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为何犹豫再三,支支吾吾。然而她听了这话,脸色也跟着有些不对了。她还记着从前在承霖县跟玄女教打过的交道,也从来不曾忘记那些慑人的笛音。可是志怪上的记载,当真能有用么?
元凭之似乎留意到了她的表情,温和地道,“当年朝中派出数十勇士探索南荒,所凭的线索也是民间的志怪传说。”
余墨痕也承认,民间神鬼轶事当中,有许多都是平民对无法理解的现象强行做出的解释,因此能够提供一些与当地环境、气象之类有关的线索。即便如此,一方守军竟要全凭志怪行事,居然不得不依照这些摸不着边的记载存活,岂不是跟以图僳旧教为基础的玄女教没什么分别?
但眼下余墨痕也没有什么解决问题的办法,也不好反驳屈濯英。她便不置可否地轻轻“嗯”了一声,心中却想着要尽快找出问题的根本所在。
颜铮在边上道,“我们的泛日鸢方才着陆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一阵地动。前来接我们的军士说是玄女教的‘地罚’。大帅可是已经派出人马去查办此事了么?”
“……尚未。”屈濯英颇有些尴尬。
“倒也情有可原。”元凭之宽慰道,“大帅方才已经说过,夜里连大营中的军士都有丢失的情况,此时若是派人去查探玄女教的事情,恐怕很可能会再生波折。”
“正是如此。”屈濯英的声音里透出几分感激之意,“先前出现所谓‘天罚’、‘地罚’的时候,也不是没有立即派出人马去查探,然而但凡是夜间派去的军士,常常有去无回。除此之外,此地的平民也对我们避之不及。说是一旦跟我们有所接触,就要遭到玄女教的惩罚。”他说着便叹了口气,“镇南军纵然人马众多,也经不起这般折腾。当年在雎屏山平匪时,镇南军已损失大半,元气大伤。如今还没到打硬仗的时候,又出了这些事情,牺牲的都是人命啊。”
镇南军要补充兵力,这么短的时间里,以充军代替刑罚的恶少混子怕是也不够的,然而倘若要大肆征兵,苦得还不是大齐帝国的百姓?屈濯英能做到主帅的位子,从前也是个以雷厉风行闻名朝野的将军,这样一个人,心底必定是因为那般骇人的牺牲留下了许多难以平复的创伤,才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余墨痕对屈濯英的做法如何不满,听到最后一句,也没了脾气。
颜铮却道,“不如我去看看。”
屈濯英连忙道,“颜将军,可莫要意气用事!”
“镇南军在我朝素有虎狼之师的威名,遭逢这些怪事竟会束手无策,我想来想去,最大的可能性,便是镇南军在这个怪异的地方驻扎了太久,没留意的时候,沾惹了什么影响士气和体力的东西。”颜铮显然也是个不信命的人,这番神神叨叨的话却说得一本正经,余墨痕在旁边听着,心里不由觉得十分好笑。颜铮只飞快地瞥了一眼她的表情,继续道,“我们反正刚刚抵达,那玄女教即便有什么特别的本事,总不会立刻就奏效。这时出发去探查一番,便是最好的机会。”
余墨痕来了兴致,点了点头,就道,“我也一起去。”
颜铮却摇头,不容置疑地道,“你留下。你根本看不清东西,添什么乱?”
余墨痕正要争辩,屈濯英却道,“你便是出身于西凉的余小都统吧?”
余墨痕听得一乐,一方面屈濯英称呼她的官职,而非出口便直呼姑娘,此事很得她的心意;另一方面,屈濯英这个反应,大概是对她并不熟悉。她听沈蒙说了屈濯英当众抱怨她的事情之后,一直深恐屈濯英见怪于她;现在看来,这位日理万机的主帅怕是只听说过她那“小炮王”的名头,对她这个人本身却没什么印象。这样一来,屈濯英怕是也不好意思再提她当年不知主帅姓甚名谁的事情了。
余墨痕把快要浮上嘴角的一点笑意压了一压,点了点头,就道,“将军叫我小余就好。”
屈濯英就道,“颜将军若是打定了主意要去查探一番,那么最好还是带上小余。”
颜铮眉头一皱,道,“为何?”
元凭之笑道,“此地的村民,恐怕不是齐人吧?”
屈濯英接道,“正是如此。我们此行肩负着为大齐帝国开疆拓土的责任,为了教化沿途的异族人,原本从帝都带了几位通晓异族语言、能够传习文化的夫子。前路上还算顺利,然而到了此处,便遇上了玄女教的事情。这几位夫子如今就在我们大营里,只是夜间连军士也不敢前去查探,何况是夫子。”他说着便看了一眼余墨痕,“小余既然出身于西凉,应该懂得些当地的方言?”
余墨痕心道,西凉其实并非只有图僳一族。但各族地理相近,所用的语言也大多有些相通之处。屈濯英既然给了她一个台阶,余墨痕便一脚踏了上去,点了点头,冲着颜铮一笑,道,“眼睛好的人,夜里也一样看不分明。咱们且去瞧瞧,添乱的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