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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岳径山和岳钟靴的反应,周珏就知道沈柏是故意提起这位孟校尉的,端起酒杯把玩了一会儿,好奇的问:“对啊,今天不是专门为我举办的接风宴吗?怎么孟校尉没来?是看不上我么?”
岳钟靴站起身,诚恳的解释:“并非如此,孟校尉前些时日染了风寒,一直未能痊愈,这几日更是卧病在床,实在没办法前来,所以才让属下来此为周少爷接风。”
周珏挑眉,关切的说:“孟校尉今年应该也才四十出头,天天在校尉营中操练,按理不该如何病弱,连小小的风寒都抵御不了,这其中不会还有别的什么隐情吧?”
周珏问得意味深长,岳钟靴和岳径山皆是眼皮一跳,神色有点不正常,岳径山更是狠狠地剜了沈柏一眼。
这个风尘女子,没事为什么要突然提起孟校尉?
感受到岳径山不善的目光,沈柏掀眸和他对视,不仅不害怕,反而还弯了弯眼眸。
小爷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再瞪就把你丫的眼珠挖下来!
沈柏把有恃无恐四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岳径山眯了眯眼,明显感觉沈柏和一般的风尘女子不一样。
岳钟靴听到周珏的话,面色一沉,认真的说:“孟校尉年轻时受了些伤,这次染了伤寒,又有旧伤复发,所以才会病来如山倒,并没有其他隐情。”
岳钟靴刚说完,沈柏就掩唇低低的笑出声:“孟校尉莫不是恶事做多了,现在遭了报应了吧?”
这种场合,别说沈柏,就是一般女眷也没有资格随意开口说话。
沈柏几次说话都触了岳钟靴和岳径山的忌讳,岳钟靴脸一黑,瞪着沈柏怒斥:“放肆,你敢咒骂朝廷命官!?”
岳钟靴在校尉营养了一身武将气派,声音浑厚洪亮,一开口将在座的女眷都吓得变了脸色,噤若寒蝉的看着他。
沈柏也做出被吓到的样子,扑到一边的周珏身上,嘴里懒洋洋道:“周少爷,奴家好怕怕,这个人好凶哦。”
周珏太阳穴突突的跳,却还是揽住沈柏的肩膀,轻轻拍着安慰:“别怕,有我在,不会有人伤害你。”
周珏这话明显是要袒护沈柏,岳钟靴皱眉,压着怒气提醒周珏:“周少爷,这个女子出身低贱,今日屡屡出言不逊,你万不能被她的容貌迷惑,着了她的道!”
周珏暗暗翻了个白眼,若不是他认得沈柏,只怕比岳钟靴还要更早动手砍死这个妖孽。
沈柏趴在周珏胸口,幽怨的瞪着岳钟靴:“大人好生霸道,奴家还什么都没说,你就如此激动,若奴家真说点什么出来,你怕不是就要杀了奴家灭口?”
沈柏这话明着是在嗔怪,暗着却是在说她知道不少事。
周珏立刻接过话题,狐疑的问:“你都知道些什么?”
沈柏一头扎进周珏怀里,脑袋一个劲儿的在他胸膛拱来拱来,矫揉造作的哼哼:“这个人好凶,奴家不敢说,奴家害怕!”
呵呵!你再哼哼一句小爷就弄死你这个妖孽!
周珏忍无可忍,一把将沈柏推开,冷声命令:“快说!”
岳钟靴怕沈柏真说点什么,下意识的想阻止:“周少爷……”
“住嘴!”周珏被闹得心烦,吼了岳钟靴一句,扭头看向沈柏,“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沈柏捏着帕子擦擦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幽幽的说:“也没什么,就是这位孟校尉官威很大,在睦州这些年,总是公然招妓到校尉营发泄自己的兽欲不说,还总是弄伤清韵阁里的姐妹,奴家知道干我们这个行当的,命都不值价,但奴家听说军中规矩森严,不知按照昭陵律例来看,这位校尉大人可有违反军规。”
沈柏说得有理有据,条理严明清晰,岳径山和岳钟靴都松了口气,只当她是专门来替清韵阁里那些姑娘伸冤鸣不平的。
周珏有点失望,还以为沈柏会说睦州失踪的那二十个孕妇的事,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微微拧眉,严肃的看着岳径山和岳钟靴:“当真有此事?”
孟鹤龄招妓之事在睦州城里也不算什么秘密,稍微派人打探一下就能知道,两人犹豫了一下,没再遮掩,点头承认。
招妓这事是比祸害良家闺女的事强,但也的确违反了军纪,周珏虽然不在军中当差,被周德山成日教训着,把昭陵的律法和军规都背得很熟。
知道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好鸟,抓起手边的酒杯砸在地上,义正言辞的呵斥:“军中将领当以身作则,不恃强凌弱,不为祸百姓,更不能行贿受贿贪图美色,他如此行径怎么配做睦州校尉!”
杯子瞬间碎裂溅开,岳径山和岳钟靴神色一凛,而后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沈柏。
周珏自己才刚收下一个美人,再呵斥孟鹤龄这个校尉作风不正,说服力就没那么强了。
周珏也意识到这一点,怒其不争的瞪了沈柏一眼。
沈柏立刻帮周珏打圆场:“周少爷出身高贵,又生得俊美,奴家自是甘愿伺奉周少爷,而且周少爷一看就是规矩礼貌之人,定不会伤害奴家,孟校尉手上可是有我们阁里好几位姐姐的性命。”
普通招妓和草菅人命程度又不相同,沈柏说完,掀了裙摆一头磕在地上:“奴家命贱,今日愿用这条贱命求周少爷彻查睦州州府孟鹤龄,还那些死在他手上的人一个公道!”
彻查孟鹤龄?
岳径山和岳钟靴对视一眼,没想到事情一下子会发展成这样。
若是如此发展下去,他们想要遮掩那些事就遮不住了。
周珏知道沈柏是想借机给他们施压,让他们更快露出马脚,当即缓了神色把沈柏扶起来,坚定地说:“美人放心,本少爷既然知道了这件事,就不会袖手旁观,我一定会查明真相的。”
沈柏一脸感动,又要往周珏身上凑,被周珏一个眼刀子止住,周珏皮笑肉不笑的说:“出了这样的事我也不想吃东西了,先送美人回去,再找他人了解下情况,二位大人也都好好准备一下,晚些时候与我一起去探望孟校尉。”
岳径山和岳钟靴见阻止不了,只能点头答应。
周珏拉着沈柏从州府大门出来,直接骑了岳钟靴的马去清韵阁。
看见清韵阁大门上挂着的镶金门边,周珏眼角忍不住抽了抽,见四周没人,压低声音问沈柏:“顾兄和少爷也在这里面?”
沈柏痛痛快快翻了个白眼:“不然呢,你以为他们在哪儿?”
周珏横着沈柏:“你真是胆大包天,若是让京里的人知道你带他们来这种地方,脑袋还想不想要了?”
沈柏觑着他:“语气这么酸,怎么,没带你来不开心了?”
周珏嫌恶的瞪着她:“我才不来这种地方,我怕得病!”
嘁!上一世也不知道是谁,把揽月阁里的姑娘都睡遍了呢。
沈柏腹诽,进了清韵阁以后恢复本性,嫌裙摆碍事,拎起来大步往楼上跑。
她里面什么都没穿,裙摆拎起来以后,一截白生生的小腿便也暴露在视线里。
虽然明知道这人是男子,周珏脑子里也还是冒出“放荡不检点”的念头,很想让沈柏把裙子放下去好好走路。
周珏还没来得及把这个念头实施就有人替他做了,沈柏跑到一半,手背被狠狠两粒花生米狠狠打中,低呼一声,裙摆落下把小腿挡得严严实实。
沈柏委屈的搓搓手背,头也没抬质问:“顾护卫,你又打我做什么?”
没人答应,沈柏带着周珏一起上楼进了包厢。
绿尖和茶白早就回来了,见到沈柏,两人都很是激动,绿尖忍不住问:“小郎君没事吧?”
明显一直为沈柏担心着,害怕她会出事。
顾恒舟和赵彻坐在屋里,两人面前各放着一杯茶,面色冷沉,周身都萦绕着低气压。
心疼绿尖和茶白跟这两人相处了这么久,沈柏除了面纱冲绿尖和茶白笑笑:“我又不是女子,当然不会有什么事。”说完看向茶白,“茶白姐姐的伤势如何了?”
茶白心生感动,连连摇头:“没什么大碍,多亏了小郎君来得及时。”
明明这灾祸是沈柏他们带来的,茶白反而向沈柏道谢,如此胸襟倒是难得,沈柏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周珏跟着沈柏进屋,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当真看见顾恒舟和赵彻跟两个风尘女子共处一室,还是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周珏反身关上门,然后才走到顾恒舟和赵彻面前,戒备的看了绿尖和茶白一眼,顾恒舟淡淡开口:“有什么可以直说,不必顾虑。”
有了顾恒舟的话,周珏放心下来,问出最关切的问题:“顾兄,你们查到什么了?”
周珏说话的时候,沈柏坐到一边,拿起帕子一个劲儿擦脸上的胭脂水粉和唇上的口脂,还穿着裙子,两条腿就大剌剌的岔开,原本毫无违和感的裙子在她身上瞬间显得不伦不类起来。
顾恒舟皱眉,没有急着回答周珏的问题,沉声开口:“把腿闭上,好好坐!”
沈柏动作一顿,原本还想扯开衣领把塞在胸口的两个馒头拿出来,连忙收回手,规规矩矩的把腿并好,不自然道:“这身衣服穿着太绊手绊脚了,少爷、顾兄你们先谈正事,我去旁边屋子把衣服换回来,也免得叫你们看着别扭。”
沈柏说完往外走,绿尖和茶白很怕顾恒舟和赵彻,连忙跟着起身:“三位郎君先忙正事,我们先去伺奉小郎君换衣服。”
两人跟着沈柏一起去旁边房间,沈柏没有避着她们,爽利的脱下外衫,取下馒头。
绿尖和茶白羞红了脸,低着头上前想帮沈柏换衣服,见到她胸口的裹胸布以后,眼眸睁大,却都没有惊叫出声。
沈柏摊开手由着她们看,过了一会儿挑眉道:“两位姐姐不是要帮我换衣服吗?”
茶白先冷静下来,上手去帮沈柏脱去中衣,柔柔的说:“小郎君胆识过人,想必身份不俗,奴家虽然不懂什么高深大义,却也分得出善恶,小郎君放心,我们二人绝不会将你的秘密泄露出去。”
茶白说完绿尖也回过神来,蹲下去帮沈柏解裙腰,附和道:“我也当守口如瓶,打死也不会出卖小郎君。”
她们已经知道沈柏是女儿身,却还是一口一个小郎君的叫着,心理承受能力不错,脑子也转得快。
沈柏满意的勾唇,淡淡道:“不瞒两位姐姐说,我是从瀚上京来的,家中在瀚上京里还算有点地位,我既然让两位姐姐知道我的秘密,便是信任两位姐姐。”
绿尖看了茶白一眼,茶白立刻道:“谢小郎君信任。”
沈柏的衣衫已经脱完,绿尖拿了她的衣服过来,茶白悉心帮她穿上。
沈柏继续说:“这几日睦州城许会出些大事,我们走后,两位姐姐可能在清韵阁会受到诸多刁难。”
茶白帮沈柏系腰带的手一顿,绿尖也是唇瓣一抖,脸色有点白。
今天她们回来以后,花娘就想找她们麻烦,若不是顾恒舟及时出现,她们只怕会被花娘责罚惨。
若是城中出了事,沈柏他们走后,两人就生死难料了。
绿尖和茶白都知道沈柏这话是什么意思,犹豫了一会儿,两人在沈柏面前跪下,茶白主动说:“求小郎君为我二人指一条明路,我二人日后必定结草衔环报答小郎君大恩。”
沈柏自己穿好衣服在两人面前坐下,沉声说:“没有什么明路,回京以后,我身边需要人伺候,两位姐姐若是愿意,等城中事情结束,可随我一同回瀚京。”
从睦州去瀚京,这可是绿尖和茶白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两人惊喜的看着沈柏,当即要应下,沈柏沉声道:“我身上藏着这么大一个秘密,身边并不安全,随时都有可能丧命,而且我还会招惹其他危险,你们若是与我一起回去,便不会如现在这般安宁,想好了再回答。”
茶白一头磕在地上:“奴家愿意追随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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