。”
季芜菁问:“阿姨,你更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她手里剥着毛豆,不算随口,只是很想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跟她父母一样,更喜欢儿子。
“说出来你可能不是很信,我更喜欢女儿,怀着的时候一直觉得是女儿,还买了许多粉粉嫩嫩的衣服,结果生出来是个儿子,我还有些难以接受。可惜生产的时候没弄好,身子一直有问题,就没要上二胎。”
她看起来有些遗憾,片刻后,又笑着说:“没有也好,免得被我克死了。”
这话一出,一直站在旁边的奶奶呵斥了一声,说:“胡说什么,大过年的,别说这种话。”
房阿姨笑了笑,立刻转了话题,“你是不是跟你男朋友吵架了?”
季芜菁一顿,摇摇头,说:“没有啊。”
正说着,她手机响了,看了眼,她起身,抽了两张纸巾擦了擦手,就往外走。
此时,叶澜盛一个人坐在大门口晒太阳,旁边放着一把椅子,是房阿姨专门给她拿的,一直空着,没人过去坐。
她拿着手机,走过去,在椅子上坐下来。
叶澜盛睁眼,侧过头,无声看她。
季芜菁接起电话,“新年快乐。”
她的语气没有任何异常,每一个字里都含着愉悦。
显然,她是故意过来,坐在他身边,将电话给叶澜盛听的。
电话那头,许闻:“新年快乐。”
季芜菁靠着椅背,目视前方,“你在做什么?昨天这么忙,都没给我打电话。”
她说的矫揉造作,带着一点小埋怨。
叶澜盛的眉挑了一下,侧过身,直视着她。
许闻昨天被迫相亲了一回,虽然他跟父母说了自己有女朋友,但因为是早就说好的,父母觉得只是女朋友,还不带回家,也不透露消息,谁知道是真是假,亲还是要相。
他带人吃了顿饭,把话说清楚后,回到家跟父母谈了谈。
可惜,没谈明白,父母还是坚持让他多看看,谈恋爱未必能到最后,说不定还会错过好的女孩子。
许闻没说这些,只说被亲戚三番四次叫着去打麻将了。
季芜菁说:“你家真热闹。”
“还好了,我是不太喜欢应付,但回来了没办法,面子还是要顾一下。对了,你呢?你们回深城了么?叶总没为难你吧?”
“没有,他能为难我什么呀。”
“初二还过得来么?”
“来啊,机票都订好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好一会,晒着太阳,季芜菁有些昏昏欲睡。
这通电话一直到许闻的母亲叫他,才挂断。
整个过程,叶澜盛都没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她表演。
过了会,季芜菁的手机又响了,这一次是季甘蓝,她看了眼没接,把手机静音了,揣进口袋。
两人从头到尾没说话,各自晒着太阳,一直到近黄昏。房阿姨叫他们进去吃饭,两人才从这静谧中抽回心神,各自拎着椅子进门。
满满一桌子的菜,太丰盛了。
季芜菁长那么大,还没过过那么丰盛的年,但她在电视里见过。
她一下子就忘记自己以前是怎么过的年了,感觉从来没过过年似得。
落座,房阿姨一家都笑的很开心,很客气,让他们吃这个吃那个,但又略微有些拘谨。
因为叶澜盛看起来有点难以接近,甚至于这会还有点阴气沉沉。
季芜菁看他一眼,桌子下,用脚踢了踢他的小腿。
他扭头,冷眼看她。
季芜菁瞪回去,然后拿出手机,给他发了个短信。
号码虽然拉黑了,可她还记着呀。
发完以后,她冲着他扬扬眉毛,示意他看手机。
叶澜盛没动,因为他早关机了,也不想开机,估摸着一开机电话就不会断掉。
其实不用看,他也能猜到季芜菁的意思,转头,他便对着房阿姨一家笑了笑,说:“菜很好吃。”
他没说谢谢,不然估计又得各种官方。
房阿姨拿了公筷,给他夹菜,说:“好吃你就多吃点,我看你挺瘦的,男孩子还是要壮一点,这样才能好好保护身边的人嘛。”
他说:“她说她保护我,我不能跟她抢,会生气的。”
季芜菁用力咬了下筷子,最后那几个字,语气缱绻,仿佛拿她没有办法,宠她宠的要命。
季芜菁忍不住有踢了他一脚。
他扭过头,问:“怎么了?”
季芜菁微笑,“没啊,吃饭。”她说着,夹了个鸭头给他。
他不爱吃鸭肉,是碰都不碰的那种,就别说是鸭头了。
季芜菁看到他表情出现明显的裂痕,她心里十分快活。
叶澜盛把鸭头夹回了她碗里,说:“别闹,我真吃了一会你就要哭了。”
王八蛋!
她微笑,很快又把鸭头还了回去,“你别闹,我想看着你吃,你吃我就高兴。”
这可怜的鸭头,在两人的碗里来来回回,谁也不想吃它。
房阿姨瞧着两人暗自较劲,忍不住笑了。
老父母无法理解,房阿姨无声的挥挥手,示意他们自己吃饭,不用管。
一顿饭吃的还挺欢乐。
饭后,房阿姨还拿了两个红包出来,两人自是说什么也不肯拿的。
最后,她也只能收回去,收回去时的神情有几分落寞,大概她是真的很想分红包,仅仅只是想做这个举动而已。
世界上最痛苦的,莫过于得到以后再失去。
季芜菁最后把红包拿了过来,说了声谢谢。
晚上,她帮忙一起收拾洗碗,跟房阿姨一块。
房阿姨说:“你可真是个懂事的孩子,不过为什么不回家过年呢?爸妈会担心的吧?”
“我没有父母。他们把我扔掉了,我干嘛还要回去。”
房阿姨不可置信,“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人?自己生的孩子,哪里舍得丢掉?这还是人么?”
季芜菁笑说:“谁让我是女的。”
她虽然说的轻松,可房阿姨看的出来,她说的不是假话,她心念一动,说:“要不,我当你妈妈吧?”
季芜菁愣了愣,扭头看她,房阿姨很真诚,可她也知道突然这样说很冒失,她干笑,说:“是不是吓到你了?”
“那倒不会,只是您都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您就认我做女儿,您不怕我是个骗子么?”
“哎呦,我也没少被骗。”她自嘲的说,而后又叹气,“可是被骗我也甘愿,我无儿无女,就一对老父母,你也看到他们都这么大年纪了,等哪天双双离开了,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您为什么不再嫁?”
她摇摇头,“这世上啊,再没有第二个像我老公那样对我好的人,我不想嫁,我只想当他的妻子。死后安葬在他的身边。”
季芜菁感受到了情比金坚,只是老天爱捉弄人。
房阿姨说:“你说嘛,我有过最好的爱情,我又怎么还能将就跟别人过余生?那不是给自己找罪受,找痛苦么?不瞒你说吧,我也嫁过,为了我的父母,不让他们操心,可嫁了以后我很难受,我几乎要得抑郁症了。没嫁人之前我还能撑着,嫁了人以后,我几乎每天都在想他们。”
“所以我还是决定,自己一个人过,我父母也不再强求我。你看我不是过的挺好。”
季芜菁有些羡慕。
房阿姨又说:“所以要珍惜眼前人,在一起的时候就要好好在一起,别让自己有后悔的余地。我瞧小叶对你也挺好的,有什么过不去的,都快冷战一天了。”
季芜菁无声的笑,他们之间过不去的坎大了。
洗好碗,两人去客厅里看电视,一起看春晚。
两位老人不太熬的住,到八点就回房睡觉去了。
房阿姨则伺候二老休息,上楼后没再下来。
这客厅里就剩下,他们两个,隔得老远,专心致志的看春晚。
外面时不时有烟火爆竹声响起。
十二点整的时候,两人回到房间里,房内漆黑没有开灯,所有的声音都被掩埋在鞭炮和烟火声中。
哪里会有人听到房间里的人在尖叫,在喘息,在做不为人知的事儿。
……
正月初二清早,季芜菁与房阿姨道别,各自留了微信和号码。而后,坐动车去了机场。
许闻的车子,她另外找人过来开。
叶澜盛与她一块坐的动车,买了商务座,环境还可以。
早上起早了,季芜菁用杂志蒙着脸睡觉。
到了机场,拿机票的时候,才发现叶澜盛也买了。
两人同一趟,座位都是相邻的。
她买的是经济舱,叶澜盛做经济舱,他不累?
她没问,只站在旁边,默默的看他。
等拿好机票,两人过安检,先去吃了午饭。
机场餐是挺贵的,但有个行走的钱包,她也不觉得心疼。
这一整天,都在赶路,坐动车坐飞机。
经济舱确实不舒服,叶澜盛很不舒服,但他没说话。
一路两人都没说话,好像都吃了哑巴药,一句话都没有。
唯一的一句,就是飞机上发餐,叶澜盛问她要什么。
飞机飞行三个小时,季芜菁睡了一小会,就没有睡意了,一会拿手机玩,一会又看着窗外发呆。
无聊死了。
叶澜盛也没睡,但他在看电影。季芜菁余光瞥了眼,看的是老片子《金刚狼》。
过了会,她也打开找了个喜剧来看。
看电影的过程中,时间就过的很快,飞机抵达了省会城市昆明。
最后,许闻没让她去他家乡那边,而是改了地方,两人一块去旅游,去爬玉龙雪山。
反正去哪儿都忘不了爬山。
飞机落地,他们比许闻早到一天,因为家里有点事儿,要延后一天。不过许闻都已经订好房间了,会有人来接他们。
季芜菁没说还有叶澜盛,因为他没讲要跟着,谁知道最后竟然还跟着。
所以上飞机前,她又给许闻说了一声。
许闻就赶紧给酒店打电话,多要了一个套间。
季芜菁这才知道,许闻只要了一个房间,这是准备让关系更进一步,更亲密一些了。
酒店的人早就举了牌等着,接到两人后,直接去了酒店,分了房卡。
叶澜盛的房间档次高,两人的房间不再同一层。
两人进了电梯,电梯门缓慢关上,季芜菁去按楼层,还未按下,叶澜盛说:“跟我上去。”
她以为他哑巴了呢,这会突然开口,她回头看他一眼,说:“我先去看看房间。”
“刚那人不是说了,大床房,有什么可看的?”
“看看床有多大呀。”
她这话说的意有所指似得。
此时此刻,他大腿内侧还火烧般的疼,走一步蹭一下都是疼的。
疼痛感,提醒他,昨天夜里她对他干的好事儿,他生气,却又令人沉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