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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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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你再来找我,我会考虑给你换个岗位。”

    刘平似乎想起来些什么:“老首长,这个独立团的团长是不是叫杨龙菲?”

    刘师长点头道:“没错,就是杨龙菲这个团。怎么,你认识他?”

    “这倒没有,不过我听说过这个人。当年在十里铺全歼日军小野大队,整个华北地区几乎都传开了。我在北平干情报工作的时候就听说了,为此北平特务机关还专门明码标价买他的脑袋,不多不少,整整五万大洋!”

    刘师长笑道:“那也该有年头了吧?据我军内线传来的消息,敌驻太原第一军司令部已经重新开出了价码,现在杨龙菲的脑袋已经值十万大洋了……这样也好,既然你对自己以后的搭档多少也有些了解,我想后面的工作相对来说开展得也会容易些。我需要提醒你的是,你的这位搭档并不是个老实本分的家伙,跟你一样,一不高兴就甩脸骂娘掀桌子,这几乎成了一种常态。也就是在我们面前能稍微收敛些,等一出了师部大门就不是他了,不把天给捅个窟窿出来不算完。当然啦,调你到独立团也是总部首长再三考虑,与我商议后决定的。前任独立团政委肖致远在独立团干了不到三年,可就是跟杨龙菲这小子尿不到一个壶里去。杨龙菲本人也曾多次向我汇报,申请让我把肖致远换掉。我斟酌再三后,才想着把你给调来,要的就是针尖对麦芒!如果不派一个有脾气的人跟他碰撞碰撞,他能把独立团的房顶给拆了。我刚才说啦,这是一个有胆量大闹天宫的家伙,而你要做的就是当好他脑袋上的紧箍咒。还有一点就是,前任政委肖致远的政治思想过于激烈,政治倾向也有些极端,因为某种因素,他在团里大搞审干工作,已经间接地扰乱了目前的工作秩序,独立团的干部战士也颇有微词。另外,团长杨龙菲在不久前的一场战斗中负伤,至今还在医院里休养。前政委这两天就会调离,你可以就地直接开展工作,我估计距离杨龙菲出院也就是这十天半月的事儿了,到时候你可以好好的会会将来的这位搭档!”

    “老首长放心,我一定完成组织上给我的任务!”

    “刘平,我要你记住一点,我派你到独立团既不是充大爷也不是去当小媳妇的。你要懂得利用这些年学到的东西去中和独立团目前的现状,不要搞一言堂,更不允许拉山头,如果有此类情况要坚决杜绝,但也不要矫枉过正,影响了团里的正常工作,尤其是战士们的士气。总而言之一句话,既要敢于对错误的事情说不,也要学会在生活中去了解这支部队的特点和优势,并积累一定的经验,这也算是我为你布置的功课吧。”

    “我明白啦老首长,那我什么时候出发?”

    “如果你精力还算充沛的话,我建议你立刻就走。独立团正在苗庄一带休整,距离总部驻地只有不到五十公里,目前仍属于警卫部队性质,少有仗打,你有充足的时间去投入工作。怎么样?如果身体情况允许的话,我就派人护送你过去……”

    刘平婉言拒绝了:“多谢老首长好意,不用啦。这么说来师部距离独立团驻地也不是很远,快马加鞭三个钟头怎么也该到啦。老首长,您多保重,我直接带着警卫员就去独立团报道啦!”

    临走前,刘伯承师长还专门从自己的办公桌前拿起一本薄薄的《中庸》递到刘平的手中,并再三嘱咐他百无聊赖之际可以多读读这本书,也许会对他之后的工作和人生道路有所启迪。

    老首长用心良苦,刘平也只好却之不恭。临出发前,他转身向刘师长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

    杨龙菲的伤口已经拆线,正在进行最后的疗养状态,他的出院申请已经获得了批示,一周后即可回到团里指示工作。

    不知不觉,杨龙菲已经在医院住了将近三个月。寒冷的冬季也已过去,周围尽是一片春意盎然的景象,万物复苏、鸟语花香,暖风微微地吹着,让人心里感觉格外舒畅。

    这天,医院的护士们闲来无事,便三人一团、五人一队将杨龙菲簇拥在一处凉亭内。老实说,护士们对这位声名在外的八路军团长是早有耳闻。独立团的历次战斗大都在晋西北一带传开,颂为佳话。

    护士们争相提出问题,弄得杨龙菲有些手忙脚乱。

    “唉,杨团长,您认识七七二团的王团长么?他跟您一样,打仗凶着呢。前些日子他带着手下战士在临汾伏击了敌人的一个战地观光团,杀死了一百多鬼子呢,里面好像还有一个小鬼子的大官儿……杨团长,您觉着您跟那个王团长比打仗,你俩谁厉害?”

    “杨团长,我听说你之前是在国军,外面都传说国军当官的各个都娶小老婆,那你咋不娶小老婆呢?”

    “嗨,杨团长,听说独立团的干部和战士各个都是不要命的主儿,刀顶鼻尖上都不带眨眼的。听说有回你们团打鬼子据点的时候,连炊事员马夫都参加了战斗,腰上的围裙都还没来得及解开,抄起菜刀就上去啦,真有这么回事儿么?”

    杨龙菲平日里最烦别人在自己耳边唧唧喳喳的,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晃眼一看,好嘛,何止是三个护士?不多不少,正好六个姑娘!你一言我一语的,听得杨龙菲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唉,唉,我说你们慢点儿说,一个一个来行不行?我就一个人在这儿,你们六张嘴在这儿唧唧喳喳,到底听谁的?行啦,都别吵啦,挨个提问题,我一个一个回答……唉,你刚才问我什么来着?噢,想起来啦!你问我认不认识七七二团的王团长?嘁,王疯子嘛,我跟这小子是老熟人啦,38年我调到山西来没多久就认识他啦,那会儿他还是七七二团的副团长呢。你刚才说的没错,这小子打鬼子不含糊,是块硬茬儿。经常是战斗打响没多久,他就下令吹冲锋号跟敌人拼刺刀去啦。话又说回来啦,要是没这点儿拼命三郎的精神,人家也不能给他起外号叫王疯子不是?这点我俩很像。其实我俩的共同点有不少,例如都爱喝酒,都喜欢养马,都喜欢没事儿骂两句娘,骂急眼了以后还容易动手。上次就是,师长请客吃饭,这小子喝多了就开始骂骂咧咧的,我也没能免俗,就在酒桌上跟他对骂。结果你们猜怎么着?这小子二话不说照着老子我的胸口就是一拳。唉,你们可不要小看这一拳,你们不知道,这小子入伍前练过武术,他那一拳上来就好像铁锤凿在了墙上,弄得我差点儿没缓过劲儿来。我也没手软,照着他下三路就是一脚,这小子当时酒就醒啦,把他疼得当时捂着裤裆就颠颠地走啦……”

    那个提问的护士不满地撅嘴说道:“真耍赖,哪有这么招呼的?那地方要是踢坏了,人家王团长还不得跟你急呀。”

    杨龙菲不屑地说道:“嘁,这你们就不懂了吧?练武里面有句行话,叫作‘手似两扇门,全凭脚打人’。要是这点儿准头都没有,咱还真不会轻易起脚。再说啦,谁让那小子突然捶我一拳呢?咱这叫一报还一报,他要是有能耐,照我下边踢一脚,我一样没话说……嗨,你看看我,说着说着就跑题啦。你刚才问我和老王那家伙谁打仗厉害?哟,不好意思,这我还真没法回答你。我要说我比他强,你们肯定会说我吹牛,我要说他比我厉害,你们也不一定就相信。准确的说,我俩是各有千秋。他呢,擅长打伏击和阵地战,我就不一样啦,我擅长的是攻坚战和防御战。中原大战的时候,我就带着队伍在陇海线一带跟敌人死磕,那架势你们指定没见过。好家伙,我带着我那个团在敌石友三部的包围圈里横冲直撞,硬是把对方手下的一个师给打得七零八落的。敌人的防御圈外面还有中央军的两个师给我撑腰,我怕什么呀?我就攒足了劲儿揍他狗娘养的就行啦!”

    “咳,杨团长,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我听说国民党军官都爱娶小老婆,还都是三房五房的娶。要真有这么回事儿,您咋不娶几个呢?”另一名护士问道。

    杨龙菲板着脸反驳道:“听他们扯淡吧,还小老婆?谁告诉你们说国民党当官儿的都爱娶小的?像国军参谋总长何应钦,政治部部长张治中,人家官儿不小了吧?人家就只娶了一个老婆。你们呀,别总把国民党的将军都想这么坏,国民党的队伍里还是有很多有骨气和有血性的汉子的,你们以为所有的国民党军官都像石友三那混蛋一样没出息?”

    护士王芳听得津津有味的,她与别人不同,相比于独立团的以往战绩,她更想知道杨团长和高院长之间的一些往事。必须承认的是,在将近三个月的生活中,王芳已经对杨龙菲这个主力团团长暗生情愫。王芳心里清楚,双方无论是文化水平还是在队伍里的地位和等级都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可对于一个情窦初开的女人来说,任何因素都无法掩饰住她对那个男人的欣赏,这是个极具雄性魅力的男人。文化人喜欢将杨团长这类人称之为嫉恶如仇、大义凛然,反正就是夸他是男子汉一类的人物。自打参加八路军之后,在野战医院工作了多少年,她还从未以一个崇拜者的角度去仰望过一位异性。在她看来,那些在战场上杀戮无数、浑身浸满血污的男人实在有些可怕,虽然他们杀的是日本人,可每次面对这一张张沾满鲜血的面孔,王芳总会有些胆怯,有时甚至不敢与对方直视。她的想法很简单,这些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当回事的人,你更别指望他们会去在乎别人的性命,万一自己哪天说错了一句话,那些杀气腾腾的营长、团长们兴许就敢拿刀把她给砍了。而这些想法,都是在杨龙菲负伤住院后才慢慢为之改变的……

    “杨团长,我听说您和高院长是老朋友,听政治部王主任说,我们院长当时还是闹*出身。杨团长,你俩到底是咋认识的?”

    杨龙菲从口袋里翻出了一包“老刀牌”香烟,从中抽出一根夹在嘴里,然后边擦火柴点火边谈吐不清地说道:“等会儿,我先抽支烟……唔,你刚才问我什么?我跟你们高院长是怎么认识的?还能是怎么认识的?就那么认识的呗!这个王主任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们院长算啥闹*的出身?当年闹*的时候,她还是个不悟事儿的黄毛丫头呢。她那时候正在学校学医呢,成天到晚就跟那破手术刀较劲,她那会儿知道闹*是哪回事儿么她……”

    王芳对他的回答并不满意,于是纠缠道:“不对,杨团长,王主任跟您说的不一样。王主任说我们高院长在北平参加过学生运动,好像还是里面的一个负责人呢。诶,那个运动叫啥来着?哦,对啦,叫一二·九运动!杨团长,您也是北平人,您知道一二·九运动么?”

    “没听说过,这也不奇怪,我对这方面没多大兴趣。我是军人,除了手里的枪,我什么都不信,更别说是什么学生运动啦。说句实在话,我从来不觉得这些学生运动能对抗战起多大作用。道理摆在那儿呢,要是光靠竖几面大旗、喊喊口号游个街就能把小鬼子赶走,那还要我们这些当兵的干啥?都回家抱孩子、孵豆芽去得啦,对不对?还要我们干啥?不是我说,你们那个王主任就是个典型的酸文人,按照我们老家的话,不就是个臭知识分子么,有什么可吹的?不就翻烂了几本线装书么?瞧把他能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孔夫子下凡呢!依我看,还是那句老话说得好,百无一用是书生!”

    王芳沉默了,周围的护士却重新骚动起来。其中一名护士似乎看透了王芳的心思,便试探性地问道:“唉,杨团长,您觉得俺们院长人咋样?”

    杨龙菲并没有听出对方的话外之音,只是用手夹着烟简单地回答道:“还不错,文化水平高,医术也还不错,模样嘛……也还马马虎虎过得去。就是这脾气不行,动不动就爱给人脸色看,思想觉悟也有待提高。不过对于像你们高院长这种思想落后的同志,我向来是抱以宽宏的肚量去容忍和接纳的。没办法,女同志嘛,打不得骂不得,她要发火,咱就只有受着的份儿啦。说好了,要是哪天你们医院政治部要搞一对一帮扶,别忘了找人通知我,我自发当她的帮扶对象,顺便把她的世界观和大小姐脾气全都给改改。劳苦人民是一家嘛,不能分三六九等,更不能颐指气使,由着她性子来,是得好好改造改造!”

    说这话的时候,杨龙菲只感觉背后生风,一股寒气吹得他脊梁板儿一阵发凉。果不其然,他才刚把话说完,身后便传来了高雅那婉转悠扬的声音:“嗬,杨团长,你这是要帮谁改造世界观哪?该不会又把梦里的事儿当成真的了吧?”

    杨龙菲猛地一激灵,他甩手便丢到了夹在指缝中的烟蒂,忙不迭地回头谄笑道:“哟,这不是院长同志么?你不是正跟政治部的同志们开党组会么?这么快就结束啦?哎哟,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这不是昨晚上被风给吹着了么?睡得迷迷瞪瞪的,一不小心就把他娘的梦里的事儿当作是真的啦。你别跟我一般见识,我不也是闲着没事儿跟女同志们逗个闷子,穷开心么?你说这年头,哪还有那么多值得开心的事儿,你说是不是?”

    高雅扫视了一下面前六名护士,口气轻蔼地说道:“你们去别的地方休息吧,我有话要单独跟他说……”

    护士们听后便手忙脚乱地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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