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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 第 19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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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这个漂亮叔叔, 他眼睛里藏着一个爱人。%し

    虽然不知道“爱”究竟是什么,但那大约是寂寞和痛苦的另一种说法。她满墙的书里,但凡涉及“爱”这个词, 没有不痛苦的。特洛伊爱着海伦所以痛苦,阿波罗爱着达芙妮所以痛苦, 母亲爱着孩子所以痛苦, 情人忍受别离所以痛苦,而曾经相爱的夫妻被困于围城, 更是无休无止的痛苦。

    所以这个叔叔, 他心里一定有一个很爱很爱的人。

    因为他很痛苦。

    因为他此刻平静的眼神看起来……就像在哭。

    ……

    李文森垂下眼眸。

    好一会儿, 她像做出一个极大的决定似地, 从他腿上爬下来,说:

    “我带你出去。”

    她冷冰冰地把小手.枪也扔给他:

    “这把枪是伽俐雷扔给我玩的,一开始松了一颗小螺丝,我花了一年半才找到替代品, 偶尔卡弹,但基本可以正常使用。”

    “……”

    乔伊看着手里玩具一般的意大利伯.莱塔, 大概是多年来实在被冷得太惨,面对她突然而来的“关怀”, 居然有点不知所措。

    他刚想问她怎么带他出去, 就见小姑娘四脚并用地爬上餐桌,伸手“啪”地一声把灯关了。

    四面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乔伊慢慢地、慢慢地抬起眼。

    只见深深的、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忽然像初冬夜里升起星星,车流、灯火搅成一团, 整个城市在他眼前慢慢升起。

    ——夜光笔。

    怪不得他一开始什么都没找到,夜光笔只有在完全的黑夜里才能显现出来。他眼前整面整面的墙上此刻都是画,密密麻麻的画——山川、河流、峡谷、海洋,大陆、城市、车流、街道,慢慢映亮他的眉眼。

    稚嫩的笔触,拙劣的笔法。

    作画的人却那样用心,一笔一划都如雕刻。

    “这就是我的世界……我想象中的世界。”

    她看不见世界,只能从书里想象出世界。

    她走不出这个房间,于是只能把这个房间变成世界。

    可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

    星空、大海,到底是什么样子?春生夏荣,秋枯冬藏,到底是什么样子?世界有多大,它是扁的吗?有乌龟驮着它吗?漂来漂去的时候,它会想家吗?没有人的时候,它会吹风吗?风会把叶子吹落下来,不会痛吗?

    ……

    小姑娘从桌上跳下来,背对着他,抬头望向头顶无边无际的星河。

    夜幕下的海岸线、灯火、星空。

    乔伊看着她站在整个房间的中心,宛如站在世界的中央,头顶星空低垂,一颗一颗的恒星明亮得要从山巅上坠落下来,她宛如站在庞大的玻璃倒影里,那样模糊、遥远、不真切。

    有那么一秒,他几乎以为她就要在这盛大的景象中消失。

    乔伊下意识伸手拉住她手腕:

    “安?”

    李文森这才回过头。

    她仔仔细细地看着他。

    就好像以后再也看不到他,要把他映着自己脑海里一样。

    半晌。

    “你不是问我,’窗子’在哪?”

    在她确信已经把这个她人生中见到的第一个人、也可能是唯一一个人映入了脑海,永远也不会忘记后,李文森才走到书柜边,拉开了纱帘。

    一扇用夜光笔画成歪歪扭扭的窗,慢慢出现在乔伊面前。

    “这就是我的’窗子’。”

    ……

    乔伊望着那扇“窗”,熟悉的笔触,熟悉的景物,还有窗子下她熟悉的眉眼……他脑子里飞快划过几个被他忽略的景象,心脏忽然撕裂般地疼痛起来,灼烧一般,疼得他几乎站立不住。

    他想起来了。

    这是李文森的“窗”。

    飞驰往伦敦的红色火车上,下着雨,她用手指在玻璃窗上画了一扇窗。

    有时冬天冷极了,他半夜去走廊尽头的茶屋倒水,经过二楼楼梯时,就看见她一个人坐在一楼的沙发上,裹着毛毯,用手指沾着水渍,在桌上了一扇歪歪扭扭的窗。

    还有,西路公寓5号阁楼边那个没有窗户的小房间,墙上也有这么一扇窗。

    ……这是她的“窗”。

    他还自以为他爱她,如此爱她,可他从没意识到这就是她表达疼痛的方式。他以为这是她的孩子气,他脑子里只想着如何才能握住那只纤细的手指,把它们一根根捉进怀里,却从没想过,这或许是她苍白童年里,唯一的一扇窗。

    这就是她人生最初的岁月。

    这样小的一个房间,一张床,一张桌,一个书架。

    于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都是这些书。

    在日后漫长的岁月,还是这些书。

    她孤独时没有人说话,冰冷时没有人拥抱,摔倒了没有人安慰,生病了没有人照料。漫长的时间流淌过去,她唯一能交流的只有一台冰冷的电脑。在同龄的小孩已经开始接触花花世界的时候,她独自一人生活在两公里深处的地下,吃冷冰冰的食物,看冷冰冰的墙壁……甚至从不曾见过光。

    所以她才那样厌倦。

    因为她还没来得及看这个世界,就已经学会了厌倦。

    他自以为知晓她的痛苦,可直到今日,他才真正见到她的痛苦。

    她展示痛苦的方式,不是崩溃,不是哭泣。

    她的痛苦,只是用指尖沾着水,在桌上慢慢画了一扇窗。

    ……

    “我从没见过伽俐雷和muller给我送食物,但食物总会在不特定的时候出现在书架边的茶几上。”

    李文森背对着他,抬头望着自己的窗子:

    “我花了一整年的时间,终于找到它出入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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