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者无心,可听者却有意。艳羡那没有婆婆要服侍的,没有闹心妯娌的,可不就是说不想伺候贾母这婆婆,王夫人这妯娌有些闹心吗?
虽然这说的都是实话。但实话好说不好听啊!
这话说完,众人都静了一下,不光林雨桐不知道怎么接话了,就是别人也不知道怎么替她兜住这个话题。
反倒是宝玉,从一边的桌子上拿了一沓子东西过来:“桐姐姐,这是什么?”
林雨桐扫了一眼,才发现是给蕴哥儿做的识字卡片。上面还有些画,帮助孩子记忆的。见问了,她就说了,“……这小子,怎么把这东西撇在这里了?”
宝玉反倒是惊讶的看林雨桐:“桐姐姐这都能著书了。”
这不是著书,是……
正要解释,就瞥见这卡片上的东西跟之前她自己写的又有些不一样。
正面是图画和字,背面却被写上了注释,就跟字典似的,对这个字进行了释义。
薛宝钗也凑过去看,便道:“果然通俗易懂,比之三百千要更适合幼童。”
林雨桐就笑:“正面是我给孩子启蒙用的,后面是孩子爹抽空补上去的,我可没那份本事。”
王夫人见宝玉一副很认同这种做法的样子,她心中一喜,忙道:“桐丫头对教养孩子当真是用了心思了。这点倒是跟娘娘一般无二。当年娘娘在家,也是这般抱抱着宝玉教他认字的。如今每次进宫,总还问我,宝玉读书可进益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答了。”
说着,就小心的觑着贾母脸上的神色。
贾母也不言语,却去瞧宝玉,见他去翻那些卡片,没说出旁的话来,鼻子就一酸,“打量我不知道你们的打算,都是见不得我疼宝玉……罢罢罢!你们是孩子的爹妈,怎么安排你们说了算。但只一点,若是把我的宝玉再逼出病来,我可不依。”
王夫人大喜:“都听老太太的。”
只宝玉就跟没听到这边说话一样,又或者,就跟这边说的不是他一般。
午饭是摆在园子里的,家里的园子不大,但收拾的极好,摆在园子里,最是凉快不过的。
席面没在家里做,想做也来不及。去外面的馆子订了席面。这是京城里顶好的席面了。
探春是个有心人,看边上的食盒有字样,便小声的问一边的林雨桐:“这一桌的席面,价值几何?”
王熙凤挑挑眉,嘴角微微翘起,却也一句不说,只听着。
林雨桐就道:“九两九钱。”
才九两九钱,这可比家里自己做的席面便宜了一半也不止。里面还包括了干果水果各色的果子,酒水果浆也是包含在内的。这么一算,就更便宜了。
薛宝钗就跟林雨桐笑:“探丫头如今一心只钻到钱眼里去了,哪里还有公侯家小|姐的样儿,便是那小户人家,也断断没有这么算计的。”
林雨桐却道:“人说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一世穷。小户人家的话,说的何尝不是道理。我倒是觉得三妹妹这样很好。”
探春不管宝钗怎么说,只问林雨桐:“之前听幼娘姐姐说,这家里这园子,一年也得有一二百两的收益?”
“也不光是这园子。”林雨桐就笑:“这园子没多大,是包括了各院里种的花植的柳,这么算下来,差不多。”
园子里各个品种的花,每年光是分株出来的名贵花草,卖出去就是不少银子呢。
探春眼睛一亮:“那照着姐姐这么说,我们家的园子,一年下面一两千两银子都不止。”
要是这么算,也没错。
李纨却摇头:“想的还是太好了一些。桐丫头这边是人口简单,下人们没那么些个幺蛾子。便是有一两个不听话的,提脚卖了便是了。跟咱们府上这种牵一发而动全身,发卖一个奴才能扯出一片来还不一样。因此上,人家能做到令行禁止,咱们家却不成。若是那园子里的产出,能养活一园子的丫头仆从,便是不错了。还能指望盈余吗?”
这话却也有些道理。
喧闹了半日,才把人送走了。今儿连主子带仆从,一共是开了十六席。
主子坐了整整两桌,带来的大丫头贴身的婆子,又坐了六桌。小丫头粗使婆子外带那些抬轿子的驾车的,这又是八桌。
主子用的是九两九钱的席面,大丫头用的是六两六钱的席面,粗使的用的是三两三钱的席面。
可主子一共才花销了十九两八钱,而这些大小的丫头仆从,合起来却用了六十六两。
幼娘咂舌:“这是主子花销的三倍还多。闹了半天,这些大户人家,不是下人做活养着主子,倒是主子养着下人的。”
林雨桐就趁机跟幼娘说:“所以,千万得记住贾家的教训。这排场不是用下人摆出来的。你算算,贾家的主子就真的多吗?”
不多!比起人家动辄十几个孩子的人家,他们家其实枝叶不算繁茂的。主子没几个人,但是下人们平均下来,一个主子得好几个人伺候。这些人就跟长在贾家这棵大树上的附生物,越吸附越贪婪。
应酬了这一回,知道贾家真拿自己不当外人,人家说来就会来,来了就少不得要大吃大喝的招待一顿。林雨桐就觉得这笔账不划算,心说,下回再叫我,我还是去吧。省的把这当成成例,我家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因着这次的开销,紧跟着往后,给贾家送礼之类的,林雨桐就不肯再送什么贵重的东西了。
再送就是稻田里养的稻花鱼,或是活蹦乱跳的虾,到了中秋的时候,别的礼也都不准备,就是螃蟹,水稻田里放水养出来的,捞了几篓子叫给送去了事。
中秋过节嘛,贾府那边叫呢,林雨桐和四爷都没去,今年这个节是团圆不成了。
四爷被太上皇叫去了,连正隆帝和各位王爷,都跑去陪太上皇过节去了。皇后呢?留在宫里坐镇呢。大过节的,又招待了被正隆帝看中的一些臣子的家眷,林雨桐就在其中。
这些王妃是常见的,倒是另一位夫人,没怎么见过。
忠顺王妃就笑道:“你不认识,她是靖海侯夫人。”
闻天方的母亲?
这关系可真是奇妙的很。林雨桐就过去行了礼。
这位侯夫人忙避开了,又扶起林雨桐:“贾夫人真真是好容貌。”
听了这话,不少人就朝元春的方向看去。
元春在宫里过的其实没那么自在,在这样的场合,也甚少有她说话的机会。见众人都看她,她只矜持的含笑点头。
这些人再看林雨桐,倒是觉得像是像,偏要说矜贵,这位倒比娘娘更显的矜贵一些。
皇后就笑:“她是极好的,你们该亲近亲近才是。我是极喜欢她的性子……”
林雨桐忙道:“没有娘娘这样的,好不好的得叫人家说……”
皇后又笑:“倒是我王婆卖瓜了。”
不管是说话的语气,还是说话的内容,表现出来的亲近都绝非一般。
闻家夫人不由的多看了林雨桐两眼,诰命能在宫里这般自在的,委实是不多见。
见了礼,皇后就招手叫林雨桐:“你过来坐,今儿叫你到跟前伺候。”
哪里就用林雨桐伺候,不过是表达态度罢了。
林雨桐也理解这个意思,对外瞧着,四爷跟太上皇亲近,反倒是见正隆帝的时候不多。这就叫人免不了多出许多的猜想来。不说皇后是真喜欢跟自己相交,就是不喜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得表现出跟别人不一样的亲近,为的也是天家的父子的关系而已。
这是心照不宣的事情,林雨桐就顺势坐过去了,侧坐在皇后的案几边。
皇后又问忠顺王妃大郡主的亲事,忠顺王两口子也是头一次嫁闺女,准备嫁妆了,但是……女婿还没确定。
皇家基本都是这么一个样子,恨不能把天下有男儿的人家都扒拉一遍,瞧瞧谁家的孩子好。
忠顺王妃这会子心里还真有差不多的人选:“勋贵人家的孩子……数了一圈,就是靖海侯家的世子是个好的……偏人家定亲了……”
闻家夫人赶紧行礼:“您错爱了。”
这话却不敢当真的听。
就听王妃又道:“不过,顺着他们家,倒是叫我瞧上了一个好的。”说着,就很有几分得意。
林雨桐长大了嘴巴,不由的‘啊’了一声。
皇后就看过来,“可是猜出来是哪家的?”
林雨桐就看忠顺王妃,见她隐晦的微微点头,就低声跟皇后说了:“……林如海大人家有位公子,是闻家世子的小舅子,模样儿俊秀,品行端方,是个好孩子。”
这事不能大模大样的说,但这个时候露出来的点意思,人家王府是不想叫好女婿的人选被截胡了,也是叫闻家和自己回去跟林家打个招呼。
这是不想来硬的,若是林家有意思,林如海就该找忠顺王隐晦的提这件事。
这一两年常出入王府,林雨桐倒是对这位大郡主很熟悉。说起来,倒也是个好人选,端庄贵重,待人和气,不管是性子还是品貌,都是上上之选。更何况,人家出身显贵。皇上到现在也没个闺女,她又是忠顺王的嫡长女,不说王爷两口子看中,就是宫里,皇后和皇上也是极喜欢那孩子的。
本朝对驸马倒是管的甚是严格,但郡马……倒也没有说不叫任职之类的事。
既然对仕途没有影响,那么上哪里找这么好的亲事去?
林雨桐和闻家的夫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的看到了喜色。
闻家夫人的欢喜很好理解,儿子的小舅子娶了这位郡主,对她家儿子的将来是极大的助益。可她不理解的是,这位贾夫人,她眼里迸发出来的欢喜完全不似作假。竟是真心实意的高兴。
这位跟林家是亲戚,这个她知道。可按说那样的关系,是亲近不起来的。不想,竟然是真替那边高兴。要真是如此说,这性子是叫人喜欢。淳厚成这样,难怪皇后这般喜欢。
这个话题点到即止,很快就岔开了话题。
这次来的人里面,还有一位穿的素淡的王妃。林雨桐以前并没见过。见皇后没有介绍,她也便不探问了。但心里却有些猜测,这位是唯一一位寡妇打扮的人,怕这位便是那位忠义亲王的王妃了。她的侧后方还站着一位差不多同样打扮的妇人,那这人便应该是侧妃了。
这些王妃进宫,有些是会带着侧妃一起的。侧妃们站立在后面,入席的时候才会赐坐。
多看了那边两眼,就见这位疑似忠义亲王侧妃的女子,不停的朝元春的方向看去。而元春看上去比之前更拘谨一些,她好似有些惧怕这位侧妃。
她默默的收回视线,那边又有周贵妃扭脸跟林雨桐搭话,问水稻的事:“之前送进宫来的稻花鱼,个头不大,瞧着还不到一斤,可竟是我从来没吃过的美味。本来这有了身子,吃的就挑剔,偏这个能入口。亏的咱们这位状元郎,这般的大才,却也能做的了老农的事。”
林雨桐忙谦虚:“三百六十行,行行都出状元。民以食为天,农事便是天大的事。我们家那位爷回来总说,在这一行里,他也才是一蒙童,且有的学呢。”
说着话,那边就把席面都送了过来。
边上的宫女就上来斟酒,头一杯都是要敬给皇后的,是非喝不可的酒。
可酒一入鼻,林雨桐便皱眉,这是一种花果酒。味儿极杂,可这隐隐的有另一种味道,她的面色微微一变,伸手摁在了皇后的手上,轻轻摇头。
皇后一愣,边上伺候的也愣住了。紧跟着面色一变,反应了过来,朝林雨桐跟亲走了两步。
林雨桐低声道:“给皇后和周贵妃都换一壶米儿酒来。”
周贵妃瞧着被换下去的酒壶,就看皇后和林雨桐。然后才明白了过来,手不由的一抖,手里的杯子一下子就滚落到地上,大殿上猛的一静。
皇后面色不变,笑道:“可是手又麻了?”
怀孕了有些人手脚是会发麻发木的,帮着周贵妃遮掩了失态。
周贵妃强笑了一下,伸出手揉了揉:“要么说遭罪呢,可不手麻了。”
皇后本想说叫周贵妃去歇着吧,想了想还是算了。放在自己看得见的地方还罢了,省的再出了意外,自己说不清楚。这么想着,心里就焦灼了起来。
林雨桐打发了布菜的人,亲自持躇,给皇后夹菜:“娘娘,别空心喝酒,尝尝这个,我瞧着入味的很。”
皇后看了林雨桐两眼,心里竟是莫名的安定了起来。
于是,吃菜敬酒喝酒,整整一个晚宴,并没有任何不妥当。
但也因为这个事,宴席进行的很快,流程走完了,这场宴席就结束了。送女眷出宫,偷偷的打发人去城外行宫通知皇上。
最后,只林雨桐和忠顺王妃两人留下来了。
皇后这才露出异样来,她是因为情绪紧张,肚子有些疼,瞧着竟是要早产了。但还是先安排事情,对忠顺王妃道:“你陪着周贵妃,不要离开。轻易不要叫她吃东西,也别叫她喝任何人手里递上来的东西……”
周贵妃见皇后头上的汗都下来了,还这么安排,忙道:“我不吃不喝,哪里也不去。娘娘不要担心。”
皇后这才点点头,扭身拉着林雨桐的手,看着她。像是在说:这种时候,我能信任的只有你了。
林雨桐扶着她往里走:“有我在呢,我保证,娘娘和小皇子平平安安的。”
忠顺王妃看着被拦在外面的接生嬷嬷,有些愣神,这竟是要叫这位状元娘子为皇后接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