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笑,说,“那你就等着我上诉法院吧。这个婚,我离定了。”
顾承中脸色一沉,忽然怒了,皱着眉头看我,语气有点重,听得出来他是故意压制着怒气的,他说,“你就这么想跟我离婚吗?”
“想!我非常想!我做梦都像跟你离婚!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决定就是跟你来上海!我后悔当初瞎了眼才相信你在机场对我的笑是发自内心的喜欢!”
顾承中凝眸,艰难地说,“在一起这么多年,你心里一点属于我的位置都没有?!”
“没有!一点都没有!”我冷笑,嘲讽地看着他,扬起下巴说,“不管过去多少年,不管林阳变成什么样,他始终在我心里,从未离开!你和他相比,十分之一都不及他!你知道为什么我不跟他在一起吗?因为我觉得自己脏,我配不上他的干净。所以我恨你,我恨死了你,我和顾骏联手要弄死,我想看见你下地狱!”
我哈哈大笑,眼泪都笑出来了,我说,“你知道吗?你现在这幅模样,最高兴的人不是顾骏,是我,看到你这样,比杀了你还要我痛快!”
面对我的躁动,顾承中显得尤为冷静,他说,“既然你这么想我死,为什么还要拿证据给我?杨小唯,你承认吧,你爱我。”
“爱你?我发疯了才爱你。”我冷哼,“我拿证据给你,是想离开你,永远的离开。你以为你出去了日子就好过?光是顾氏的几个亿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你以为你还是以前呼风唤雨的顾承中?想得美吧你!你还不知道么?顾骏和林阳联手弄死你,他连自己母亲的命都不要,你千算万算,算漏了这点吧?”
他比我清楚,林彩秀的死,到底是意外还是别有用心的安排。
真正可怕的,是人心。
任谁都想不到,为了绊倒顾承中,他们使出这一招来。
然而,我说再多,顾承中都不为所动,只凝视着我,目光密密匝匝地将我围住,说,“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你自己。”
他站起身来,走到我这边,我以为他会把我从椅子上拉起来,把我摔在墙上掐着我脖子威胁我假如敢离婚他就弄死我,或者拿我朋友威胁我,让我乖乖就范,或者直接一巴掌扇死我算了。这才是顾承中啊,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才是他啊。
可他并没有这样。
他蹲在我椅子旁边,抓着我的手心紧紧握住,这一次换了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笑问,“顾总,您这是干什么?”
他紧皱眉头,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和全部勇气,艰难地说,“小唯,过去很多事情我做得不对,在你心里我就是个不折手段的男人,但你知道吗?你是我唯一的软肋。我对付得了全世界,却收拾不了你。”
“顾总,编这种话何必呢,都不是三岁小孩了,不吃糖的。”
“你不相信我真的……真的心里有你?”他眉头紧锁地看着我。
我冷笑,“我曾经相信过你。”
“现在呢。”
“还用说?”
顾承中自嘲地笑了笑,他沉下脑袋,思考了两秒钟,抬眸看我时,不由地抓紧了我的手,问我,“你能再给我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吗?”
“你能丢下一切什么都不要跟我走吗?”我反问他。
然后他沉默了,木然地看着我,波光流转。
我在心底一秒一秒地数着时间。
怔怔六十秒。每一秒都心如刀割。
他没有说话。连欲言又止都没有。
我笑了笑,从他手心里抽开手,笑吟吟地说,“你看,这就是我跟你的区别。我杨小唯是个热烈的人,想要纯粹,我可以付出一切,哪怕是我的生命。但你呢?在你心里,最重要的,永远都是利益,不是感情。”
我站起身来,嘲讽地说,“既然如此,何必羁绊呢?”
我拿出包里的文件袋,抽出里头的胚胎DNA检验报告单和体检报告单扔在顾承中脸上,我说,“好好看看吧,这是我送你的诀别礼。”
顾承中捡起那几张纸细细看,当看到DNA报告单上百分之99.99的亲子关系时,他面如酱色,再看看我的体检报告上写着子宫收受损,无法生育时,他双手发抖。
那双纤长好看的手,在我眼前颤抖,任随A4纸张从指尖滑落,抬头错愕地看着我。
我想,他或许是知道孩子真的是他的,只是没想到,那一次过后,我再也不能生孩子。
我对他笑了笑,手指敲着桌面上的离婚协议说,“记得签字。我前半生的青春耗费在你身上,后半生,我想活得自在点。”
说完,我拎着包离开。
走到门口时,顾承中忽然冲过来拉住我胳膊,我回头淡然地看着他,“还有事?”
他看着我,一双星目一如既往地深不见底,永远都看不到他心里去。他薄唇轻颤,艰难地挤出三个字,“对不起------”
这一刻,我忽然心酸得想笑,对不起?
呵。对不起。
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了,近距离看顾承中的脸,精神是精神,但莫名的,有种苍老的感觉,那种融在面孔里的沧桑和憔悴,合着眼角的纹路,莫名的敲动我的心尖。
我忽然发现,顾承中有了法令纹。像洛丽塔里的男主角,强劲凛冽的人,这一刻,满脸的伤悲。就像杰瑞米·艾恩斯饰演的亨伯特一个人开着车,抽着烟,在荒无人烟的草原上的心里独白那场戏,满面的悲伤和后悔。
莫名的酸楚往上涌。
我推开他的手,笑说,“这句对不起,太迟了点不?顾先生,你要真觉得对不起我,就爽快点签字,给我自由。”
“我不会签字的。”顾承中近乎哽咽,苦笑说,“这辈子都不会。”
“那你等我起诉吧。”我冷声说。
说毕,我拉开门出去。
顾承中在背后叫我的名字,小唯,小唯,但我头也不回。
我告诉自己,不能回头。
何文渊和我的律师站在门外不远处,两人皆看着我出来,我略过他们时,叫上律师离开,何文渊冲进去找顾承中。
我们没开车来,只好在看守所门口打出租,律师问我谈妥了没,我说,“准备上诉吧。”
“上诉的话,可能会很麻烦,杨小姐你要有心理准备。”
“我知道。”
回去的路上,我心里空荡荡的,像是被掏空了一样。
我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行道树和人流,脑子里全是顾承中的脸。
回去之后,我把自己一个人关在酒店里三天,不吃不喝。何文渊来找过我多次,都被前台挡住,我嘱咐了,任何人都不能打扰。最后一天,他带着人冲进来的时候,还以为我自杀在酒店,看着一行人惊魂甫定的脸,我就笑了,何文渊抹掉额头的汗水,说,“杨小唯,要不是承中护着你,我真想一巴掌扇死你。”
“想扇死我的人多了,你算老几?”我冷声说。
“我担心你,你这是什么态度!”何文渊气急了说。
我冷哼,“担心我还是担心顾承中要的证据?以为我会自杀吗?我早跟你讲过,我杨小唯就是棵野草,只会自生,不会自灭!”
何文渊气得不行,脱掉外套扔在沙发上,问我,“好,你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就问你,除了签字离婚,你要什么条件才给证据?”
“我什么都不要,只要离婚。”
“你就不能想下别的?要钱还是要股份!你开口!”
“你以为我是你们一心就想着钱钱钱,没有签好字的离婚协议就赶紧滚。”
何文渊被我气得不行,但他又拿我没办法,冷静了一会儿,他盯着我,一脸肃然,“我拿到协议,你拿录音来,明天下午三点新天地星巴克,一物换一物。”
“好。”
然后何文渊走了,摔门而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掏出电话,打了一个给林阳,约他道酒店见面。
夜晚七点钟,林阳准时到我房间,当时我正在收拾衣服,开了门,我让他随便坐坐,我收拾好了再说。
他上前来拉住我的手,问我,“你要走?”
我甩开他的手,笑了笑,“走啊,上海太繁华太吵了,我准备四处转转。”
“去哪里?”
“说了呀,四处转转。”我微笑说,“去哪里都好,只要不在上海。”
林阳看着我,没说话,我们都清楚,那些挽留和怅然,都把我们错过的岁月收集不起来,所以,我们选择了沉默。
我说,“今夜叫你来,主要是,我想要个东西。”
林阳还是林阳,只要看我一眼,就知道我要什么,他讪笑,问我,“小唯,你认为,我会给你吗?”
“会,”我抿嘴说,“因为我会跟你交换。”
“用什么?”
“你想要什么?”
“我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