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明,并配合官府将逃走的马进山抓捕归案,皇上那边想来也不会治罪于我。”
“如此,两位贵人的威胁又有何惧呢?”
许晗走了过去,不置可否地一笑,她一边把玩着手中的玉扣,一边道,
“大人说是治家不严,谁信呢?因为马进山的事情,大人在皇上那里已经挂了号,大人又怎么知道陛下会不疑心你呢?更何况……
监斩台上,我可是看的一清二楚,大人看到那颗头颅是一点异样都没表现出来。“
“也就是说,大人是知情的,或者说是默许府上的人做下这件事情的。”
她将那枚玉扣攥在手心,扬了扬,
“我们也算共事一段时间,在来找你之前,我们怎么可能不防备着大人有反制之策?”
“明人不说暗话,这府中那么多的从前骠骑大将军府上的东西,如果我将这些东西一一送到皇帝面前,就算陛下因为马进山的事情放过你,可这些东西一送,陛下还会信吗?”
马指挥使周身被怒意包围着,闻言,表情渐渐崩溃。
许晗满意的笑了,指着那跪在地上马府的下人,
“还有这个下人,看起来是个没什么骨气的,你说他会不会为了保命儿胡言乱语呢?比如,说是大人让他去那个地方找马进山,给他通风报信的。”
萧徴在边上忽然道,“还有当日回京,永毅侯世子夫人可是将我们的马车都给撞烂了,不就是想趁机救出马进山吗?”
“你说到时候事情一摆,陛下会不会还继续相信你呢?”
说道这里,许晗忽然朝萧徴笑了笑,
“说起来,永毅侯世子夫人还欠我们十万两银子,不知道世子夫人银子有没有准备好。”
马指挥使的脸色有些发青,在宫里他就知道大女儿做下的事情了,只是没想到里头还有十万两银子的额事情。
这么多天,女儿频繁回府,只和夫人还有母亲嘀嘀咕咕的,并没有告诉他。
他还以为她们是在说进山的事情,没想到竟然是这件事。
许晗一脸淡然,还以为这位‘马叔叔’在朝堂沉浮几年,人变机灵了呢。
毕竟官场上的都是老油子,和军营里的可不一样,每十个八个心眼,可混不开,别的不说,就说金吾卫指挥使这个位置不知道多少人虎视眈眈。
就等着马指挥使被踹下去,自己上来接替这个位置。
他真的以为她和萧徴这样走了又来,就只是简单的威胁那么简单?
马进山的事情他们当然要利用个干净,可也不妨碍他们将马家,或者说马家的姻亲都拉下水。
永毅侯世子夫人定然不敢将当日大街上她说的十万两银子说给夫家的人听,同时她心里又在期盼着自己不过是吓唬吓唬她的,并不会真的让她拿钱。
可是,她并不是吓唬吓唬的,她可是真的要马明珍,乃至马家的人大出血。
先前她不知道马家上下竟有这么多霍家的东西,现在,也许她可以换个方向。
毕竟,曾经在霍家呆过的物件再到马家来呆了这么长时间,真的是委屈‘它们’每日要呼吸这样污浊的空气。
如今马进山的事情捏在他们手里,马明珍捏在他们手里,马指挥使真是不想就范都不行啊。
许晗觉得,已经有把刀横在她和马指挥使之间了。
刀锋上的寒光已经扎眼,往左,她死!往右,马稷山指挥使死!
但到了眼目下,她反而有着异样的平静,以至于她还有心思想想别的。
她能否挖出马指挥使心头的秘密?
只听他面色有些灰败,硬着喉咙问道,
“你们想怎么样?”
萧徴看了眼许晗,示意她来说,也就是许晗想做什么,想要什么,就是想杀了眼前的人,他也会眼都不眨一下的支持。
许晗看了眼马指挥使,似笑非笑,“我想用十万两银子换……”
“你休想我将银子给你们,你们这是讹诈……”突然一道嘈杂的声音打断了许晗想要说的。
许晗抬眸看去,是永毅侯世子夫人马明珍扶着老太太,后头跟着马夫人一同走了过来。
许晗叹了口气,本来想着今日用十万俩银子换霍家的那些东西,没想到马明珍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啊。
现在,霍家的东西,她的字画,她要!同时,马明珍的那十万两银子她也要!
许晗冲着永毅侯世子夫人微微一笑,慢慢的走向她。
马明珍看着许晗脸上的笑意,不知道为何,心里发冷,差点将老太太的手甩开转身就逃。
她紧紧捏着老太太的手臂,一边色厉内荏地道,
“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不要以为你们一个是小王爷,一个是世子,就可以为所欲为。”
“那天不是没把你们撞的怎么样吗?倒是我的面子都丢光了。”
“这里是马家,不是你们想撒就撒野的地方。”
不得不说马明珍的感知很锐利,许晗走过去,确实是想动手。
萧徴走上前,拦住了许晗的脚步,漫不经心地看着马明珍,
“马家就是什么高贵的地方了,我想撒野就撒野,想践踏就践踏,你看看你爹会不会说半个不字?”
“让你赔十万两银子那是看得起你,你以为你那脏钱臭钱我愿意要?”
马明珍闻言一脸惊恐,想要后退又不敢后退。
她不敢去看许晗那带着轻蔑的眼神,她不敢将事情告诉父亲,是因为当年在退掉和霍家的婚事,嫁入到永毅侯府时,父亲对着一身华贵装束的她只说了一句话,
“只愿你将来不会后悔……”
这些年来,马明珍和丈夫永毅侯世子的情分日淡,虽不至于后悔,但到底恨父亲不给她撑腰,看着她在夫家举步维艰。
这一次江南弊案,永毅侯府也被牵涉在里面,五皇子被夺了爵位,三皇子闭门不出,就连宫中的惠妃娘娘如今也是自顾不暇。
公公求救无门,丈夫懦弱无能,眼睛只会盯着后院的女人,婆婆对她是破口大骂,“若非你有个做指挥使的父亲,我老早做主把你这个生不出儿子的夫人休了。”
丈夫对婆婆的大骂无知无觉,似乎他母亲口中休弃元配是一件无关大雅的小事。
她从未动摇过的心,这一刻,一片冰凉,这就是自己背恩忘义,千挑万选,且共枕多年的良人……
若是当初,若是当初,她嫁进霍家,哪怕是死,道如今也还是被人传唱。
当年霍家战败的消息传来,罪名还没定下,霍家的女眷从老夫人开始,自尽而亡。
她们不是因为战败没有脸面存活于世,而是因为良人去了,不想独存于世。
马明珍到这一刻,才不断的去想,自己当年做的选择,错还是没错?
婆婆大骂她之后,还是公公永毅侯见阵头不对,又见她脸色难看的紧,怕把人逼急了出事,喝住了老妻的斥责,缓和了语气道,
“好孩子,并非我们想你怎么样,而是等我和你婆婆去世后,这家业也是你们的,只是陛下对三皇子一系如今是圣眷日益衰退,说不定那日就将爵位收回去了。
到时候你丈夫身上无一官半职,吃苦的还是你们娘俩。
公公叹了口气,对着她和颜悦色道,
“好孩子,咱们都是一家子骨肉至亲,你婆婆有言语不当的地方莫往心里去,中秋节那天,陛下都能不顾天伦,多少人家抄家流放,斩首。”
“我们家还算好的,我这边再想想法子,你也会娘家看看有什么可以求助一二。”
马明珍满嘴苦涩,回娘家求助?如果父亲真的愿意帮她,何至于让她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头?
可公公的一席话也让她惊醒,若是丈夫真的没有了爵位,那么最后苦的还是她和女儿,所以她才会在今日回了娘家,本想借着安慰老太太的功夫,说一说她的事情。
老太太没了儿子,总是能感同身受的。
只是没想到还没来得及说,父亲就和老太太闹翻了……
而且,老太太还做下那样大的事情,这简直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啊。
再看站如今在那里一脸淡漠的父亲,丝毫没有上前维护她的样子,马明珍心头一股火气再也按耐不住,她捏紧了手中的帕子,放开老太太的手,冷声道,
“父亲,你就愿意看到别人在咱们家吆五喝六的吗?你真的要让女儿送出十万两银子去?真的不顾念骨肉亲情吗?”
马明珍满身的戒备,嘴唇煞白,尖声道,
“父亲,你绷着不肯帮我,是否还在记恨我当年毁婚另嫁?父亲要真的对霍家那样的忠心耿耿,怎么就在关键的时刻离了霍家军?”
她嗤笑一声,
“你的忠心也不过如此,好,我给,这十万两银子凑不够,我就自卖自身!”
后头的马夫人见状,连忙扑了上来,捂住马明珍的嘴,
“我的小祖宗,你说的是什么话?你好好的求一求你父亲,他怎么会不管你?”
马指挥使撩起眼皮看了女儿一眼,也不管许晗他们还在场,漫声道,
“明珍,你还记得我当年帮你去霍家退亲时说的话吗?我说的话,还有你喜气洋洋的脸,你要是不嫌弃丢人,我也不嫌丢人,今日当着两位贵人的面,我再说一遍。”
“不要!不要!”马明珍跪倒在马指挥使的脚边,她怕丢人,她莫名的就是不想在镇北小王爷面前丢人,镇北小王爷清凌凌的眼睛望过来的时候,她仿佛被剥光了衣服扔在大街上一样。
马明珍捂着脸,低头抹泪。
马指挥使也是一声叹息,用一种惆帐的语气缓缓的道,
“你是为父第一个孩子,当时和霍家七爷定了亲,我是真的很开心,能和霍家结亲,这样只会让两家的关系越发的亲近。”
“我的命是霍大哥救的,我的前程是他铺的,怎么回报都不为过,更何况,霍家男人因为常年在边疆,深觉对不起妻子,从不纳妾,蓄婢,只对妻子一人好。”
“这样的人家,你嫁进去就是掉进蜜罐子里。”
“可你偏不!”
马指挥使已经是彻底不嫌弃丢人了,眼转到马明珍的身上道,
“你当时绝食,你母亲也是以泪洗面,还有你祖母,明明是蜜罐子,可你们却以为是龙潭虎穴,到底你是我的骨肉,好,我拉下老脸,给你退亲去。”
“明珍,你还记得我说了什么?你又说了什么?
我说这日子是你过的,你将来是好也罢,歹也罢,只盼着你不要后悔。而我,和你的父女亲情此生以断。”
马明珍捂着嘴往后退,那些话,她不想听,她想让父亲闭嘴。
她已经后悔,她不想再让人在伤口上撒盐。
马指挥使看着马明珍道,
“你在我的脚下直哭,说你只是想要丈夫能够时时的在身边,不想和霍家的女眷一样,常年独守空闺,就算丈夫只对你一人好又如何?生病了无人在身边,就连生孩子的时候,也许只是自己在挣扎,一个人走鬼门关。”
“你说……”
“不要说了!”马明珍厉声的吼道,曾经的那些话语,不过是见证她的可笑。
“两位贵人在边上看着呢,难道说,这不是你当初说的吗?”那时候马稷山只是心头悲凉,他给女儿铺的路,她不要。
“你用死来威胁我,好,我成全你!”
后三个字,马指挥使说的很痛快,看向马明珍讽刺地道,
“我说了这话,后头还有一大半话,我说……”
“不要,不要!”马明珍又扑过去,这会马指挥使没躲,马明珍成功的扑在了他的脚下,泪水糊了一脸,跪下来低头道,
“求你不要说了,父亲。”
马指挥使蹲下来,摸了摸马明珍的头,让她和自己对视,继续说道,
“我说过,父女此生情断,你为何要假装听不明白的样子?”
许晗和萧徴并排站在那里,看着这一切,忽然有些意兴阑珊,觉得此事站在这里简直是浪费时间。
尤其是许晗,对于马家父女的恩怨她是半点不想看,不管是马指挥使还是马明珍,到了此时来哀叹,来忏悔,又有何意义呢?
霍家的人不需要,也不屑于要这样不邹鑫的忏悔。
所有的一切,她都会亮开獠牙利爪重新去争去抢,而不是等着有些人发善心来施舍。
马明珍看着马指挥使,不知想到了什么,苍白的面颊上浮起一抹酡红,道,
“我不是蠢人,京中多少的女子想要嫁入霍家,要不是你和人在书房里说,霍家要不行了,我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吗?”
“你说有人要对付霍家,可你不知道该不该和霍家的人说。”
“当时你的幕僚说为什么要告诉霍家?如果霍家在军中的威望倒了,你就可以趁势而上,接掌霍家军……”
“你说我忘恩负义,父亲,你难道就不是么?霍伯伯对你有救命之恩,对你有再造之恩,你是怎么回报人家的?
她指着赏花台上的那些菊花,扑过去,一把推翻在地上。
不等她推倒最后一盆,人就被马指挥使给踢飞了,
“贱人,你敢!”
他的面容扭曲,犹如厉鬼一样。
马明珍吐出一口鲜血,马夫人尖叫着扑过去,抱起她。
本来要来找马指挥使算账的老太太已经惊呆了,如果是她上去说这些,会不会被踢的就是她了?
老太太仿佛不认识自己的儿子一样,打了个寒噤。
马明珍吐了一口血,也不去抹掉,而是嘲笑着道,
“可惜,你最后也没能接掌霍家军,因为霍家军已经覆灭了,一个都不剩。”
“如今,你再对着这些死物,摆出一副高深的模样,做给谁看呢?”
“父亲,我不过是悔婚,我没要人命,可你做的,是让人霍家顷灭的事情,到底谁更可恶。”
许晗在边上听着不由得浑身发抖,差点将嘴唇咬出血来,边上萧徴发现了,顾不上其他,心疼的抚着许晗的嘴唇,他将自己的手指放到她唇边不让她咬。
许晗一口咬在了萧徴的手指上,萧徴皱了皱眉,一声不吭。
他没办法将手指挪开,只是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又侧着身子,遮住了许晗此刻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