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也是司马懿的本意,不多动一动,怎么可能会捞多一些的功勋?
不先立威,何以彰德?
司马懿似乎很是忙碌的在东奔西走,目的就是为了让河东之内的人看到,河东之中仅存的一支机动的兵力,就只有这些了……
『兄长,』司马孚还多少有些沉浸在剿灭对手的快感里,『下一个是哪家?』
『杀豚犬尔,何乐之有?』司马懿目光从地图上抬起,扫了司马孚一眼,『为猎之乐,当数虎豹……』
『这……』司马孚眼珠子转动两下,『这不是北屈已经……』
『北屈之处,只得一鸡而已……』
司马懿甩了一下袖子,若是手中还有个扇子什么的,那气度,自然就是最佳了。
司马孚最初也是笑,不过笑了一会儿,看着司马懿的面色,司马孚的笑容也慢慢的收了起来。
『兄长,可是有何不妥?』司马孚问道。
司马懿沉吟着,『还记得轵关夏侯么?』
司马懿是想要捕猎,但是没想要让自己成为猎物。
王屋山不算是大,但也不能说小。王屋山有很多山峰,自然也有很多山谷山道。司马懿根本无法确定夏侯渊会从什么地方钻出来,但是正常来说,只要钻出来了,必然就会被发现……
问题是司马懿现在没有收到警报。
算一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为什么会没有警报呢?
司马懿有些头疼。
『要不……找荀长史,请调一些斥候?』司马孚建议道。
司马懿沉吟了一下,『不妥。再等等……』
他必须装作不知道有猎物进场了,如果大张旗鼓的去搜寻,或许可以找到夏侯,可要是起了反效果,吓走了夏侯呢?
可究竟为什么夏侯没出现?
……
……
斐潜治下,有发展好的区域,自然也有发展缓慢的地区。
身为官府,考虑的事项往往需要很多,但是身为乡绅大户,考虑的往往只有自己家族。
因此由乡绅阶层组建而出的县乡级别的官府,往往都是先天上就残缺的。这些乡绅阶级搭建起来的官府,从来就没有想过要让百姓过上更好的生活,而是琢磨着怎样才能保证自己过上更好的生活,不是想着让地方如何发展,而是想着要怎样才让自己的家族不断壮大……
这种本末倒置的思维模式,使得河东一带的官府模式,长期以来,都是处于一个非常滞后的状态。
说这些官吏贪腐,也谈不上有多少价值,因为这些地区的经济很差,既没有商业流通,也没有工房产业,所以真贪了也不过是些低价值的农产品,从整体上来说是贪腐的钱财是远远低于其他高发展的地区的。
可有意思的是,这些地区的官吏,浑然不以为意,还颇为自得,表示自己治下安平稳固。确实,没有什么好的政绩的表现的,也就剩下『安平稳固』四字可以做一些文章了,就比如说这『安平』二字,就可以写一本书什么的……
可是没想到夏侯渊的到来,则是给这些自诩治下『安平稳固』的官吏脸上重重的扇了一巴掌!
夏侯渊的部队,毕竟不会像是后世精锐特种部队一样,可以有条不紊的施展各种战术,即便是夏侯渊下达了不走漏消息,屠灭村寨的指令,也不免会有些漏网之鱼。
侥幸逃出来的百姓,将信息上报给了当地的官府……
最初的时候,信息的传递是有偏差的。
『有贼人?』
胥吏问道。
没错,这种事情,第一时间接触到的,往往只是胥吏。
胥吏一般都不在体制之内。
九品芝麻官依旧还算是官,胥吏连九品都没有。
当然,汉代当下还没有九品这个概念,可是胥吏依旧是胥吏,绝大多数的胥吏都会一生卡在吏这个台阶上,看着头上的官换了一任又一任,自己就是上不去!
可偏偏这些胥吏,却是地方官府管理地方的关键纽带。
征收赋税,维持治安,上传下达,普通百姓一般是见不到县太爷的,接触到的只能是这些胥吏。
胥吏的权柄都不算大,离开管辖的区域就是一个屁,可偏偏这个屁一样大的胥吏,却能和县太爷形成了寄生和共生的混合物,把持了华夏封建王朝的千年地方政权。
『贼人?你没有看错罢?』胥吏皱着眉,『这季节,天寒地冻的,怎么忽然有了贼人?』
胥吏不愿意相信事实。
即便是心中知道这是事实,也是依旧不愿意『相信』,因为『相信』了就会变得很麻烦。
大多数的胥吏,都是没有晋升空间的。这些胥吏,是手套,是尿壶,是扫把,是一个会活动的工具,而谁会给工具多少的尊重?用完了就丢一边,就是向来的传统。
因此对于胥吏来说,尽职尽责不是一个好选择。
尽职尽责,就意味着他需要和很多人抗争。
下面的百姓不满意,因为尽职尽责的胥吏收走了赋税口算,不能拖延,不能变通,所以百姓会骂这样的胥吏,不通人情,残酷残暴。
上面的官也不满意,因为尽职尽责的胥吏会带来更多的事情要处理,不能逍遥,不能装作不知道,所以官就会恨这样的胥吏,不识进退,尽找麻烦。
于是在胥吏这个阶层的人,尽职尽责的人就会很快被干掉。
随后胥吏就明白了,他们保持清廉,很不划算,因为就算是再清廉也得不到任何荣誉,同时勤勤恳恳,也同样不划算,因为没有任何的升迁的空间,再怎样的努力也是无效。
所以只有偷奸耍滑才最划算。
人可以有诗和梦想,但是咸鱼和稀粥才是可以填肚子的东西。
于是胥吏自然就变得越来越是奸猾。
这究竟是谁的错?
面对『贼人』信息的时候,胥吏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立刻上报,另外一个就是延时上报,或者不上报。而很显然,选择延时上报,或者不上报才是符合眼前利益的。
村人的描述不清不楚,也不可能会清楚。
指望一个连数数都不会,超过十就蒙圈的村夫能够清晰的表述出曹军和贼兵的区别?
所以胥吏上报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不清不楚?
那么如果想要清楚,就意味着他需要去调查去了解,那么手头上的事情又是让谁替他去做?如果只是些贼匪,劫掠一番之后自然就逃离了,他现在去又有什么作用,给那些百姓收尸么?收尸的钱,官府会报销么?不收尸,他去那边又干什么?等着挨骂挨揍?百姓受了苦难,总是要找个出气的……
『没错,是贼人!』村夫自然希望胥吏现在就能带着大队人马去救人。
『不可能!你在说谎!』胥吏大怒,甩手,横眉,怒目,『朗朗乾坤之下,岂能有贼寇乎?骠骑仁德无双,怎么能有为恶之人?你这是在给骠骑抹黑,羞辱大汉!来人啊!将这个居心叵测之人关起来!』
在一旁的大谁何冲上来,按倒捂嘴捆绑一条龙,甚是熟练。
看着人将村夫拖下去了,在一旁看戏的另外一名胥吏走了过来。
『我说,这……万一要真是……』
『真是什么?』
『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
『那行,我也不知道……』
『你最好不知道……』
『放心,我什么都不知道,不清楚,不了解……』
『这自然最好……』
声音渐小。
两人走远。
啊,又是一个太平的日子。
幸福且安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