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见辛宴神清气爽的坐在窗边看书,哪里有一点不舒服的样子?
见到她冲进来,辛宴捧着书,抬头狐疑道,“萧大哥送走了?你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辛夷同样狐疑地看着他,“你不是不舒服吗?”
刚刚还脸红脖子粗的,才这么会就神清气爽了?元始天尊的仙丹也没这么厉害啊。
辛宴老神在在的看着辛夷,重新把目光放回自己手里的书页上。
这世上还有一种急就是内急,刚刚和明玉玨对质的时候精神太紧绷,等松懈下来就内急了。
难道他还在客人面前说他要去出恭?让客人等等?
他可是辛家小公子哎,名声还要不要了?
见辛宴这个样子,辛夷放下心来,说明是真的没事,“刚刚五哥说等下要带我去查案,家里如今乱糟糟的,要去吗?”
辛宴放下书,揣着手,面无表情地道,
“别想让我带你出门……”见辛夷垮下脸来,恨铁不成钢的,“萧大哥既然这样说了,他总有法子让你坦然的出门啊,你们又不是私奔……”
辛夷头也不抬,眼也不眨,毫不负责任地哄骗道,
“你不是经常和衡山先生出去游历长见识?难道你不想去看看查案是什么样的?我让你提前享受当官破案的乐趣哎,你确定不去?”
五哥办事她当然放心啊,可是她想早点出门去,家里肯定还有得乱。
辛宴,“你是不是把我当十岁小孩骗?”
辛夷,“不,是当两岁半的小孩骗!”
辛宴,“???”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谁也没去成,因为辛季春安抚好徐氏,看着大夫把脉开方子后,就来找姐弟俩谈心了。
“你们这样瞒着家里行事,心里开始怪我?”辛季春想到辛宴在厅堂里质问明玉玨的事情,心里酸楚难当,声音微哑。
儿子小小年纪,就能如此多思,遇到困难没有向家里求救,反而去找外人,这心结是有多重啊。
“我虽然劝阻过你们母亲,让她不要那样,可到底不忍心将她逼急了,你明伯母的事就是她心里的一根拔不出来的刺,碰都碰不得。”
辛季春颓然地坐在椅子上,“阿宴是不是觉得父亲很糟糕?”
辛夷没说话,辛宴看着他,目光变得柔和,
“我以前跟着先生出去游历,年纪小小的,什么都亲力亲为,想着为何你们会那么狠心的将我丢出去。”
辛季春听着有些苦涩,没有哪一个做父亲的愿意让儿子那么小就出家门的。
“后来,我想,大概父亲是为了让我独立,将来好支撑门庭,毕竟姐姐都要靠我。”
“可是,我还是觉得父亲很无能!为何你不先将门庭支应起来呢?反而一直做这个七品县官。”
“从来都是这里到那里,从南到北。辗转来辗转去。”
辛季春叹道,“父亲确实很无能吧!”
“小时候是这么想的,不过现在觉得,如果父亲若是无能不聪明,怎么生得出我来?”
辛宴一脸严肃,慢吞吞的道。
辛季春笑了下,使劲的揉了揉辛宴的头,“臭小子,你现在也才十岁……”
辛夷在边上添油加醋,“不,爹,他只有两岁半!”
“现在是男人谈心时间,你想男女谈心在后头排队……”辛宴撇了撇嘴。
“无论去了哪里,我都会带着父亲做的文章,诗词,以前是为了做范文,并不是觉得好,而是打心底认为父亲做不出那样的好文章来,而我……”
他顿了顿,“如果连父亲这样的文章都做不出,那这辈子说不定县官都做不成,所以我想着赶超父亲……”
所以,他拼命的学习。
不过,在年纪越长,见过的人,阅历越多之后,辛宴才愕然发现,父亲的文章不是不好,而是太好,比衡山书院的很多先生都做得好。
到底年纪还小,再怎么老成,也还是会茫然,“我不明白,为何父亲明明很有才华,为何一直都……”
只在各县之间辗转,还是贫穷的县,否则当初也到不到滇南去做官,更不会碰到滇南暴乱。
不会有今日的事情发生。
如果是从前,辛季春大概会用‘等你长大了就明白这样的话。’
可今日之后,他再也不能真的把孩子当成小孩来看到,他想了想,
“人生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你才十岁,不急,日后会慢慢与你说的。”
辛夷在边上插嘴,“祖母曾经说过,因为家里祖父如今是从一品的尚书,大伯是三品下的堂官,从前朝起,就有同家族之人居庙堂之高的大忌讳。”
“父亲与其在京城做个小吏,还不如去外放为官。”
辛季春叹了口气,道,“你祖母倒是什么都和你说。”
辛夷点头,当然啊,因为她是祖母啊。
“那你祖母和你说过你母亲的事吗?”辛季春心中为女儿骄傲,又是苦涩。
辛夷沉默片刻,道,“我现在不想说母亲的事情”
省得到时候还要吵起来。
辛季春心潮起伏,道,“你母亲也是疼你的,小时候你病了,抱着你三天三夜没合眼……她对你的心是一样的。”
见辛季春执意要说,辛夷也就是神色一肃,沉声道,
“我记得母亲在堂上说,恨不能分开两半,一份给我,一份给明玉善,可是父亲,不是这样的。”
“母亲要分就要分四份,姐姐和小弟她又放哪里去了?我既厌恶偏心,自也不想要偏向我的心。”
辛季春呆了,指着辛夷,忽然心头一凉,看来,这对母女,是真的不会有转圜之地了。
“父亲,你知道小弟为何宁愿求助外人也不找家里人的原因吗?他是因为可怜我!”
“世人都说辛家七姑娘是辛家上下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可是谁能知道,她的亲娘那样偏心?”
“如果小弟要找你帮助,你会不说给母亲听吗?那如果母亲要哀求你放过明玉玨他们的时候,你会不会心软?”
“你把小弟送去给衡山先生,让他小小年纪就出去游历,难道不是怕他在母亲手上长坏吗?”
“父亲,我愿意孝敬你,我也爱你,因为你是好父亲,可有些事情,有些人,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这样对大家都好!”
辛季春偏过头去,他都不知道自己眼眶湿了,可他的女儿,只是薄薄的背脊挺得笔直,站在那里。
他以后不想站在夫人那边了,他要站在儿女这边。
“姐姐和小弟他们也不是石头做的,他们就不想要母亲的关怀吗?凭什么要饱着两个人,饿了另外两个。其实真正的只有一个人吃的饱饱的?”
辛季春自以为见识也是多的,可是这一刻,他还是心痛如绞。
辛宴也是愣愣的看着辛夷,他和衡山先生有一次去北边游历的时候,在一处林子里经过时,他看到两个狼群的对决。
当时两个狼群都已经死伤无数,站立着的狼匹其实也是通身是伤,可他们并没有倒下去,奋力的站在那里,想要用余威震慑对方。
最后的结果是,两个狼群都死伤殆尽!
残阳如血,透过树丛,照射在狼的尸体上,那一刻,他没有看到不堪,只看到狼匹倒下前的那种孤勇,令人心醉神迷的光彩。
辛夷笑了笑,“父亲,以后我们不说这个好吗?还有,今日明玉玨兄妹的事情,你不去祖父还有大伯哪里告知一下吗?”
“明玉玨还不知道要做什么,应该让祖父和大伯他们防范一下的。”
“刚刚五哥说明玉玨为官的时候很是亲和,收拢了一批人心,难道父亲你们就不该查一查他的事情吗?”
“人总有纰漏的,小弟都能抓住,没道理你们抓不住啊。”
辛季春,“?????”
“这事当然要和你祖父还有大伯他们说的,毕竟也不是小事,一旦逐出去影响也是很大的。”
毕竟明玉玨兄妹在外人的认知里,是辛家的人。
明玉玨看着辛季春去了后院,看着辛家姐弟俩送萧元祐出去,最后只留下他独自一人站在厅里,他竟不知该何去何从!
今日的一切都不是他想的,他小心翼翼的谋算着,就是要把整个三房击垮,可到头来,被击垮的反而是自己。
他一步步地走到今天,凭借的是他的小心,还有他精明的头脑。
而此时,他仿佛听到一个声音在嘲笑他,不行的,不行的!
从这里离开后,就再也不会有大道可行,他让自己从大道走入羊肠小道,最后走上绝路。
他不知道自己出的待客厅,每走一步,都是煎熬。
他看到辛宴和辛夷送萧元祐出去,看到辛夷和萧元祐灿烂的笑。
猛然只见,他突然醒悟了,从明玉善的失踪开始,就是辛宴设计的局!
一步步的,让他走到如今。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根本就不是弄巧成拙,他是上当了,上了辛宴的恶当!
今日这一切,分明就是个连环局!也许他那个账本是真的,可今日萧元祐拿出来的账本那就是安排好的!
先下手为强,偏偏,他被接二连三的打击给弄懵了,来不及分辨。
难道他要说这个不是真的?是假的吗?那么他明明手握证据,为何不交出来?
那他就是包庇罪!
反正无论如何,他都里外不是人,不是得罪辛家,就是得罪官家!
明玉玨只觉得眼前一黑,有什么东西仿佛向他头顶直压下来。
……
那头萧元祐从辛府离开,就直接往宫里而去,进了宫门,正好碰到一群官员从皇帝的勤政殿出来。
他叫住了一位紫服官员,“李大人,请留步。”
这位李大人是专门管着官员升迁调动的,过了新年,有一批官员的职位会有调动。
李大人对萧元祐叫住他还是很诧异的,这位萧大人说起来算是皇帝的半个养子,领着数个职位,是皇帝跟前的第一贴心人。
“萧大人,不知有什么事?”李大人单刀直入,切入主题。
事实上,是李大人的好奇心作祟,这样的人,有什么事情找自己?公事都会去衙门里,不会独自两个人在一边说。
萧元祐拱拱手,一脸沉静地道,“是想请你帮忙斟酌一下,若是不能透露,就当握没问,若是可以透露,那就请你如实告诉卧,我想问一个人,他在您这里有没有案底。”
李大人乐了,‘您’都用上啦。
这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不过,萧大人自己就领这个数个职位,又是大理寺的,难道还会不知道别人的案底?
他这样想,也就这样问了。
萧元祐回道,“是个官儿,你不是管着升迁调动吗?就想着知道这个人后面会怎么样?”
李大人眨眨眼,原来是要帮人求官?
不是都说萧元祐大人很是铁面无情吗?就连当初祖母娘家人说撸就撸掉了的。
李大人眨眨眼,“要看是什么人,任什么官。”
有些卷宗是保密的,只对皇上开放。
“明玉玨!”萧元祐报上了明玉玨的大名。
当然知道了,明玉玨的官评很好,过年之后新年的第一波调动就有他,官升两级。
“这个官评很好,会有大任命,怎么?大人有话要说?”
他以为萧元祐是为明玉玨做说客呢,可看萧元祐的态度,也不是个认真的说客,他也就问的很随意。
萧元祐皱皱眉,“如此?”
“怎么?是他范了什么事吗?”李大人能穿紫服官袍,那就是个机警的,见萧元祐皱眉,立刻追问。
萧元祐对李大人行了一礼,笑笑,
“幸亏碰到李大人,这个明玉玨,他不行,万不可放出去残害百姓。”
李大人惊奇了,竟然不是做说客,这是要把明玉玨的名字给抹掉,道,
“他的同僚,上下级都是赞口不绝,升迁是正常的,只是,若有不法事,自然也该罢黜。”
萧元祐朝萧一伸手,萧一会意,递了他两卷东西。
“这是两本账册,是我刚刚办的案子,关于明玉玨的,他把养父辛季春给告了!”
虽然说告了养父可以说是大义灭亲,可反过来想,养育之恩说抛就能抛,那朝廷不同样如是吗?
到时候出去危害百姓,甚至通敌卖国,找谁算账?
“经查,不过是子虚乌有之事,我正要去禀报陛下,碰到李大人,就先问了问。”
怪不得,李大人心中惊奇,忙说,“是我疏忽了,我会好好的查一查这个明玉玨,就先不给升迁了。”
“如今已经到了年关,就先让他回家歇着吧。”
萧元祐点点头,果然是个穿紫服的人精。
没有任命,如今的官职也停了,就让他回家吃自己的!
他不是道貌岸然吗?就先揭了他的皮,拿了让他骄傲的东西,让他露在日光之下。
想要收拾他,也不需要自己动手了。
萧元祐干了这么件事,依然是不对辛夷声张,慢悠悠的往勤政殿去,等着禀报完事物,就让燕无名去接了辛夷出来。
辛家今日肯定乱的很,他算算时间,他出宫,找燕无名,再去辛家,那个时候辛夷应该也侍完疾了吧!
到时候就当带她去散心。
……
辛夷等着萧元祐出宫来接她去查案,徐氏病倒请大夫的事在府中也传开了。
少不得洛氏等妯娌也要上门来探望。
辛四太太赵氏坐在椅子上,用帕子捂着嘴,四处看了看,
“不是说微微挺孝顺的吗?陪着老夫人住了几年,怎么也不见过来侍疾?”
“三嫂莫不是被她给气的?”
“哎呀,不是我说,这个微微,就是咱们家特殊的一份子!别人不去书院,她去书院。”
“老夫人那里别人都不能去,就她能去。”
“三嫂当初怎么没把玉善一起放过去啊。”
赵氏最喜欢看的就是三房的笑话,大房是宗子,她不敢笑话,二房一家在外任,常年见不着面。
唯独三房,徐氏个是软糯糊涂的,最好下手。
“四婶,人贵有长进,别光见肚子长……”辛夷捧着药碗从外头慢悠悠的走了进来,眼角撇了撇赵氏那仿佛三个肚子的腰间。
赵氏滞了下,顿时嘲讽道,
“还长进呢,也不知道谁把亲娘给三番五次的气晕过。你说说,你长哪儿啦。”
辛夷一点也不恼,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侄女对你不用长进,只要说鬼话就行。”
赵氏一愣,她摸不清侄女是什么逻辑,只能愤然,“我是人!”
辛夷放下药碗,懒洋洋地道,“你不是人,你是水桶!”
水桶腰,好几个圈!
“再说,你说自己是人?你怎么能定义自己是人?是人会说自家侄女的坏话吗?”
赵氏,“……”
我是谁?握在哪?我是人吗?我怎么证明自己不是水桶,不对,不是人?
老半天,辛家传出了赵氏如同杀鸡般的尖叫声,
“辛微微,你给我等着!”
辛夷掏了掏耳朵,她会等着的啊,毕竟,这个四婶这些年在三房的事情上,也出过不少的功劳。
不就是她天天在明玉善耳边说徐氏不是亲娘,亲娘都会疼着自己的孩子的,哪里会对别人好?
徐氏对她好,不过是图着辛家的家财呢。
明伯父两夫妻都不是歹竹,可为何会生了明玉善明玉玨两根歹笋呢?
自然是有外因在里头诱发的啊。
明玉玨收拾了,这个四婶难道还留着过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