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南王,末将请令率军去增援凤台门!”吴军最年轻的大将毕金科也赶紧跳了出来请令。
与焦急万分的戴文节和毕金科等人不同,吴超越却显得十分的从容不迫,问清楚了黄远豹派上前去的八个营有六个营是他从秣陵关带来的精锐后,吴超越还挥了挥手,说道:“不必了,让黄远豹继续折腾去,这一仗我是答应交给了他的,没打败仗之前,用不着干涉,也用不着急着给他派援军。”
“可黄远豹的战术太冒险了啊?”戴文节赶紧提醒道:“虽然有钱威守在他两翼,可以随时出兵拦截长毛援军,可如果长毛援军突然动手,抢在钱威之前赶到了凤台门的壕沟战场,依托还没被破坏的长毛工事作战,或者长毛用分兵暂时牵制钱威,主力去抄我们前线军队后路……。”
“绝对的实力放在这里,允许犯错。”吴超越摇手打断了戴文节的提醒,又微笑说道:“而且黄远豹这么胡来也不能是完全错误,起码可以起到引诱长毛大举出击的效果,所以说不定这场仗打下来,我们的收获还比战前预想的都大。”
见吴超越自信到了这个地步,戴文节和毕金科等人也不敢多嘴,只能是乖乖应诺,而吴超越仔细盘算后,又吩咐道:“去给钱威传令,叫他别只顾盯着已经出营的长毛援军,凤台门两边的长毛军队,如果出兵太多,营内空虚的话,不妨考虑一下直接炸开长毛营门,杀进去搂草打兔子,再拔掉一座长毛营垒。”
亲兵应诺,赶紧派人打着吴超越的令旗去找钱威传令,旁边的戴文节和毕金科等人却是面面相觑,都在心里嘀咕道:“咱们的镇南王,用兵战术比黄远豹还疯。”
不幸被戴文节言中,为了确保能够切断攻营吴军与后方的联系,受命出击的太平军蔡元隆、汪海洋和邓光明三军,果然选择了分头出击,其中距离凤台门战场最近的邓光明直接冲向吴军主动放弃却还可以利用的壕沟工事,汪海洋军则毅然杀向正在南面虎视耽耽的吴军钱威所部的右路军,独镇西面的蔡元隆如法炮制,分兵一路拦截钱威的左路军,一路直接去抄攻营吴军的后路,还全都靠着距离方面的少许优势和先发制人的先机,成功达成了战术目标,拦住钱威军队的同时,又成功切断了攻坚吴军与后方的联系。凤台门营垒里的太平军钟万清和何明亮两部则乘机反击,配合友军前后夹击攻坚吴军。而仗打到了这个地步,黄远豹就是再大胆也不敢再弄险了,只能是一边留下部分军队保护炮阵,一边亲自领兵上前,与攻坚军队前后夹击邓光明和蔡元隆的军队。
南京战场的混乱程度因此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雨花台北面,五路太平军猛攻吴军冯三保的营地;不清楚友军情况的冯三保为了谨慎起见,只能是一边守营而战,一边分兵南下,猛攻凤台门太平军的北线阵地;凤台门太平军一边抵御冯三保进攻,一边也是出兵向南夹击攻坚吴军;攻坚吴军前后受敌,被迫采取守势;过于大胆而战术失误的黄远豹亲自率军北上,打太平军的邓光明和蔡元隆的一部分;钱威的军队则一边对付汪海洋,一边对付一部分蔡元隆。方圆二十余里的战场上敌中有我,我中有敌,处处打得是热火朝天,不可开交,厮杀声、爆炸声和枪炮声交织如麻,即便在南京城的天王府里,还有吴超越的大胜关营地里,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还有,不到三十里外,吴军曹炎忠部的主力也正在猛攻太平军的方山营地,守方山的太平军大将黄呈忠苦苦支撑,依托工事咬牙坚守,不断在吴军的炮火间歇时大声狂吼,“方山在!我们在!方山亡!我们亡!”
战局的复杂程度已经到了斥候和传令兵无法报告清楚的地步,不过对于太平军来说还好,地利工事总体来说还十分偏向于太平军,所以李秀成也心急如焚的逼迫斥候快马相信报告战局细节,还十分大度的对负责斥候的哨探官吩咐道:“战局太乱,用不着报告得那么细,说大概的情况就行。”
按照李秀成的要求,哨探官果然没再把过于细微的军情战报一一呈上,还是在过了近一个小时后,哨探官才拿着一条刚收到的战报向李秀成报告道:“禀忠王千岁,蔡元隆派出营去拦截妖兵侧翼的军队作战不利,被妖兵击溃,伤亡很大。”
“这个蔡元隆,怎么老是拖本王的后腿?”李秀成十分不满,喝道:“给他去令,叫他出兵再战,绝不能让侧翼的妖兵增援凤台门战场。”
命令发出后,哨探官又很快送来了一个坏消息,说是守方山的黄呈忠压力太大,请求李秀成派兵增援,李秀成更是不满,还是喝道:“叫驻扎土山的郭浦林出兵一支,去增援方山。”
命令又发出了,可是还没等李秀成收起怒气,哨探官却又愁眉苦脸的进来奏道:“禀忠王千岁,汪海洋汪天义他也败了,还折损了一千多精锐。”
“汪海洋也败了?”李秀成的眼皮开始跳了,半晌才脸色阴沉的说道:“他是被迫和妖兵打野战,吃败仗不奇怪,不能怪他,叫他回头再战,继续牵制住对面的妖兵,给邓光明他们争取时间。”
传令兵又出去了,可是过了一段时间后,哨探官却又象一条猫一样的静悄悄走了进来,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禀忠王千岁,蔡将军派出了后军,又被侧翼妖兵杀败。还有,邓光明邓天义他们的军队,也被妖兵杀败了,损失很大,现在后面的妖兵已经和前面的妖兵重新打通了联系。”
“什么?!”李秀成这一惊非同小可,大吼道:“邓光明他们不是抢先夺占了壕沟阵地么?有壕沟和羊马墙可守,怎么还输得这么快?”
“回忠王千岁,妖兵攻得太猛了。”哨探官哭丧着脸说道:“听说妖兵的攻坚主将黄远豹亲自带队冲锋,妖火小炮和掌心雷象冰雹雨点一样的砸,邓天义他们虽然也拼命抵挡,可还是没挡住,邓天义受了不轻的伤……。”
砰一声,李秀成重重一拳砸在了桌子上,胸膛剧烈起伏,可屋漏偏逢连夜雨,帐外又突然探进来一个亲兵的人头,小声招呼哨探官出去听取汇报,心情正极不好的李秀成见了更怒,吼道:“是不是有军情?叫信使直接进来报告!”
亲兵应诺,很快就领进来一个满身汗水灰尘的太平军信使,那信使跪地奏道:“禀忠王千岁,方山失守,黄呈忠将军被妖兵的妖火炮弹炸死,我军彻底溃散,已经无人能够掌握局面。”
如果不是黄呈忠已经阵亡,李秀成这会绝对能把上次就已经犯过错的黄呈忠直接下令宰了!可就在李秀成铁青着脸命令土山援军停止向方山前进,收罗败兵仍回土山阵地的时候,帐外却又进来了一个信使,脸色苍白的向李秀成跪奏道:“禀忠王千岁,妖兵杀进了蔡元隆将军的营地,雨花台西线阵地全面告急,有被妖兵直接突破的可能。”
“什么——?!”李秀成彻底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一把掀翻了面前的桌子,大吼道:“妖兵怎么打进蔡元隆的营地的?他那里有那么多军队,又有开花炸炮,妖兵怎么能这么快就打进去?”
“回忠王千岁,蔡将军他被妖兵黄远豹部杀散的败兵回营时,正好蔡将军第二次派出去拦截妖兵侧翼的军队,也被侧翼妖兵杀散。”信使额头贴地,战战兢兢的奏道:“蔡将军的两股败兵抢着回营,在营门前拥挤,替妖兵挡住了炮火,妖兵乘机猛攻,就跟着我们的败兵,一起杀进了蔡将军的营地里……。”
砰又是一声,李秀成脸色灰白的一屁股坐回了自己的帅椅上,半晌才苦笑着冒出这么一句,“想不到妖兵瞎几吧乱打一气,老子照样还是打不赢,老子照样还是打不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