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孙权的下水丢给也同样伤痕累累的那个猎物,或者将其培养成下一个孙权……
“这是何苦?这又何必?”周瑜一点点的分析给孙权听,然后看着孙权,“主公年不过二十,只需固守,不出十年,江东便如磐石一般,何必行此冒进之举?”
“公瑾兄……”孙权听完,默然良久,长叹一声,“若某十年皆无建树……莫说十年,便是三载,也是分崩四离啊!如今天下,便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斐骠骑盘踞关中川蜀,曹司空眼见侵吞冀幽,而江东,左有荆襄刘景升拦路,右有诸姓越人掣肘……公瑾兄,某若不行此急策,又能如何?”
孙权说的,也算是推心置腹。
孙权就像是孙氏基业的总裁,但是总裁之外,还有各路投资者,比如吴夫人的兄弟那一帮人,甚至还包括周瑜这样的老将,如果说是孙策,多少还有一同开辟江东的情分联系,而孙权这个后来者,若是拿不出什么策略利润来,这个位置也自然别想着能坐多久……
就算是孙权没兄弟了,还有子侄,再不济还有吴氏外戚呢!
因此,孙权的危机感,其实很强烈。
周瑜看着孙权,终于是明白了他和孙权最大的分歧点。周瑜看重的是孙氏的基业,而孙权看重的是他自己的位置。虽然两个人在某些地方的利益和目标是相同的,但终究是像两条不同的线,短时相交于一处,旋即走向不同的方向。
周瑜站了起来,“话已至此……望主公三思……某,告退……”原本周瑜还准备了一些方针和策略,但是现在么,周瑜觉得,就算是说了,孙权也未必肯听,就算是听了,也基本不会去做,也就懒得再多费口舌了。
“……”孙权沉默着看着周瑜躬身,然后一步步退下,欲言又止。
周瑜退到了接近门口的位置,忽然站住了又转身走了回来。
孙权不由得露出了笑容:“公瑾兄……”
“主公,”周瑜拱手,“黄氏弓弩之事……主公手尾还需再处理一二……”
孙权:( ̄口 ̄)!!
“属下告退……”周瑜收回了目光,低下了头,再次告辞而出。
……(≧Д≦)ノ……
当再次回想起之前的场景,孙权才意识到,周瑜最后的哪一句话并非真的是周瑜找到了什么相关的证据,而是从孙权的反应当中得到了证据而已。
又落到了周瑜的算计之中,孙权既觉得有些无奈,又有些羞愤。
毕竟孙权自己也知道,他和周瑜在智力上的差距,多少还是有一些的。
不过,这并不能改变孙权的原有策略。
孙权将手中的笔放下,揉了揉有些酸胀的手腕。
江东从孙策开始,到现在孙权接手,已经逐渐发展到了瓶颈。
向东,一片汪洋,虽然孙权也听闻江东四家手中有些造船技术,但是毕竟是江东四家的,而且大海之中风云莫测,能确保一定有收益?
向南,山越就不说了,单单是那些长了千年的密林,就够让孙权头疼了。汉代在没有进入小冰河时期之前,南越这一带就类似于热带雨林……
就算是放火烧田,也要靠近水源,才能改造为耕地,因此向南发展的成本也是非常高,并且不保证收益。
唯二的选择,就是要么向北,要么向西。
向北就是曹操,向西就是刘表。而对于江东来说,向西的渴望,或者说是战略需求,明显要大于向北。毕竟大江东流去,原本的天险在荆州面前根本就可以忽略不计,位于上游的荆州可以顺流而下进行攻击,而江东却只能是逆流而上……
若是能搅乱西面北面,自然孙权就有机会趁乱而取。
在这样的大战略思路之下,孙权当然希望在中原的这些家伙都打成一团,然后自己就可以从从容容的坐收渔利。就像是历史上日不落帝国一样,大陆搅屎棍的名头可不是浪得虚名。孙权不知道什么是大陆搅屎棍,但是并不妨碍孙权企图在斐潜、曹操、刘表之间制造矛盾,期望能够达成所设想的目标。
可是,这位于中原的斐潜、曹操、刘表三人,怎么就没什么动静?难道说被识破了?也不至于啊,派出去的都是孙家多年养下的死士,断然不能泄露半分……
或许,再等等?
孙权转头,将身后悬挂在剑架之上的长剑取了下来,轻轻用力,在油灯之下抽了出来,寒光四溢。
这原本是他兄长孙策的佩剑,后来孙策送给了他。
长剑三尺三,宽三指余,双面有刃,中开血槽,剑身之上的钢铁花纹在油灯下越发显得闪耀。剑身吞口之处雕刻着一头睚眦,上下犬牙,圆眼怒视。剑柄是用细细的麻绳混杂了皮革缠绕,保证了握持手感,又不至于因为沾染血迹而过于滑手。
孙权先将长剑对着油灯,然后一点点的从底部看到剑尖,查看是否有锈迹产生,然后又取了一方锦帛,细细的,一点点的,沿着剑身向上擦拭……
自己已经爬到这个位置上,越发的感知到了权柄到底有多可贵,岂能就这样轻易放弃?
脸皮什么的,就是浮云了。
个人的立场不同,自然感觉不一样。
对于周瑜来说,他想要守护的只是孙策的这一份基业,至于孙权个人,只是在这个前提之下的基业守护者。而对于孙权来说,虽然同样也想着孙氏的基业,却是在孙权他自己统管之下的孙氏基业。
因此,孙权觉得他的所作所为,难道不是当下最为正确的手段么?
为什么就没有人能够理解他?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孙权轻声念叨着,“天时临兮雷霆怒,尽杀敌兮战于野。出吴郡兮行不反,据长江兮进中原。携长剑兮挟吴钩,逐失鹿兮定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