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我到底知道多少。
“我知道你和顾承中安排了什么计划,我现在只问你,你们的计划,你实行了吗?那封举报信,发出去没?”
肖珊到此,也毫无隐瞒了,说,“做了。”
简单两个字,像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
我忽然想起来那天在顾骏办公室我的提醒。天知道我当时的提醒是为了顾骏还是为了顾承中。
倘若顾骏因为我的提醒多加防范,那么顾承中这场计划就落空了。
对他现在的状况来说,是好事儿,因为如此一来,他少一桩麻烦,财务问题会成为竹篮打水,一场空,他少一桩罪名。
倘若顾骏选择了将计就计,那对顾承中来说,就是自作聪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那天回去,我想了很久。虽然我不肯承认,但事实是,我心软过,我曾给顾承中一次翻转的机会。
“杨总,你怎么知道的?”肖珊脸色一阵白一阵青,道,“你知道了,那顾总也-------”
“顾骏知道的。肖珊,回不了头了。”我冷静地说,“这件事情走到这里,谁都回不了头了。顾骏肯定留下了把柄,你的小动作,他全都知道。”
我说,接下来,证监会那边会来集团查账的,年报上的数据已经公布了,这样的行为后果多严重,你比我清楚。事情是你亲手做的,倘若顾承中翻不了身,你一样会付出代价。虽然我知道,在做事之前,你已经全料想到了。
肖珊呆了。
她说,“我以为顾先生不会输--------”
“世事难料。”
“那现在怎么办?”肖珊无助地看着我。
我吸了口气,望着她漂亮的大眼睛,真诚地说,“肖珊,你学历好,工作经验好,样样出挑,一个农村来上海打拼的女孩子多不容易我能体会,如果因为这件事,你的前途毁于一旦,你未来不可能在国内立足,你的档案上会有永恒的污点。”
“杨总,我没办法-------怪我自己当初贪心,顾先生送我房子车子,我以为------算了,我敢作敢当。”肖珊苦笑,末了,抬头看我说,“杨总,哦,不,该称呼你顾太太,你今天找我来,不是为了跟我惺惺相惜吧?你想让我一个人承担罪名,代替顾先生承担假账的后果,是么?”
我抿了一口温水,怅然地叹气,看着她说,“不,你错了,我今天来找你,不是让你一个人背黑锅,相反,我是来救你的。”
肖珊怔了怔,秀眉皱着,疑惑地看着我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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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这年在上海,我究竟在想什么。
司机开着车子,我刻意让他拐到陆家嘴的公寓。
我想上去看一看。
但是我没带门卡,进得了小区大门,进不去电梯间。
我站在门口,摁下门铃,原本只是试一试,抱着必定无人回应的想法,只是试一试,但不料,真的有人回应我。
是容嫂。
听到容嫂声音的一刻,我眼眶红润。
容嫂帮我开门,摁了电梯,我顺利上楼,她早就站在门口等我,拖鞋都备好了。
一身围裙,好似正在做家务。
容嫂将我迎进门,老泪纵横,问我渴不渴,给我倒水喝。
我说好啊,我要橙汁。
不瞬,厨房里传来榨汁机工作的声音。
我踩着棉拖鞋走到客厅里,纤尘不染,窗明几净。
没一会儿,容嫂端着果汁出来,坐在沙发上安慰我,语无伦次,却句句是关心顾承中的。
我说,“这么晚了,您怎么还在这里?不是该回家的吗?”
容嫂抹了把眼泪,说,“太太,您不知道,是先生让我来的,当初您搬走后,他一个人住,不经常回来,我知道他有时候去你那边了,不去的时候就在公司睡,反正回来看一眼就走了。家里明明不住人,却要我天天来打扫,一开始,我不知道什么意思,后来忍不住问,先生说,怕你有天回来,家里乱糟糟的。先生说,你喜欢干干净净的,就让我天天来-------”
这番话,没有人教容嫂,言辞也不是华丽动人的辞藻,可那一字一句,全都落在我心尖上,砸得我生疼。
心底蹿起一阵酸涩,我不由地想哭,这说风就是雨的,豆大的泪珠子啪地落在手背上。
我声音有些浅,压着哽咽,“你怎么知道他住公司的?”
“司机叫我送过几次衣服过去,又拿了脏衣服回来洗,我去看到的-------反正,你不在家的日子,他是一晚都没有住过。”
“容嫂,你说得不对,我不在的时候,他在家住过的,还有人在。”我低声说。
容嫂叹气,握着我的手说,“太太,这人呢,都有做错事的时候,重要的还是心。我知道,你一直过不去那道坎儿,这事儿,找不到理由和借口来搪塞,但-------就看你是在乎这人不了。”
我没说话,心里却一个劲儿地喊着,我不在乎,我不在乎。
我慌张地喝了一口果汁,容嫂忽然想起什么来,拍了拍我的手说,“太太,你等下,我有个东西要交给你,跟你说话都忘记了紧要事儿!”
音落,容嫂起身,去厨房翻了一阵,匆匆出来,往我手心里塞了张纸条,解释说,“这东西是我大前天去市场买菜时候,有个小伙子塞给我的,说叫我回去自己看。我回来看,是两个信封,一个是给我的,一个是给你的。给我的那个我已经烧了,说是让我在家里等着,你要是回来就把这封信交给你。”
我连忙打开信封,里面有一张A4纸,手写的几句话。
那笔迹,正是顾承中的。
“小唯,去和平饭店,找到画框,我的钢笔留在那里了。我安好,勿念。------顾承中”
我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都没明白这到底什么意思,叫我去拿一支钢笔?
一支钢笔有什么好稀奇的?而且,画框?和平饭店那么多画框!我怎么知道是哪个?一个个去翻开了找吗!
越想越不对劲,如果只是简单的钢笔,顾承中冒险送信,未免太小题大做了!
“容嫂,信什么时候到的?你怎么不来找我?”我焦急地问。
容嫂说,“太太,先生在信上说了,不让我去找您,等您自己来。还叫我嘱咐,看过信就烧了。”
容嫂提到这个,我顿时感觉不妙,拉着她冲进厨房,打开煤气灶点燃了信封的纸张,燃烧起来,我捏着一角放在水槽上方,烧完后用水冲走了灰烬,但那股烧过东西的味道还在。
看着被冲得一干二净的灰烬,我的心砰砰砰跳。
这时候,门铃忽然响了。
我和容嫂都是一惊,这个点,谁会来这里?
我叫容嫂去看看,摁下接听键,显示器上瞬间出现三个人影,是警察。
其中有一个我认识的,赵警官。
“你好,我们是警察局的,麻烦开门,我们找顾太太。”
容嫂看了我一眼,我点头,开门。
电梯上来,大约两分钟,顶多三分钟。
我快速冲进厨房,打开窗户,然后找出角落里的空气清新剂喷了两下,打开排气扇通风。
赵警官带着人进来时,我坐在客厅喝果汁,他点头示意让两个跟班四处检查,人都走动了,才问我,“顾太太,介意我们参观下公寓吗?”
我笑笑,“介意,私人空间,怕是不方便。”
赵警官笑了笑,但他的人已经走进卧室了,我冷眼看他,说,“看来赵警官的礼貌,只是客气啊。”
“多有得罪啊顾太太,我们也只是为了案子。”赵警官看着我,问,“顾太太,这么晚了还来这边,是有什么事情?”
“我有必要跟你交代吗?赵警官,我可不是你的犯人。”我冷声说。
“顾太太,你未免太草木皆兵了,难道有什么秘密不能让警察知道?”
“赵警官,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我警告他说,“警察应该懂法律,讲求事实和证据。”
“是,没错,我就是来找证据的。”
这时候,他的小跟班伏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冷哼的看着我,“怕只怕,证据已经被人销毁了。”
然后,他不断地盘问我为什么深夜来公寓,我撒谎说,容嫂要辞职,我是过来清算结账的。他找不到证据,只好告辞了。
人走后,我紧绷的神经许久没缓过来,才知道刚才的一刻多惊险!要是我稍稍晚一些,怕是要露馅了!
我瞬间明白顾承中为什么要大费周折让人给容嫂送信,还不通知我,警察早就在我身边布控!电话,邮箱,家里的一切,包括公司,早就被监听监视了!
可顾承中这样未免太冒险了?我本来就讨厌这栋公寓,他如何确信我会回来?
若是我不回来呢?
不对,倘若我被监视了,那我和肖珊见面他们不也知道了吗?
我顿时无措了,连忙掏出电话打给肖珊,但那边,无人接听,电话里,只有一片忙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