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多层建筑体系是后世的选择,而在当下大汉,还不如另外开辟一块土地来专门办公更方便一些。
当然,将左冯翊和右扶风的人都安置到地方上去,也是减少长安城中官吏过于集中的一个办法,只不过这样分出去之后,长安三辅的事情要到斐潜这里来就会过了一层,有时候就难免会出现一些问题。
所以,在不同的历史条件之下,做相对应的事情。而现在的官场,这个『有限条件下的稳定』,也是当下斐潜在内政当中首要面临的重点,也是难点。
对于大多数的穿越者来说,似乎是找到一些历史上的成名人物,就可以甩手当掌柜了,但是在斐潜当下的实际之中,并不是如此。
荀谌,荀攸,庞统,诸葛,司马等人,放在任何一个郡县都没有问题,甚至说这些人即便是担任封疆大吏也问题不大,但问题是民生政务并不是像是游戏当中那样,一个地区只要放一个人就可以运作得起来的……
斐潜需要大量的官吏,去下沉到地方去。就像是后世的选择一样,宁可产出固定数量,可以控制的茭白,也不希望得到优良不一,不稳定的,也不确保数量的菰米。
看看司马一家子,从最初的一带牛人,到最后败坏成了一带牛头人,也就知道汉代当下和历史上晋代的人才品控机制有多么差了。
九品中正制,就是个狗屁。
在九品之前之前的汉代的官吏,虽然说各自有各自的天花板,但是也有改变阶级的途径,但是在九品之后就完蛋了,阶级固化得严严实实,动都没得动。
庶族、寒门的仕官之途,有一定的限制,一般情况下察举是轮不到他们的,但是可以通过地方主管,甚至是中央大员的征辟,来打破这一层的天花板。
若是按照九品中正制的标准,把世家出身、精研经学的称为清流,认为高贵,把庶族出身,被迫只想靠法律、实务起家的人称为浊流,认为低贱,那么高贵永远高贵,低贱永远低贱,阶级就被钉死了。
汉代之后,九品盛行,影响深远,以至于很多时候满朝都为经学或者文学之士,就没几个具备实务能力的,这国家怎么可能搞得好?
虽然说斐潜从山东那边得到一些情报表明,现阶段荀彧陈群拿出来的九品中正制,是经过了一些改良,但是斐潜觉得在实际上并没有太多的变化,依旧是为了迎合山东士族的要求,算是和稀泥出来的一个人才制度。
山东的这些家伙会轻易放弃他们的权柄么?显然不可能,就像是陇右汉中的这些老家伙一样,也不会轻易的放弃他们手中的利益。所以现在斐潜更需要考虑的是好不容易撬开的这些官吏的『天花板』,不会被重新盖回去。
『陇右之战,不日将定。』
斐潜缓缓的说道,声音沉稳,充满了自信。
徐晃调往潼关,顶替太史慈位置,而太史慈则是带了关中和河东的骑兵,奔驰陇西,很快就将抵达战场。再加上从西域回来的吕布偏军,从雪区来的西宁部队,陇右的羌人以为自己包围了张掖,切断了河西,但是实际上这些羌人已经被压缩在了祁连山脉,剩下的便是交给前线指挥的将领了……
其余的地方么,廖化和诸葛瑾则是在蓝田武关左近,驻守关中大营。
黄成镇守河东上郡,李典在北地阴山。
斐潜带着许褚在长安坐镇。
唯一有些变数的,便是汉中和川蜀,但是只要陇右一平定,大军便是立刻可以南下走天水到阳平关,而汉中一旦平定,川蜀也就自然闹腾不起来。
『如今陇右汉中,贼子横行,荼害百姓,祸国殃民,此乃大害是也。』斐潜缓缓的说道,『今有各地官吏,一地长官,妄自尊大,狂妄僭越,以国之权柄,归个人私欲!稍有不满,便聚众叛乱,祸乱地方!何也?!』
斐潜环视一周,然后点了点司马懿,『仲达,此等之弊,当如何之?』
『主公以汉中重任予张氏,然此贼荒淫无道,贪图享乐……』司马懿说起来也是毫不客气,『以至叛逆,当不赦,诛九族。』
斐潜却笑了笑,说道:『居安思危,方为智也。既有亡羊,且问当补于何处?』
司马懿眼珠动了一下,然后低头拱手而道:『刺史州牧,大权独揽,当为害也……』
斐潜不置可否,转头又看向了韦端,『休甫以为如何?』
『这个……』韦端迟疑了一下,『州牧之事,或也有害……然具体之法,臣愚钝,还请主公明示……』
斐潜也不强求,又是摆了摆手说道:『诸位可有何见,不妨畅所欲言!』
西汉的时候从刺史到州牧,然后重新降回了刺史,东汉则是再次从刺史升级到州牧,这一次重新的升级,成为这种政治制度演变的一个重要的标志,也是东汉皇帝控制地方的最后一次努力一个希望,但是结果是与其愿望相违背的。
正是因为这个制度的重新推出,东汉朝堂彻底的失去了对于地方的掌控,最终导致了更大的,以州为单位的大型格局集团的形成,使得东汉在政治上的分裂越发的明显,最终,这个州牧刺史制度,成为了东汉灭亡的一个重要推手。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汉灵帝之前州牧刺史的历次更改,大多是对刺史名称的改变,并没有涉及职位性质的转化,整体上还是以监察为主,所以之前的改变对于时局的影响,是有限的。
汉灵帝升级州牧制度之前,刺史的主要职责是以『六条诏书』来监察郡国守相,对口的上司是御史中承。而改成了州牧之后,监察的职能大为削弱,行政统领权大大增强。
尤其是兵权。
然后州牧为了兵权,尤其是统领兵权之后的后勤物资的保障,又不得不和地方豪强联手,形成了比之前太守郡县制度还要更加顽固,更加庞大的地方割裂架构。在黄巾之乱之后,割据一方的州牧郡守通过和各地豪强地主的联合,乘机扩展势力,成为地方的实力派,最终断送了大汉王朝。
如果说陇右的羌人叛乱还是属于边境民族问题的话,那么张则便是典型的一家独大,最终导致了利欲熏心,汉中叛乱。简单来说,就是垄断,必然会追求更大更多的垄断,不管这个垄断是在什么方面上。
而要解决这个问题,只有打破垄断。
平定张则并不算是多少的本事,但是如果说能利用张则这个事件,推广一些东西,将后世的一些理念渗透到大汉当下来,才不愧穿越了一回。
因此斐潜想要的,便是就像是后世对待菰米一样,进行人工筛选,将更稳定的食材挑选出来,而不是随机的等待菰米的成熟,亦或是期待菰米不被黑穗病所侵袭。
众人虽说也就此议论了一些,但是明显还没有达到斐潜想要的那个方向来。
如果说斐潜现在就将自己的答案跑出来,不是不可以,但是这个答案么,斐潜觉得并不会被大众所认同,因为这个答案只是『斐潜的』,而不是『大汉的』。
因此议论到了后面,斐潜便是朗声说道:『天下之事,便是天下之人共议之!』
『张氏子亦举于孝廉,往昔亦不乏方正之名,何以今日至此?若是孝廉察举有失,便是失于何处?若是方正之名有误,又是误于何处?』
『天下郡县,刺史,州牧,各地令长大员,又是如何察举?何以衡方正?』
『太公望有曰,「王人者上贤,下不肖,取诚信,去诈伪,禁暴乱,止奢侈。故王人者有六贼七害。」然姜公此言,仅知其然,未言所以然,亦未知当何然,故今有问,以何然之?』
『特诏令!今秋岁考策论,便是以此为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