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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第三章 血浓于水(下)
几乎是在杨宁手掌将要触及小腹的刹那,杨钧突然低声嘶喊道:“九弟!”和原本雍容亲切的语气不同,这一次他的语声充满了绝望和恳求,他的声音并不高,事实上除了两人之外,别人都无法听到这声恳求,并非是无力高呼,虽然咽喉上的压力刚刚散去,混合着檀香的空气直撞入胸腔,让他一时间根本难以高声说话,但是只要他愿意,仍然可以惊动外边的侍卫,只是这已经是他的底线了。若是眼前之人是仇敌,纵然千刀万剐,杨钧也万万不肯示弱,这是身为皇子亲王的骄傲,惟有对着这个血肉相连的弟弟,杨钧头一次低下了头颅,祈求着杨宁的宽恕原谅。
心中一颤,杨宁的掌势停住了,那一声呼唤硬生生印在了他的心底。按照他的性子,对人对事一向是遵循着公平的原则的,杨钧无心杀害自己,只是想要废了自己的武功,所以他也不杀杨钧,只要夺取他的武功做为惩罚,可是杨钧的一声呼唤,却让他记起无论眼前这人对自己是真情还是假意,却毕竟还是自己的兄长,而且也是过去十几年来唯一对自己表露善意的手足,自己当真要废了他么?
一向以来,杨宁在外人面前都表现得狠毒无情,可以随时随地翻脸无情,所以能够毫不手软地杀了照顾自己两年的陈氏夫妇,不知道罗承玉的真正身份的时候,他已经可以毫不犹豫地对刚刚相识的朋友痛下杀手,可以在转瞬之间和师叔西门凛反目成仇,毫不顾念同舟共济的情谊,可以对陌路相逢的越氏主仆心存杀机,不管这对主仆的热诚厚谊。可是杨宁自己却清楚,他的残酷狠辣不过是因为信奉以血还血的准则,他的喜怒无常不过是因为不喜欢压抑天性,而他所有的软弱情感并非消失殆尽,而是被多年修习的密宗心法冰封住了。若是天生无情,他为何还要对娘亲孺慕至深,若是当真绝情绝义,他又何必放过唯一可能将罗承玉置于死地的机会,只不过他的情至深也至纯,只有别人的真心才能换取他的真情,容不得一丝瑕疵的存在,情到浓时情转薄,如此而已。
心思千回百转,良久,杨宁终于轻轻一叹,收手而退,原本冰封的容颜有了些许解冻,别过脸去,他冷冷道:“你我兄弟之情,今日一刀两断,今次留手,全当抵偿昔日三哥对我的情谊,从今而后,你若再敢冒犯,别怪我心狠手辣。”
杨钧抹去一头的冷汗,绝地逢生的强烈喜悦从心底涌起,果然眼前这个稚嫩的少年虽然外表冷酷无情,但是内心深处仍然是十年前那个渴望亲情的孩子。有着这样一颗柔软的心灵,难怪火凤郡主要费尽心机将这个弟弟教养成现在的模样,只可惜冰川之下仍有泉流,岩石深处不乏璞玉,无论何等神奇的功法,还是后天的训练,都不可能彻底改变一个人的本性,杨宁心中终究有一线破绽可寻。将满腹心机隐藏起来,杨钧站起身来,走到杨宁面前深深一揖道:“九弟,这件事情是为兄的错,虽然为兄的确是一片好意,但是不曾顾虑到九弟的心思,又给人利用,几乎损及性命,为兄在这里向你谢罪,从今之后,断然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如若再犯,九弟尽管取我性命就是,至于那下毒之人,为兄必定查出来,也好给九弟一个交代。”
杨宁自然不知道刚刚逃过一劫的兄长仍然在盘算着如何对付自己,可是方才收手之时,他已经将这份从前在心底深藏的兄弟之情抛开,没有了亲情的障目,直觉自然灵敏了起来,虽然因为杨钧善于隐藏心事,并没有察觉多少端倪,但是杨宁仍然感觉到杨钧并非真心诚意,但是他没有揭破杨钧的心思,只是略带嘲讽地道:“这是你的事,也不必给我什么交待,不管是谁下的毒,都是弄巧成拙,那所谓的缠绵之毒,想必很有些效力,说不定我的真气当真会被废掉也不一定,幸好有人换了毒药,要不然我可就麻烦了,你若查出来是谁,不妨代我谢谢他吧。”
听到杨宁满怀讥讽的一番话,杨钧只觉得玉面如火烧一般,想起那换了毒酒之人,当真是切齿痛恨,若非那人多此一举,自己又怎会陷于如此窘境。按耐住心中羞恼,杨钧诚挚地道:“九弟如此说话,当真令为兄无地自容。这样吧,九弟到江宁来,想必有什么事情要办,如果有为难之处不妨说出来,为兄竭尽所能,也要助九弟心愿得偿,就当是我向九弟谢罪。”这几句话却是真心真意,杨钧心知这一次得罪了杨宁,可谓后患无穷,自然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表示歉意,免得将杨宁推向了幽冀一方。
杨宁本来无意索取赔礼,但是听到杨钧这番话突然心中一动,想起来今日青萍和雷剑云谈了几个时辰的事情,他虽然只是旁听,但是仍然记住了其中梗概,知道两人有心计算前来参与集珍会的诸侯,尤其是师冥、杨钧和吴澄,只是力有未逮,只能见机行事。此刻杨钧自动将把柄送到自己手上,怎能不利用一下呢?想了片刻,他含含糊糊地道:“我与青萍有意参加万宝斋的集珍会,青萍十分喜欢集珍会上将要出售的一些珍品。”
杨宁虽然言辞模糊,杨钧心中却是豁然开朗,他也知晓杨宁和青萍的传闻,不论两人是否如传闻一般亲密,但是少年人喜欢讨好美丽的女子却是常事,想必杨宁想要买些东西送给剑绝,这不过是花些银两的小事,倒也不算为难,还可以消除兄弟之间的芥蒂,当真是美事一桩。当下,杨钧失笑道:“没有问题,这样吧,九弟若有中意的珍宝,只要传个消息给我,为兄一定买下让九弟送给青萍小姐,好让她心中欢喜。”
听了杨钧大包大揽的回答,杨宁也没有露出什么欢喜神色,只是淡淡一笑,便走向殿门,丝毫没有留恋之意,杨钧自然随后相送。殿门一开,两人这才发觉夕阳早已被重重阴云遮掩,暮霭沉沉中不知何时飘落了如丝如雾的雨线下来,秋风中斜斜地飞舞着,如泣如诉仿佛心头垂泪。雨雾中那几个侍卫正忧心忡忡地立在殿前,丝毫不顾及衣衫被雨水浸透,死死地盯着殿门,直到看到两人出现,才松了一口气,但是仍然毫不松懈地监视着杨宁,唯恐他暴起出手的模样。
杨宁旁若无人一般走下玉阶,迈入雨中,几乎是转瞬之间,冰凉的雨水已经顺着他的脖颈向衣衫里面流去,缕缕雨丝带着初冬的阴寒,即使是以杨宁精深的内力,也不禁想要打几个冷战。丝毫没有运气抵御寒雨的打算,杨宁回头望了杨钧一眼,目中尽是疏离之色,也不行礼告辞,就这么从容离去,身影刚刚离开廊前灯光的范围,只见青影倏然闪动,就已经消失在雨幕之中,宛若鬼魅一般,无声也无息。
直到杨宁离去之后,杨钧才彻底松懈下来,剑眉一轩,寒声道:“云兰,云秀,你们奉命上酒,可是按照本王的吩咐行事,从箱子里取出那壶酒的?”
两个侍女互视一眼,诚惶诚恐地走出廊下,在阶前跪倒,不顾地上的雨水浸湿了双膝,齐声道:“启禀殿下,奴婢不敢有违殿下钧令,两壶酒都是按照殿下事先吩咐摆上的。”
杨钧冷冷道:“是么,那又是何人竟敢在魔帝的酒中下了剧毒,以致子静误会本王好意,更险些因此害了本王性命。”
两个侍女大惊失色,她们虽然是侍奉杨钧多年的心腹侍女,仍然不知道杨钧在酒中下了“缠绵”的秘密,更不知道有人将酒换成了内含鹤顶红剧毒的毒酒,吓得连连叩首,胆子稍大一点的云兰鼓起勇气道:“殿下明鉴万里,奴婢等实在不知酒中有毒,若是有人动了手脚,想必是九公子做的,奴婢开锁取酒之后,路上就只撞见九公子,并没有见过别人。”
杨钧闻言心中一动,继而佯怒道:“胡说,你们不知道就说不知道,还敢陷害九公子,他的短长也是你们可以胡乱议论的。本王令你们取酒待客,这是何等的信任,你们枉费本王宠爱,竟然在酒中下毒,若非本王解释明白,只怕早已经死在了魔帝手中,本王虽然素来宽容,但是也容不得你们这样欺主,如今又以下犯上,攀污他人,本王当真宠错了人,罢了,苏守义,将她们拉下去重责二十杖。”说罢打了一个手势,苏守义见状神色有些惊讶,却不敢怠慢,连忙吩咐侍卫将两个侍女拖下去。
两个侍女花容变色,连连叩首恳求,杨钧拂袖而走,丝毫不理两个侍女的苦苦哀求,不多时,殿外传来两个女子被堵住嘴后哭泣之声,和刑杖落在人身的声响,两个侍女都是不懂武功的弱女,行刑的侍卫却都是臂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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