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眼灰沉沉的天空,意味深长道:“天下将要大乱,不过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到底是福所祸,都是各人造化……或一步登天,从此睥睨神州,或行差踏错,终于万劫不复,全在一念之间,你们好自为之。”
胡四娘与何祁穹闻言面色肃然,朝他行了个大礼,才分头离去。
这两人单打独斗,合在一起,都未必是步安的对手——还没算上女鬼虞姬——但是因为身份特殊,用到关键处,能起极大的作用,因此费多少口舌都不嫌多。只不过这种事情,过犹不及。高人有高人的傲气,再啰嗦下去就显得心虚了。
看着他们走远,步安暗自吁了口气,似乎刚刚那个人设,演起来很是吃力。
为了松快一下,他决定先做一件能令他畅怀的事情。
“花道士呢!”他扯着嗓子喊道。
不一会儿,邓小闲臊眉耷眼地走了出来,一瞧见步安,便一脸贱笑,笑得有点难看。
步安把他拽进了屋,掩上门,然后朝他伸出手,低声道:“拿出来。”
邓小闲眨巴眨巴眼睛,不解道:“什么拿出来?”
“赶紧的,别让弟兄们瞧见,伤了你邓统领的面子。”步安照旧压低嗓音。
邓小闲脸色一下子拉得老长,悄摸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金铤,偷偷递了过来。
这家伙今日上午负责去“勒索”那几家豪门。步安就不相信,他会不藏私,事实证明,他没有料错。
“还有呢。”步安把金铤换到另一只手里,这只手掌仍旧摊开着。
邓小闲又摸出来一锭,脸上皮肉抽了抽:“这回真没有了。”
步安压根儿没说话,只摊着手不动。
“当兵的打秋风,哪儿都有的嘛。”
邓小闲说着,皱了皱眉鼻子,又从身上不知哪个角落掏出一锭,见步安还摊着手,不由得急道:“你都说求名求利了,银子全拿来招兵发饷,疏通关系,咱们干嘛来了?”
步安翻翻白眼,轻声道:“你猪脑子啊,咱们在宁阳县才能招上多少兵?军饷能用掉多少?”
“那……回头去了别处,就不招兵啦?”邓小闲反驳道。
“别处就不杀富济贫了?”步安反问道。
“哎……对啊!”邓小闲这才想通了,忽然又担心起来,“你还说,要疏通官场呢,那些大老爷们,胃口可都大得很。”
原来那天步安跟薛姑娘说的话,这家伙看似漠不关心,其实全听去了。
“你放心吧,我另有别的东西馈赠,比银子还管用。”步安笑着说道。
“这么说,搜来的银子,都是咱们的啦?”邓小闲咯咯直乐,乐着乐着,又哭丧起脸来,显然是乐过了头,又变得悲了——这家伙半辈子穷怕了,对银子执念太深。
“都是还不好说,至少有一大半,是咱们七司的本钱了。你可别忘了,闽中遭灾的,有多少府县……”步安抬眉道。
邓小闲听得瞠目结舌,似乎之前根本没算过这笔账。半晌他忽然蹲下来,呜呜直哭,哭了一会儿,才擦了把眼泪鼻涕,喃喃道:“想不到我邓小闲也有今天,等干完了这票回去,把春燕楼买下来,从此不开门做生意了,就接我一个客。”
“还是你志向高远。”步安笑着拍拍他。
邓小闲含泪嘿嘿一笑,扭头要走,步安一把拉住他:“贪墨银子,最少也要计乙等过的。”
到头来,还是这句话最管用。
邓小闲摸摸索索,又掏了十一锭大小分量不一的金铤和金元宝出来,最后使劲儿蹦了几下,没有声响,步安才放他出去,临了还补了一句:“你那些弟兄,手脚还干净吧?”
“放心,我盯得紧呢!”
“小心上梁不正下梁歪!”
步安虽然这么说,但是大体还是放心的。
邓小闲对银子看得重,不会允许别人在他眼皮底下贪墨的。否则步安也不派他的白营去“敲诈勒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