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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一日,驿马动,时冲乙亥,辛巳,吉。宜求嗣嫁娶,祭祀酬神。大利东方。
大雨过后,碧空如洗,新叶低垂,朝露结珠。刚刚冒尖的鹅黄色草叶上,晶莹剔透的露水折射出暖黄色的晨光,微风轻轻一吹,就把叶尖压得垂下头来,顺着白色叶脉滑进新草扎根的暗绿色青苔里消失不见。在青灰色的瓦上,这块青苔仅是一个不起眼的绿斑,没有人会在意它何时生长,何时消亡,哪怕它长在这座在世间以慈悲闻名的寺庙里。
青瓦白墙,在绿树青山的掩映下显得异常沉静。虽然大异于正统寺院的黄瓦红墙,但这确实是一座庙:门前矗大佛,院中立香鼎;这是一座小庙:院子仅一进,泥屋共三间;这是一座破旧但干净的小庙:大佛虽缺臂却未有残破之像,香炉虽有锈但无老旧之感,青瓦生苔不见杂草,白墙斑驳未见积尘,被时光打磨已久的木门释出凝重的褐色年轮。许是门前岁月太沉重,檐下的青石板上也被生生蚀出了一排深浅不一的小坑,随时准备承接从檐上老青瓦间流溢的佛家气韵。
老旧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仅一只脚跨出门槛的光头小僧赶紧伸手扶住右手边那块摇摇欲坠的牌匾,小心地重新挂好,仔细正了正位置,拉起灰色僧袍的袖子又擦了擦,这才满意地拿起慌忙间抱在怀里的扫帚扫起地来。
“无意留此间,云淡风轻是归处;有花开彼岸,天长水阔不染尘。啧啧,韵律对仗不工整,意境不超拔,俗!真俗!太俗了!”
“确实。熟,真熟,太熟了。道长请入内,新茶已焙,家师候您多时了。”听闻人声,圆觉仅是微微一愣,即合掌执礼,甚是恭谨。
只见一宽袍博带、大袖如云的中年道士立在残佛头顶,一脚虚踏,状如乘风。此人目如晨星,眉如利剑,美髯飘飘,发髻绾得一丝不苟,确实英姿飒爽,飘渺若仙。只可惜十多年来,小和尚无论如何也看不清道长到底是何模样。
“不急。小和尚,我来问你,这副对联你擦了十年,却是熟得很了,你可知何解?”
“小僧愚钝,师傅未曾开示,小僧不知。”
“哦?说不得今天要代你师傅好好教教你了。带路吧。”
“那就先多谢道长了。您先请。”
小和尚似无所觉,也不去理会道长话语里是否意有他指,只管转身带路。
这道士先是脚踩大佛,后又僭越师徒传承鄙薄小和尚师傅不会教徒弟,屡次挑衅,小和尚竟也不着恼。此刻道士跟在他身后,两脚虚悬,脚不沾地,身形似虚还实,见小和尚步履沉着,神行俱静,哪怕他道行高深,也不禁暗暗点头。
仅行数十步,小和尚将道士引至院角一亭,向早已坐在亭中的老和尚合手一礼便径自打水烧茶而去。
老和尚是真老了。
枯皮白须,齿脱甲折,黄褐色的老人斑遍布脸庞,眼睑耷拉,眼袋沉重得仿佛装满了世间万象,红尘因果。他的嘴唇因牙齿的脱落而干瘪凹陷,要不是身上明黄色的袈裟散发的柔和光芒,根本看不出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就是世间最高的高僧。
“你的道错了。”道士平静地坐在老和尚对面那个刚刚晒干打好的新草编蒲团上,用了一句十年来都没有变过的话作为开场白。只是这一次,老和尚没有反驳他“何错之有”,连眼睛也没有睁开,仅是抬了抬下巴以示话已入耳。见他如此,道士再无半点说话的兴致,信手拈起一颗白棋置入中元,便就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袖,把鞋底在新蒲团上使劲蹭了蹭准备离去,只是刚跨出半步,就发现自己面前横亘一条大江,黄涛滚滚,浊浪排空,其声轰轰如地陷,其势巍巍如山崩。浪中隐隐翻白骨,魔煞更不匿其踪,时而幻作遮天大手拍击而下,时而变化软玉温香袅袅而来。钹铙俱发,钟磬齐鸣,直让人血脉偾张,心如擂鼓。
道士目眦欲裂:“贼秃安敢与我斗法?”伸手一引,一道轰天紫雷便打入江中,种种幻象异闻登时一击而灭,眼前分明仅有一洼檐水,而道士一脚踏入其中,已是新履半湿,玉趾粘露。他缓缓收回湿脚,跌坐蒲团之上,看着院中轻烟微弥的大鼎说道:“好手段。”
“好无理。”老和尚的声音微弱得仿佛是从千里之外传来,偏偏又似乎近在耳畔。
“哦?那是只你的理,没有也罢!”
“你这一手棋下得好生无理。每年落一子,十年精心构筑,一朝前功尽弃,也不是你的理。”
“天地无常,人亦无常。道法自然,有理即是无理,无理亦是有理。”
老和尚点了点头“看不懂的,就是无理;看得懂得,当然就成了道理。人心即天心,奈何人不自知而求于外象,以他心作己心,早就忘了我何以为我。”
“这也就是你自己的道理罢了。你佛家舌绽莲花,凡事都能说出三分理来,不如你来给我说说佛法深湛的有道高僧,如何能把魔道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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