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把他当个大人用。里里外外的事情,一概是不用父亲和我操心的。因而如今见了表兄,竟是以为比杨哥儿还小,真是罪过罪过。”又大大方方的给宝玉赔礼。
宝玉只把头埋在贾母的怀里,贾母就笑:“这个你是不晓得的,他的身子骨弱……”
林彤玉又认可点头又是叹气的:“杨哥儿何尝不是如此。早几年也比旁人弱……可这越是弱了,就越是得多动动。父亲也说,这养在盆里的花是见不得一点风霜雨露的,可那长在荒山野岭的,却最是旺盛。又说,把树苗栽种在家里的屋檐下面,哪里能长成能遮风挡雨的参天大树?想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男儿家就该如大树耸立,要不然咱们这些妇孺又能托庇给谁呢?”
这话说的都是道理。
可这话如今说出来,又是想说什么呢?
说到底,就是说贾宝玉若是如此下去,林家是瞧不上的。
林家的观念里,男人必须得有男人样,得能撑得起门户,得能给家里的妇孺老幼一个庇护。
这话错了吗?
谁家嫁闺女不是想找个能给闺女遮风挡雨的人呢?动不动缩到老太太的怀里,林家瞧不上。
林雨桐真觉得,不怪闻天方不认得她了。她其实变的不再像是她了。而眼前的姑娘,却真的活脱脱当年的自己一般。有几分泼辣、犀利甚至于咄咄逼人。而她又比自己好很多,那时候,自己就是一个过客,不管怎么掩饰,这种过客的心思都没有变,也变不了。因为知道,来了,终归是要回去的。可眼前的姑娘不一样,她生于斯,长于斯,生她的姨娘还活着,受过苦难,更懂得珍惜。难能可贵的是,看的出来,她心思剔透,心眼又端正,人情练达,性情又爽利泼辣。比之当年的自己,好了何止一层。
心里的那种别扭感,一瞬间就不见了。她倒是越发的喜欢起这个姑娘来。
不过要说不一样的,也有一些。比如这喜欢,穿着打扮,都有各自的风格。
这一刻,她觉得是真好。闻天方能喜欢上这个姑娘,但只怕是不会喜欢上如今的自己了。四爷是愿意带着自己一起看波云诡谲的朝堂故事,然后一步一步带着自己走到如今。可在当年,闻天方事很少把朝廷的事,回来说给自己听的。而那个时候,自己的心思也就一直在后宅,要不然也就是折腾点钱财或是别的。
闻天方需要的就是这么一个姑娘,而自己……身上早就被烙上属于四爷的烙印。
她回去就跟四爷说:“烙印在心上,除了你,谁也打不开。”
四爷就是带着这么甜蜜的情话,脚步轻快的踏入春闱的考场的。
考试之前,像是余家林家,还有四爷认识的翰林人家,山子野这样的忘年交,都送来了像是笔墨纸砚的东西讨个好彩头之外,其他人家,像是贾家,薛家,甚至有些往来的王家的,都没有表示。林雨桐甚至在送四爷考试去的早上,收到了王熙凤打发人送来的帖子。
说是二月了,迎春花开了,过来一起赏花摆春宴吧。
春闱这么重要的事,开的又是恩科。林如海还是主考,这么要紧的事,贾家竟然忘了。
林雨桐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拒绝的话了,拿着帖子好半晌才道:“今儿着实是顾不上。”又把家里养的花儿叫搬了两盆送过去,说是给老太太助|兴的。
人家都不记得了,林雨桐当然不说参加春闱的事。
闲着没事了,就带着幼娘,教她算账,看账本。偶尔关注一下小叔子上学的事。要是天气好,邵华也带着孩子过来串门子,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理。
四爷这一去就是好几天。林雨桐给做的披风大的很。扣住了就是一个睡袋,晚上钻在里面,绝对感觉不到寒冷。吃食更是做的细致,油茶用开水冲泡就行。泡上炸的小小个的麻花,早上起来吃一碗最好不过了。晌午挂面,配上自家做的调料,用刀子削下一点放进去,又算一顿饭。晚上把又小又薄的烧饼切开,放一片卤肉夹进去,然后用铁签子一串串上十来个这东西,在小泥炉上一烤,缩小版的肉夹馍一口一个,味儿飘的半个考场都是。然后再美美的泡一杯热茶,舒服。
好些凑活着啃干粮的人最恨四爷弄出的这股子味儿,馋死个人,都没心思答卷子了。
别人是去考试去了,四爷是去体验生活了。
体验完毕,就回来了。
精神饱满不说,身上也还干干净净。这清洁符是相当好用的。
当然了,别人看着是干净的。但从心理上来说,四爷还是觉得在水里过一遍,换一身干净的衣服会更舒服。余梁把人接回来,直接回了。说林雨桐:“肯定是累了,什么也别问,叫好好歇着。”
这也没什么可问的。搁在浴桶里泡了都有半个时辰,添了三次热水之后,才从里面出来了。换了衣服叫林雨桐帮着给拧干了头发,清粥小菜吃了一顿,想不想睡的,都躺炕上去了。
如今天还冷,家里还烧着炕了。松软的被子,熟悉的馨香,不一会就睡过去了。
再别说不累的话,在那样的环境下,比别人舒服一点是有,但要说跟家里比,那真是不能比的。
歇着吧,得有几天缓不过来呢。
考完了,考生是歇着了。缓过劲来的开起了各种动物文会。
而难为的却是考官。
往年,这个会试,虽然录取的人数不怎么固定。但是大致上也在二百五六十到三百五六十之间。按说,今年是恩科。录取的该是更多才是。如此才能显出恩德来。林如海就按照三百八准备的。这个数算是不少了。
可卷子都出来了,太上皇那边有话了,意思是:施恩虽然要紧,但这选拔真才实学的人才更要紧。
这就是想要控制恩科录取的人数。
林如海就试探呢:“二百三?”
人家传话的太监摇头。
林如海大着胆子:“一百八?”
这太监还是一脸讳莫如深的摇头。
林如海都不由的要抽一口冷气了,一百八还嫌弃多,那这施的是什么恩呢。他知道这差事不好做,可没想到这么难办。
给这太监塞了大大的荷包,人家才给出一个数字:“一百是极限。”
一百?
真要是只录取一百个,林如海都没法跟皇上交代。
作为主考,连同几个副考。把卷子看了再看,挑了一百三十八个,这一百三十八个,文章上确实是有可取之处的。完了之后,林如海亲自去见了太上皇。看在林如海的面子上,太上皇松了口了,就这一百三十八个,多一个都不行。
林如海是真真的松了一口气,这总比几十个瞧着好看多了吧。
转脸又得去见皇上。这位正隆帝没有想象中的大发雷霆。堪称是和颜悦色的接待了林如海,话也说了:“宁缺毋滥。”
没跟太上皇较劲来。
于是,半个月后,会考榜单出来了。
四爷得了个会元。
解元、会元,这都已经是两元。真要是出了这样的人物,为了图个吉利的,一般也会点状元,来个三元及第。
结果出来之后,太上皇和正隆帝的御案上都放了一份。
正隆帝只看了打头第一个名字,脸上就露出几分笑意来,跟一边的忠顺王道:“还真是有几分本事。”
而另一边的太上皇眯着眼睛瞧着,这名单上可不光是只有名字。还有籍贯以及家世。
比如排在第一位贾珩,籍贯是京城。父亲贾数,祖父贾代礼。
别的名字或许印象没那么深刻,可一听贾代礼,就觉得熟悉,“贾代善、贾代化、贾代礼……”他问身边的人,“这会元可是宁荣二府后辈子侄?”
边上的太监赶紧点头:“正是。”
太上皇脸上露出几分欣慰来:“那也倒是罢了。”
然后这个名单就这么给定下来了。
这天一大早,四爷和林雨桐都属于心里有数的,因此都不急。反倒是贾瑕,屁股下面跟带着钉子似的,怎么都坐不稳。吃个早饭,心不在焉的。随便扒拉了几口,就不停的朝外面看。见四爷还是不忙不慌的,就赶紧道:“先生说了,今儿出榜。昨儿我都跟先生请好假了。赶紧的,要不然一会子人更多了。”其实他之前已经把跟着的小厮打发走了。
正说着话呢,余梁来了。也是催四爷的:“包厢已经包好了,咱们只等着便罢了。管家已经去看了。”
然后四爷就不好无动于衷了,行吧!吃了饭,一行人就走了。
贾瑕还跟林雨桐说:“嫂嫂莫急,一有信儿,我就大发人回来。”
林雨桐心说,四爷的名次差不了。按照张榜送喜报的流程,都是倒着来的。这轮到四爷,怎么着也得等到下半晌吧。她偷偷摸摸的把打赏的银子都准备好了。
谁知道去了有一个时辰,先是贾瑕的小厮和杜有财回来,激动的都语无伦次了:“恭喜奶奶贺喜奶奶,咱们大爷高中会元了。”
这会元意味着,都明白的很。
这边林雨桐的赏还没放下去呢,四爷和余梁贾瑕就回来了。
一家子欢天喜地的,余梁已经打发人去买鞭炮去了,“先买两车来!”
四爷和林雨桐也没拦着,金榜题名呢,不欢喜才奇怪。
那边贾瑕又安排人去给贾数报喜,正欢喜的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呢,外面鞭炮锣鼓齐鸣的,报喜的来了。
林雨桐又叫人放赏,又有邵华带着孩子来,还带了几大箩筐的铜钱,打发了小厮,满大街的撒去了。
贾家的族人都涌了过来,一个个的小子来都是带着鞭炮的,更有那在自家门口放鞭炮的,反正是贾家的人嘛,沾沾喜气。
这炮仗声,锣鼓声敲着,就是贾家再是深宅大院,就在宁荣街和街口的动静,怎么会听不到。
贾政才派人打探呢,外面就有人来报,说是街口的珩大爷中了会元了。
这可了不得了。
贾政赶紧叫贾赦贾珍,又把贾琏贾蓉这些给叫了过来。
女眷那里,正打量是谁家娶媳妇呢,结果才知道是珩大爷中了会元了。
贾母和王夫人对视一眼,心里越发认定了林雨桐旺贾家的话。住在府里的时候,家里的人不见生病的。嫁到贾家的旁支远宗之后,以前名不见经传的小子,竟然中了解元又中了会元,这状元哪怕中不了,那也是三甲的。这诰命夫人可不就提在手里了。
如今贾家有几个诰命?
贾母是超品诰命,王夫人也只是个五品的宜人。邢夫人和尤氏是将军夫人的诰命。
这珩哥儿要是中了三甲,一入官场就是正七品或是从六品。在翰林院转一圈出去,五品是板上钉钉的事。
还能小看吗?
王熙凤哈哈笑着从外面进来:“恭喜老祖宗,贺喜老祖宗。家里有个探花的姑老爷,如今只怕又要多一个状元的孙儿加外孙女婿了。”
贾母就笑:“这话说的好!赶紧的,你亲自去!只怕桐丫头忙不过来。把人带上,或是缺了什么,只管打发人回来取。”
王熙凤应着:“珍大嫂子已经过去了。珍大哥哥真叫了我们那位二爷,带着蓉哥儿蔷哥儿也一并过去了。我这禀报老祖宗一声,也去瞧瞧热闹去。顺便问问老太太太太,可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王夫人就笑:“你桐妹妹也不是外人,哪里这么些啰嗦的话。只管往好了安排便是了。”说着又招手叫宝玉:“要不你也出去散散,瞧瞧去。”
贾宝玉摇头:“桐姐姐怪忙的,我去了还得叫人照看我。今儿想来人多,等明儿桐姐姐那边得闲了,我再打发去人道一声恭喜也便是了。”
贾母又说:“那便不去。你听听外面那声,鞭炮到处飞,他们家地方又小,没个安置的地方。乱糟糟的,我也不能放心。就在家吧。”
王熙凤笑着说是,就告退要走。
那边薛姨妈赶紧道:“凤丫头且等一等,这么大的喜事,该去贺一贺的。我家那孽障又不知道哪里去了?指望不上,我便跟你去一趟便是了。”
王熙凤就说:“您老人家也是。才老太太还说,怕宝玉被吓着。您老又跟去做什么。太太也说了,桐妹妹不是外人,还能挑了您的礼去。您只管安坐着,回头我跟您道一声恼。”说着,不由分说,把薛姨妈给摁回去了。
等见了林雨桐她还道:“巴巴的跑来做什么?她家瞧着是有些家资,可那也不是一房的产业。况且,那薛大……哥哥又是那么一副性子。你向来是个好的,我也不跟你说那糊弄人的话。可离他们远些才是。”
王熙凤说出这样的话来,林雨桐一点也不奇怪。知道她就没看得起薛家过。
林雨桐应着,又打发她去里面帮着招待客人:“光是咱们本家的奶奶,就把侧厅都给挤满了。劳烦你过去帮着支应支应,别叫人觉得我慢待了人家。回头又说出什么话来。”至于那些翰林家的家眷,林雨桐抽空自己招待就行。主要是怕王熙凤眼里没人惯了,再把人给得罪了。于是,凡是跟贾家沾着关系的,都塞过去给她和尤氏招待,再是出不了差错的。
她在后面招待女眷,却不知道前面贾珍过来,捎带了贾政的话。竟然想以贾府的名义开七天的流水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