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视细节往往会造成可怕的恶果,对这种事吴律师绝不会姑息,他开始责问男人。“院子里的喷泉是怎么回事?”。
“还没来得及……来来,先抽支香烟吧。”男人一边讪笑着,一边拿出盒中华香烟来缓和气氛。
吴律师翻着眼睛看他一眼,才拿出烟放在嘴里。
“跟我装傻是吧?我跟你们说多少回了,这里最重要就是不引起别人注意。院里的喷泉已经冻上了,园丁和保安要起了疑心可怎么好?况且水管冻裂还得找人来修,那太容易泄露这里的情况了。”
男人脸红了,连声应承着,就跑去关喷泉阀门。
吴律师也没放过女人。“还有你,玻璃不擦,地面肮脏。你看看周围,有哪一所房子是这个样子?”
女人也是手忙脚乱跑去收拾客厅,不过却偷着冲他翻了个白眼。而等到男人关好水阀从外面回来,女人还在磨洋工,就连几个桌面也没能擦完。
吴律师看着运气,狠狠掐灭了烟头。“糊弄谁呢?不好好干就滚。别告诉我太师椅上的虎皮又自己飞了。干这个,你们手脚倒快!”
“那……虎皮……”女人支吾起来,随后眼睛一转,马上又有了借口。“哎呀,都怪我老公。吸烟太不小心啦,结果烟头掉在了虎皮上……”
男人也配合着装可怜,“怪我怪我,多多原谅啦。乡下人粗手粗脚惯了……”
可吴律师脸上没丝毫表情,他对夫妻俩的话一个字也不信。
“卖了多少钱?”
一句话让夫妻俩停止了表演。
这时女人一咬牙,冲男人点了下头。
男人赶紧掏出一个大信封送过来,“一点小意思,多多关照啦。”
凭厚度,信封里大概万把块钱,这一看就是早有准备。要说这夫妻俩也算是有进步了,开始学会贿赂了,不过吴律师却不想和这事沾一点边。一来,他是觉得钱数太少。二来,他也怕高总知道后,会觉得他贪图小利不堪大用。他果断地一把推开。“到底卖了多少钱?”。
女人一下不高兴了,声调委屈。“啊哟,那皮子已经不值钱啦,烧坏了好大的一块……”
吴律师实在受不了这张市侩的胖脸,马上打断。“行啦,你们又不是第一次了。要是再不说实话……”
旁边的男人一听害怕了,很干脆地投降了。“别。十万。卖了十万块。”
女人不由狠狠瞪了男人一眼。
虽说吴律师早知夫妻俩不精明,可现在一听到这数字,还是忍不住想骂一句,土鳖。
十万块?那可是真正的华南虎,是成年公虎的皮毛。无瑕疵,脚爪头尾俱全。国际黑市上交易,你没二十万美金别动想买的心思。
说实话,为这个他倒真有些可怜夫妻俩。因为他们虽知道屋子里的东西值钱,却一向弄不清每件东西的具体价值。这夫妻俩注定是一辈子的穷命,他们干过的傻事可远不止一件。当初摆在条案上的一个明代的古董座钟,被他们五万出手。餐厅柜子里的一套梵蒂冈的银器,也只卖了一万五。就因为这个,潘家园的二道贩子们都乐疯了。这俩口子如今在行内人气极旺,是有名的“大漏勺”,干的全是傻买卖。
“十万,真的只有十万。”男人生怕吴律师不信,还在赌咒发誓。
吴律师强忍嗤笑,板着面孔训斥。“哼哼,捞钱有劲头,干活就嫌累,你们以为这是哪儿?随你拿不要钱的超级市场?这里的事要有半点泄露,你们还得蹲大狱!”
“大狱?我们?”男人更怕了,声音颤抖。
“这和我们哪里有关系?明明是你们……”女人不干了,索性拿出了泼妇劲头,可话没说完,她就被吴律师脸上突现的狰狞吓得住了嘴。
吴律师镜片上泛起冰冷的弧光,一字一句说,“谁?我?还是高总?胡乱攀咬没你好果子吃。”
女人完全被吓傻,毫无反应。
男人腿直哆嗦,“是,是。我们糊涂了。”
吴律师还在狠盯着女人。“糊涂?虎皮的事你们可精明得很呢。”
男人狠拉了老婆一把,女人才醒过神,赶紧表态。“是,是。明白了,保密。怎么做都听你的。”
所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欠骂的夫妻俩终于又明白了自己的斤两,变得服帖了。
而吴律师看看骂得差不多了,觉得该给甜枣吃了,于是语气又缓和下来。“其实嘛,你们弄俩钱儿也没什么。明说吧,你们的钱我一分都不要。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们把该干的事情做好。怎么样?”
用利引诱,果然又打在了七寸上。这话让女人重新开心起来,连拍胸脯表忠心,要努力干活,把房子恢复旧日的整洁,绝不再让他操一点心。
男人还在犹豫,像是吃不准吴律师不收钱是否是真意。
女人很快察觉,她怕男人再递钱,赶紧挡在他面前,并死瞪着他的脸。“人家吴律师是挣大钱的,哪里像我们苦哈哈的,靠这点小钱养家,快收起来!”最后四个字,几近咬牙切齿。
男人被老婆吓到了,缩手收起信封。女人这才眉开眼笑。
吴律师可对这夫妻俩的小把戏毫不关心,他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开始询问最重要的事。
“老家伙最近怎么样?”
男人想了想。“很虚弱,还咳嗽,见人就骂,脾气更坏啦。”
女人也补充。“他最近独处时也很爱骂人。虽然外面听不到,可每晚房子里像闹鬼一样,能吓死人哟。”
对老家伙仍旧是死、臭、硬的态度,吴律师一点也不意外。这种顽固的对抗,已经让他头疼了很久。不过,现在他却已经有了把握,能很快解决这件事。
他又沉吟了下,觉得是时候宣布高总的新命令了。
“高总要你们现在起不能再虐待他了,反而要照顾好他饮食起居,给他些牛奶鸡蛋,至少得保证他活一个月。这一个月内,千万别让他死了。”
男人听了,费解中带有忧虑,干搓了半天的手,才鼓足勇气说。“这下可难做了。老家伙受了这么多罪,哪肯配合呀。要是万一……?我们怎么收场才好?”
女人同样流露出担心。“是啊。那个老家伙本来脾气就好大,现在每天给他送稀饭,帮他上厕所,他都要骂人。我都怕他会咬我……”
吴律师自然知道他们在怕什么,那是一条饱受摧残的人命啊,而且还不是一个普通人。可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根本毫无回转的余地,也不可能停手了。
他不得不斩钉截铁重申。“这是命令,不是和你商量,只要照做就好,其余不要多管。”
夫妻俩神色一紧,均感受到这话的份量,默默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