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自己是听错了,早已失传了的列缺剑法,怎么可能忽然被这书生使了出来?!
然而眼前长剑几乎没有任何迟滞,那书生仿佛猛虎扑进了羊群,接连收割了四条人命,直到他的长剑,在一记刀剑对撞中,断成了两截。
步安去势未减,一拳捶在身前兵卒的胸口,拳头透胸而出!鲜血溅了张贤业一脸!
“随我杀贼!!!”
一息之后,“杀贼”声已便连绵不绝!
定闽军跑了起来,垂在地上的镰刀锄头,已经高举过了头顶。
城头鼓声愈加密集!
最先随步安一起出阵的定闽新军,此时正迎头撞上了漳州玄骑,只一个照面,便都身首异处。
然而,定闽军还是向前奔跑着!朝着曾经令他们闻名色变的那支军队奔跑!
事先摆成的列阵,早就乱成了一片,却挡不住前进的趋势。有人步伐稍一迟疑,便会被身后冲上的人群挤倒,踩在了脚下。
磨尖了的锄头、镰刀和鲜见的刀剑,全都高举着,在冬日正午的阳光下,仿佛滔滔九龙江水。
“杀贼啊!”步安一把将穿透了胸脊的兵卒朝着张贤业抛了过去,身边一闪而过的刀光,堪堪要扫中他时,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挥刀那人已被素素一拳捶到了几丈开外。
十几名亲兵,只挡了几息,随后涌上的玄骑精兵,顿时拦在了步安与张贤业之间。
一高一矮两个身影,以无可阻挡的气势继续前进着,间或闪过一个长发披散的女子身影,出手比这两人更加阴狠。
张贤业持剑冲了上去,却被身旁亲兵们口呼“将军使不得”,死死缠抱住了往后退去。
就在这时,那书生忽然被一柄速度称不上快,势头也算不得强的弯刀砍中!
他一头栽倒在地,却仍旧蹒跚着爬起,踉跄着前行,高举断剑,口呼:“杀贼啊随我杀贼!”
身侧书童惊呼一声“公子”,护主心切,顿时挡在他身前接连击退数人。
前进之中的定闽军,已然目呲欲裂,如癫如狂,连绵的“杀贼”声如哭嚎悲鸣一般!前进的势头无可阻挡!
再看那书生,身负重伤,生死难料之际,被他的书童抱在怀里,竟还举着断剑,凄厉高喊:“杀贼啊!随我杀贼!”
便在这时,定闽军主力撞上了漳州玄骑,生生以血肉之躯,将一众修行人的气势压了下去。
死亡的恐惧仿佛已不复存在,无数人越过同僚的尸体去杀贼,用锄头,用镰刀,用拳头或脚,用指甲或牙齿!
张贤业从不曾想过,哪怕此刻亲眼所见,也不敢相信一群乡民会爆发出如此骇人的力量。
他哪里知道,眼前这场仗,对于漳州玄骑而言,不过是为了活下去,而他们所面对的,是数以千计的杀妻焚子不共戴天的破家之仇,是直欲饮其血噬其肉的刻骨之恨。
震天的鼓声中,隐约有金石般的琴声,一片厮杀惨叫声中,竟有个女子抚琴高歌,那歌声悠扬而悲凉,却分明带着一往无前的勇气与决心。
“烽烟滚滚唱英雄,四面青山侧耳听……”
曲声之中,数十上百人落下城头,朝着这边战线杀来。
血肉交织的战线上,张贤业帐下精兵已经所剩无几,定闽军气势冲天!
那曲声也愈加嘹亮。
“……剑气百丈吞虎豹,江山万里入阵图……”
六面不同颜色的旌旗忽地挂上了城头,其上分明都绣着一个硕大的“七”字。
……
张贤业记不得自己杀了多少人,兴许有三十个,也可能是五六十人。
那六面旗,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躺倒在血泊中,眼前是穿透过纷乱人影洒下的日光和耀眼的天空。
耳边厮杀声渐渐轻了,他心头闪过的最后一个画面,是尚有一头黑发的爹爹在笑,一边笑着,一边在哥哥面前,将棋盘上的那颗弃子提起,抛到了一旁。
这一天,是隆兴三年的正月初一。
世上再没有漳州玄骑,只是多了一支新军,军号定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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