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欺负过的,后面转学就不知去处了,没想到对方转到了蓉城。
程燃问你怎么欺负的。谢飞白则是说具体也记不得了,大概也就是当时觉得对方显得很清高,有时候看到他们那一帮人结伴而行,就总是觉得看他们很不屑,他们干了些什么坏事,对方撞见了就总是义正言辞,好像站在道理的一方就得理不饶人,用当时的话来说,就是看这个人怎么都不顺眼,认为他假清高,道貌岸然,特别一次谢飞白去警告一个喜欢说闲话的女生,其实也没怎么着,只是谢飞白名头吓人,那女的一见面就哭了,结果那男的挺身而出,以为他在欺负女孩,记得当时气不打一处来的谢飞白干脆直接把怒气发在了这个出头鸟身上,最后是把对方回力鞋扔进了污水渠,那小子大概也是真的体会到强权既是公理,后面也在不敢面对他们“挺身而出”,但偏越是这么畏缩,谢飞白身边那些狐朋狗友就越是得寸进尺,后来那学生就转学了。
“你这干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啊……”程燃也是无语,“那既然遇上了,就去道个歉吧。”
“道……歉?”谢飞白在另一头愣了一下,最终还是回应,“怎么可能!”
之后就下了线。
看着头像黑白,但其实在程燃这里显示着隐身状态的谢飞白。知道其实他的那番话,未必没在谢飞白这里有半点的落地生根。
天行道馆,边城路,洗面街,西北中学。
倒得临近毕业的最后三个月,谢飞白所在学校的出勤率也在直线降低,逃课更是谢飞白的家常便饭,经常来天行道馆,也经常下午走一截路,到西北中学这边,已经见到了那个人几次。
像是有些刺,就在那里。谢飞白后面还听说了很多事情,那个叫做赵桁的男生,其实严格来说不是他们逼走的,他爸当时是山海一位工程师,那个年代,工程师就是别人眼里的知识分子,有地位,体面,时常以持身秉正教导他自己儿子,恰好赵桁也是成绩好,在片区远近闻名,都说家庭教育优秀,结果后面赵桁父亲出轨了,就在他初中那一年,闹到了单位上,身败名裂,他爸服了过量安眠药,真心求死,没抢救过来。他妈一个人带着他转学了。
谢飞白是上高中的那年,从对方以前单位的一个学生那里知道了全貌。
现在又见到了那个男生。
好像和当年没有太大的变化,有一天谢飞白还看到他走过去跟人自然的开玩笑打着招呼。
他也不知道他会这么来找对方是为什么,但好像是在窥探着,心底好像还有那么一些可以说是忧惧的事物,但看着对方这样无变化的平常,好像扰乱的那部分心绪,才稍得平静。
此时想到程燃的评价就恼火。
“你才乱七八糟。”谢飞白把烟头一扔,向前。刚走过胡同口,旁边就突然蹿出人来,有什么力道作用在了自己腰眼子上,但其实冲力和气势都不大,谢飞白先愣了一下,不过就那么鬼使神差的,他没有如以往打架那样应激反应的第一时间调整,向旁边趔趄了两步,过来的又一脚踹背上,才把他高大的身体蹬倒在地。
面前的是当年的那个男生和身边三两个同学模样的人,一边喊着“是不是他?”“是不是他?”
谢飞白想站起来,不过动作和反应都比平时要迟缓,对方冲上来,形成合围的势头,踢踹,从身边人空隙挤过来出脚。
这里属于市井,一些个路过的人站住了,有大妈,有些背着手逛街的中年人,但都是事不关己的旁观。
谢飞白重心不稳,对方不断踢踹想把他打趴在地上,但哪怕是身体失去平衡,他都会用手支在地上,不倒下去,这引起了对方的拗气,下手更重,谢飞白手掌磨得血肉模糊。
他学过散打,更是经历很多实战,最主要是皮糙肉厚,其实在这种场合比起他以前遇到过的同类情景,除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突然之外,其他的都不算什么。对方不断朝着他身上招呼过来,有的还助力腾跃起来往他头上踹,但谢飞白始终就是半坐在地上,没有倒下去,他用手护着头,隔着空隙看赵桁,对方也在看着他。
那是仇恨的眼睛。
对方拎着一根木头棍子过来了,是那种木工棍,长条方形,厚实,四边都是棱角,到他面前,问还记得我不,还记得我不?
谢飞白说对不起,对方明显愣了一下,凶狠的眼神里混合着复杂,但又被周围的谩骂声所趁,随后谢飞白就感觉脑壳一嗡,左眼皮忽然暗了,痛感让他再也撑不住倒在了地上,对方又在他身上落了几棍子,随后棍子丢在了地上,人撤走了。
过了好一会,谢飞白从地上站起来,周围的人其实都看着,但没想到报警,也不怪他们冷漠,这种事其实在中学周边经常发生,今天见了血比较吓人,但还是没人要逾越生活固定的界限,报警给自己自找麻烦。只是那学生此时看上去模样有些惨淡,此时额头的血漫过左眼打湿了胸口,身上一塌糊涂。
结果也不知道是不是失心疯了,抬起头还在笑。
“就知道他不靠谱……”
可是啊,难过的事不是被挨了一顿,而是当年那个虽然自己说着假清高,但其实暗暗服气着的人,现在却有了当年他的眼神,变成了曾经他的样子。
有的事,看上去好像是再也无法弥补了。
但是,对方举起棍子的迟疑,冲淡了凶狠的挣扎神情,又真的……绝无可能吗?
他没有还手,自己不是打不过他们,所以,那个赵桁是知道的吧,他又说了那句对不起,虽然头上还是挨了那么一下,离脑震荡就差那么一点点,大约没伤到骨头,对方后来落在他身上分明收了力……所以,对方只是拉不下面子,他已经明白他的用心良苦了。
谢飞白很有一种打不死的骄傲模样,所以,他的这个歉意,对方是收到了,并且领会了吧。
他觉得在程燃面前,牛逼大发了。
啊哈,自己真他妈天才。
而在另一边,跑出巷子的人窃窃私语,“他刚才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听到了吧,是说了。”
“知道了……他就是狡诈,知道自己这顿挨定了,故意这么说,想我们放他一马。”
“原来如此!老油条啊!”
“妈的,这种人太奸诈!不冤枉!活该!”
……
谢飞白头被打破进医院缝了五针的事情,还是传遍了朋友圈,程燃听到消息也是一阵错愕,去看他的时候,谢飞白指着头上的白纱布对程燃说,“看到了吧,这就是道歉的代价。”
程燃问,“那是不是觉得亏了?”
谢飞白做了个后世应该叫葛大爷瘫的姿势,“只觉得万事通畅!爽!”
其实尽管谢飞白说自己是一时不慎撞破头,但在他爸面前几乎是一眼就看破铁定是和人打架的遭遇,在这份上,大概一句话就能让公安部门跟进限时侦破的谢候明夫妇并没有往下追究,都认了他那个撞破头的说法。
某种程度上来说,担当也是一种成长。
谢飞白在医院倒也不是什么动惮不得,就是他妈非得要他进行一个全套的检查,所以只能暂时困在医院,但谢飞白到没和程燃单独相处的时间,一方面有人不断探望,另一方面他姥姥也在,在旁边跟谢飞白有一句没一句斗嘴,一方面说按理你这脑子不该笨,但从小你爸你妈没怎么看着,三天两头摔到头,结果好生生的基因给折腾到了这地步。
又对程燃说,你就是伏龙公司程飞扬的儿子,听说你成绩不错,在十中能拿数一数二,你是好孩子,好样的,你爸也是好样的。跟你爸说,我们支持他。国家就是需要他这样做企业的,才有希望和前途!好好干,我们老百姓看着的,谁真正干实事,做对国家人民有利的事,不含糊!
虽然谢飞白姥姥口称老百姓,但实际上她所得到信息的渠道,可不缺乏科学院工程院院士级的人物,都不说历届高官会委员,就是副委员长委员长的校友,也是有的,而且更巧的是,一位和老太关系不错的中科院老同学,正是伏龙公司专家顾问团的成员。都别说程家和谢家的这份渊源,就单纯是程飞扬所做的事情,都让这些经历过那个年代的学者知识分子肃然起敬。
对于程燃这么个老子英雄儿子也在放大镜下的身份来说,其实不乏一些人目光盯在了这个未来可能会掂量他够不够资格接班的人身上。
现在老太看程燃,就是亲切,也语重心长,“你负担和任务也重啊,现在就是要不断汲取知识,武装自己,强大自己,这是我对你们的期望。”
这话放在其他人身上说来,不免会感觉岔了,但是在这个经历过茅草屋躲防空警报那个年代的老太来说,这话里蕴含的沉着和宏大,对后辈人的嘱咐,却也一点不岔。
程燃连忙道谢,等老太走了,谢飞白才显得有些落寞,“程燃。刚才那番话,我小时候常听到姥姥唠叨……可渐渐的,大概有个十年了,除了今天,再没有听到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