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之力的男子,这二十杖可以轻而易举取了两女性命,不过十余杖,殿外已经只能听见行刑之声,两个侍女已经再无声息。
杨钧沉着脸坐在椅中,仔细想着是何人将缠绵换成了鹤顶红,是有心杀害杨宁还是存心陷害自己,那人是否知道“缠绵”之事,越想越是头痛,直到苏守义走进来才被惊醒。只见苏守义垂首道:“启禀殿下,云兰和云秀已经昏迷过去,不过守义冒昧,示意他们手下留情,只是皮肉之伤,修养几日就可恢复如初,请殿下示下,是将两个丫头送回房里,还是逐出门去?”
苏守义心中洞若观火,杨钧方才已经动了杀机,不是因为两个侍女送上了毒酒,而是因为两女牵扯到了那位昨夜刚到行宫的九公子,九公子的身份讳莫如深,就连他这样的心腹侍卫都不敢多说,这两个侍女却说出这样的话,不管是真是假,都是大忌,若非杨钧最后改变了主意,用手势示意他不要下杀手,两个女子现在已经芳魂渺渺了。他在杨钧身边多年,知道这位殿下虽然性子宽宏,但是一旦事关紧要,杀伐决断之处不逊古今名将,所以反而疑惑杨钧为何留下两女的性命。
杨钧自然将苏守义的神色看在眼中,不过以他的御下之道自然不会全盘托出,所以他只是淡淡道:“罢了,本王一向赏罚严明,既然刑也受了,就不要为难她们了,告诉她们,不是本王无情,她们都是本王心爱的侍女,如今犯了大错,若不受些惩处,本王日后要如何管教他人呢?让她们好好养伤,伤好了之后也不用再到本王身边伺候,九公子房中还没有人,就把这两个丫头送给他侍寝吧。”
听到这里,苏守义已经心领神会,知道杨钧不知不觉间已经将两个眼线放到了九公子身边,九公子无论有没有在酒中下毒,为了避嫌都不得不容下这两个女子,而这两个女子因为九公子的事情受过责罚,心中必然有怨,再加上殿下的不杀之恩,自然成了最好的密探,不动声色间可以覆雨翻云,这等手段不愧是当朝重臣,天子亲弟。
就在苏守义准备下去安排的时候,殿外却传来一个骄纵的声音道:“好啊,这主意不错,云兰、云秀两个丫头平日眼高于顶,几乎不将小弟看在眼里,这两个丫头姿容不俗,我可是早就看中了,如今心愿得偿,可要谢谢三哥美意呢。”话音未落,已经走进一个白衣少年,仪容秀美,玉冠佩剑,风度翩翩,虽然面色苍白憔悴,但是仍然可以算得上是个丰姿如玉的美少年,这人正是柳林和杨宁发生冲突的杨影,却原来他无牵无挂,一路狂奔,居然赶在杨宁前面到了江宁。
挥手让苏守义退下,杨钧忍住心头惊诧,他万万想不到杨影竟敢来见他,便冷冷问道:“你为什么要在酒中下鹤顶红?”
杨影冷冷道:“自然是要杀了他,这世上有他一日,我就只是他的影子,只是名不正言不顺的九公子,他若死了,我杨影就是当今皇上的九弟,信王杨宁,我与他势不两立,有这样的机会自然要杀他,只可惜这鹤顶红竟然徒具虚名,根本不管用。”
杨钧怒道:“岂有此理,你的名字虽然不在宗谱上,但毕竟也是皇室血脉,怎可手足相残,作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何况我已经下药准备将他制住,你为何多此一举,用鹤顶红害他,‘缠绵’是天下奇毒,还有几分希望,鹤顶红虽然毒性剧烈,但也算不上什么稀罕的东西,别说杨宁这样的绝顶高手,就是一个寻常一流高手,也未必不会发觉鹤顶红的味道气息,你,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杨影冷笑道:“那又如何,你当我不知道么?你用缠绵要废去杨宁的真气,不就是想要用一个废人取代我,既可以如臂使指,达成你削藩的心愿,又可以保全杨宁的名位权势,成全你们兄弟之情,可是你这样做又将我置于何地,我这些年所学的东西都是为了冒充杨宁,这个真正的帝室贵胄,天之骄子,若是被你得逞,我这些年的辛苦牺牲又算什么,你让我如何甘心?”
杨钧愣了半晌,叹息道:“你这又何苦,其实我现在想起来,纵然废了杨宁的武功,保全他的名位,对他来说也是一件残忍的事情,一个武功堪比四大宗师的少年,若是因为本王而变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从此再也得不到他人的尊重信赖,这样的损害只怕比杀了他还要残忍。而且到时候虽然本王可以用他代替你,但是你也可以名正言顺的列入宗谱,岂不是胜过现在这般只能做杨宁的影子,你,唉!”
对杨钧的诚意置若罔闻,杨影眉宇间浮现出戾气,寒声道:“那又如何,父皇列名宗谱的子女四十七人,没有名分的私生子女也不止我一人,我的生母早已经死了,又是没有位分的宫女,纵然成了皇子,恐怕就连一个郡王封号也未必到手,若是我取代了杨宁,先不说到手的信王爵位,将来若能成就大功,纵然不能当真裂土封疆,也可以凭此大功威震朝野,我除非是疯了,才会放弃这样的良机。明白告诉你,如今他来了江宁,就是来到了我的地盘上,我会尽我一切力量,取他性命,你若顾念大局,不如助我一臂之力的好,也免得坏了你苦心经营的大事。你最好想想清楚,杨宁不仅仅是你的九弟,他还是心狠手辣的魔帝,你当他是手足,他未必还当你是兄长。”
杨钧冷然道:“不行,这件事情牵扯极大,你只要清楚一件事,我们可以控制杨宁,甚至也可以废了他的武功,将他囚禁起来,但是绝对不能伤害他的性命,否则这后果你我都承担不起,这件事情你不妨去问一下越国公世子,我猜他也会拒绝你的。”
杨影听到此处心中激怒非常,越国公世子唐伯山知道他私自南下的消息之后,带着亲卫将他救下,又帮他杀人灭口,陷害杨宁,但是即使如此,却坚决不肯答应帮他围攻杨宁,若非如此,他何必要用下毒的手段对付杨宁呢?想到此处,他愤然转身向外走去,心头的怒火迅速将理智淹没,想起了那两个遍体鳞伤的女子,心中生出邪念,要将满腔的愤怒在这两个女子身上发泄出来,就当作是报复身后这个满口仁义道德的贤王吧。
杨钧在他身后欲言又止,只看杨影的神色,他就猜到了一二,只是他方才已经将云兰、云秀两女送给了杨影,此刻虽然已经失去了作用,但是要是反悔也是得不偿失,他终究是顾念大局的人,所以只是轻轻一叹,并未阻止杨影离去,毕竟对于他来说,现在既然不可能掌握杨宁,那么杨影就是最重要的棋子,为了削藩,别说是两个侍女,就是心中倾慕的女子,不也是必须放弃么?
尽量不去想杨影此刻的所作所为,杨钧用心去想着多年筹划的大计,如何一举两得,将虎踞幽冀的燕王势力瓦解,如何趁机让有心谋夺青州的唐家赔了夫人又折兵,如何重振朝廷威仪,如何收服幽冀人心,想到心中期望的太平盛世,杨钧的目光仿佛凝结在寒雨烛光的深处,久久不能自拔。他少读经史,最向往的就是文治武功冠绝历代的秦皇汉武,可是也每每扼腕叹惜大秦二世而亡,汉武穷兵黩武。可是看到如今如今天下四分五裂的局势,却觉得犹有过之。大陈侥幸而得天下,虽然三代经营,但是景皇帝刻薄寡恩,父皇软弱不能,皇兄也是唯唯诺诺,只听外戚摆布,以致皇位不稳,藩王观望,更有幽冀这样的强敌虎踞北疆,局势凶险,历朝历代闻所未闻,天下暗流汹涌,眼看刀兵再起,恐怕还不如大秦崩溃的形呢。汉武穷兵黩武,却也逐退匈奴,开疆扩土,可是现在天下的诸侯都是虎视眈眈神器所在,厉兵秣马,皆是对着自己人,早已忘记了胡蛮的威胁,若是再有十几年的战乱,军民死伤无数,国力大损,纵然天下一统,也会难免胡马渡江的旧事。想到百年来胡蛮南侵的惨状,他便觉得不寒而栗,他既然是大陈的皇子,就一定要力挽狂澜,荡平天下,御敌于外,甚而开疆拓土,为了这个目的,就是自己的祸福安危都可以不顾,又何况那血浓于水的兄弟之情呢?
只觉心中疲惫至极,杨钧长叹而起,透过殿门向外面看去,灯光掩映下,细雨斜飞,遮掩了视线,却也涤清了人心。良久,他沉声道:“纵然千夫所指,本王也要削藩平叛,一统天下,让天下百姓再不受战乱之苦,九弟谅我,为兄只能利用你的名义对付幽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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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曹植《七步诗》(网友淘太郎更新,在11。11祝光棍们节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