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了崇文院的名声?三馆秘阁中的成员,想来也必是以无人通过为荣,以放人过关为耻。
依靠恩主提前拿到的进士出身,万一连阁试都通不过,黄裳可没脸再去见韩冈。
不过黄裳若是没有些自信,就不会到开宝寺这边来。
来此目送贡生,可以说是感慨,也可以说是怀念。
因为这一切已经与他再无关系。
这段时间以来,黄裳对经史典籍以及历代注疏的攻读,远比旧时更认真了十倍。半年多下来,自觉学问又精深了一层。若是回去考进士,也许也能一争前十。
黄裳的嘴微微抿了起来,与眼神一般的坚毅。
此番赶考,是为了成功,不是为了再一次的失败。
……………………
“黄裳!”
走在身边的张驯突然叫了一声。
声音刚出口就给他压低了,但宗泽听到了,向周围看过去,立刻就在开宝寺的牌楼下找到了目标。
宗泽多看了两眼,也终于将人给认出来了。
的确是韩冈那位有名的幕僚。
“他来这里做什么?”
张驯的口气有着难以压抑的愤怒。
马上就要参加礼部试的贡生,看到一名刚刚从太后手中混到了一个进士资格的幸运儿,的确是该愤怒的。
宗泽同样有些不解,黄裳转眼就要去参加制科考试了,却为何在今天跑到开宝寺这边来?
“当不会是为了上香。”宗泽不知道黄裳是不是来这里看贡生入考场,但想来总不会是去开宝寺上香的,“去二圣庙会更灵验一点。”
“谁管他那么多。”张驯带着怒气,“子夏子路会庇佑这种幸进之辈?”
宗泽微微一笑,对张驯的攻击保持了沉默。
要说功劳,黄裳两次在河东辅佐韩冈的表现,的确远不如韩冈当年在熙河辅佐王韶的表现更加耀眼
当年韩冈可是在王韶、高遵裕两位上司追击蕃军残部,读力支撑一路军政,不仅仅击退了乘机来犯的西贼,还接连挡回了两道要求撤军的圣旨,平复了河湟拓边功亏一篑的危机。
拥有那样的功劳,先燕京没有赐予韩冈一个进士出身,而黄裳的功劳仅止于辅佐,却轻易的拿到了。
在士林中,对这种投机取巧的做法,很多人都十分反感。
都是先羡慕,再嫉妒,然后恨之入骨。就跟现在的张驯一般。
但要说幸进,那就过分了。再怎么说,黄裳都是在边疆立过功的,不是在国子监中指点江山的士人能比。而且能在南剑州拔贡,黄裳本人的水平也足够当得起一个进士出身,只是过去欠缺一些运气,现在老天假韩冈之手将运气还给他,这也是酬劳黄裳旧曰的辛苦。
宗泽与张驯在人群中缓缓前进,由于要搜检衣物内外,贡生的数量又太多,在贡院门口形成了拥堵。
好半天,两名考生也仅仅前进了十几步。
张驯板着脸,已经安静了好一阵,突然间又压低声音迸出了话来,“他礼部试都过不了,阁试肯定不能过!”
宗泽想不到都走过去了,张驯仍是耿耿于怀。
“黄裳阁试肯定过不去。”张驯再一次重复道,“那可比礼部试难得多。”
阁试当然难。
宗泽也很清楚,就连张驯这种自视极高的人,即便说要参加制科,却也只会是说说而已——左右找不到能推荐他的重臣,说到做不到,也可以推到宰辅有眼无珠上。
事实上,能有通过阁试水平的,一帮进士里面也不一定有一个半个,加上运气,或许能有一个。
阁试的题目很简单,就是六篇论。
不过题目的范围很大,遍及以九经、兼经、正史,旁及武经七书、《国语》及诸子,在正文之外,群经亦兼取注疏,这个范围要远远超过礼部试。
在这六题之中,三题出自正文、三题出自注疏,考生在阐述论点之前,必须先指出论题的出处,并须全引论题的上下文,这样才能称为‘通’,也就是合格。
但题目绝不会那么简单就是书中的原文,而是有明暗之分。直接引用书中一二句,或稍变换句之一二字为题,称为明数;颠倒书之句读、窜伏首尾而为题,则为暗数。
这种将原文扭曲的暗数,就是专门用来刷落考生的题目。虽说依照规定,六题明暗相参,暗数多不过半,但也绝不会少于一半,而想要通过阁试,至少要有四个‘通’才行。
这可比礼部试要难多了。
若黄裳不能通过阁试,便失去了御试的机会。而只有参加御试,韩冈这位参知政事才有机会干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