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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漪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坐在另一头穿着普通素色布袍的徐阶。
或许是这几年回乡陶情的日子过得比较舒服,徐阶的五官轮廓比之过去更见温和,黑眸明澈,白须垂落,洒然而从容。
皇帝和李清漪沉吟片刻,还是上前去了徐阶那一桌。
徐阶虽知圣驾不久就要来松江,只是现下见了帝后二人仍旧有些诧异。他稍一怔,很快便站起身,伸手做了个请的姿态,长须飘飘,含笑着道:“倒不知今日竟有贵客盈门。出门在外,还请两位恕我失礼之罪。”
皇帝忙道:“出门在外,不必讲究这个,都坐吧。”
话声落下,他们三人才依次落座。徐阶亲自躬身给皇帝和李清漪斟了两杯酒。
果酒香气清淡淳厚,倒是带走了不少的尴尬气氛。
李清漪接了酒杯,这才轻声解释了几句话:“我和老爷近日刚到松江,难得有了空闲便一起出门走了走。听说得意楼的海鲜乃是一绝便想着要来尝尝,倒是不想竟能遇上太师您,真是巧了。”徐阶头上有个太子太师的加衔,故而她便直接以“太师”称之,以显示自己的敬重之情。
现今徐阶不在朝中为官也没了那些利害关系,正所谓无欲则刚,对着帝后二人他也能平和以待。他沉吟片刻,便笑着道:“自从开海禁、申知府就任,这松江日新月异,百姓生活也越发美满,我一个老头子闲着也是无事,偶尔便溜达出来,坐在这酒楼里看看底下的百姓,听听这坊间的趣事。倒也算是个消遣。”
皇帝闻言倒是觉得有趣,便不由笑起来:“看样子太师倒是听说了不少坊间趣事。既是凑巧同桌,太师不若说一些来听听?”
徐阶也不推辞,摸了摸自己雪白的长须,伸手指了指楼下卖杂物的那个小贩,笑问道:“以老爷看,这个卖杂货的小贩生活如何?”
“我适才进楼的时候看过了,他那些瓷器玩意粗糙的很,玉石簪子的玉色也不好,怕是卖不出去的。再者,这般日头还站在下头叫卖,怕不过勉力支持罢了。”
徐阶不由笑起来,摆摆头道:“这都是以前了。据我所知,这卖杂货的小贩前些日子才把儿子送到松江工学里念书,普通人家可没这个钱。”
皇帝闻言微微一怔,倒是也笑了笑:“这么看来,他这杂货收入不小?”
徐阶点点头:“他卖的瓷器质量虽是差了一些但是都是些西洋人喜欢的样式,价格也比那些店里的便宜,适合那些手头紧的西洋人,往往一人能买好几个。至于那玉石簪子,他就只赚个手工费——西洋人不大懂玉色只是看着花样买,作为回去送人的礼物或是商品......”
“我明白了,您是说他最大的客人并不是松江的百姓而是那些西洋人。”李清漪若有所思,“也对,他特意选在如意楼下面,本就是想要赚那些慕名品尝美食的外来客人的银子——如意楼的饭菜不算便宜,松江本地人大多都是偶尔摆阔来吃一顿席面罢了。”
徐阶点点头,摸着自己的白须,含笑不语。
皇帝端着酒杯抿了口酒,很快便笑起来:“看样子,现在最好赚的就是西洋人的银子?”
徐阶点点头,意味深长的笑着:“是啊.......”
这话题有些深入了,几个人便会意的停下口,含笑喝了几杯酒。正好之前李清漪点的蟹粉小笼、兰花藕这几样先端了上来,都算是配酒的小菜,众人便一边喝酒一边吃菜。
李清漪顺嘴又问一句:“您适才说,那小贩儿子读的是‘松江工学’?听名字,是新办的学堂?”
“是啊,”徐阶眯了眯眼睛,接了一句,“士人都觉‘奇技淫巧’非大道,故而不甚提倡。只是如今沿海各地的工商空前发展,丝绸、瓷器等等都快要供不应求,故而很多富商豪门干脆就出资办了工学——初级班不过是最简单的教授纺织、烧瓷等等的技法,培养的是工人;中级班要求的是一些表现出众的工人的进修培养;高级班则是一批老工匠们和一些西洋请来的专家彼此交流,研究如何提高技艺或是优化过程等等......”
李清漪初初一听,便明白了过来。
和内陆的京城不同,东南本地的东南本地的世族豪商直接面对的就是西方巨大而见不到底的市场,他们的生意市场也因此跟着扩展,于是紧接着遇到了人手不足、商品质量无法维持等等的原因......这就好比现代的小作坊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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