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个地步,你居然还敢瞒报军情!你这个该死的蠢货啊!”
“官制台,怎么了?”鬼子六赶紧问道。
“伊兴阿小儿语焉不详,就说明他没说真话!”官文咳嗽着惨叫道:“老夫可以肯定,昨天傍晚他就算和吴贼交战,也肯定只是和山西吴贼的后队交战,山西吴贼的主力大队,肯定走在了前面!还肯定已经远离了后队!不然的话,伊兴阿小儿那有胆子和山西吴贼打野战?!”
鬼子六脸色开始发白的时候,宝鋆却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大声嚷嚷道:“王爷,不好了,涿州急报,今天早上巳时过半,山西吴贼兵临涿州城下,绕城而过,直向京城方向而来!算路程,山西吴贼明天就有可能赶到京城!”
宝鋆还没有说完,鬼子六就已经面如死灰,官文却反而冷静了下来,说道:“还好,涿州的大清官员还算称职,没忘了给我们告警,山西吴贼来京城的速度也和老夫估计的差不多,我们还用不着担心被他们杀一个措手不及。宝中堂,快,你亲自去见僧王爷,把消息告诉他,也请他马上来见我。”
宝鋆答应,把刚收到的塘报交给了鬼子六就飞奔去请僧王爷,然后过了一段时间,两眼通红又眼圈发黑的僧王爷就冲了进来,还一进门就嚷嚷道:“山西吴贼怎么会来得这么快?怎么都过了涿州了,我们才收到消息?”
“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你一手提拔的伊兴阿。”官文心中恼怒嘀咕,可是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说道:“僧王爷,其他的事慢慢再说,先说军情大事,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老夫认为,你今天晚上能攻破内城当然最好,如果不能的话,明天清晨你一定要停止攻城,重整军队,掉过头来迎击吴贼援军。”
“什么?对本王下命令?事情都到这步了,本王为什么还要听你这个老奴才的?”
僧王爷心中恼怒,再细一盘算后,僧王爷还真找到了理直气壮反驳官文的理由,说道:“秀峰,你的提议不可行,我们大清军队已经连续作战了四天三夜,山西吴贼又肯定会在明天之内赶到京城增援曾国荃逆贼,明天清晨再停止攻城,我们的将士休息的时间未免太短,如何能拦截山西吴贼?”
“我们的军队累,吴贼军队肯定更累,我们再强攻一夜,未必没有可能破城。”
官文苦口婆心的说道:“如果你担心军队过于疲惫,明天无法有力迎击山西吴贼的话,可以这样安排,先把袁保恒的军队撤下来休息,明天早上让他率军主动出击,南下迎击山西吴贼,山西吴贼一路急行而来,人困马乏,轻易间定然难以击破袁保恒,你就可以给我们的军队争取到更多的时间休息调整了。”
铁了心不肯再受老奴才官文的摆布,僧王爷再次断然摇头,还更加振振有辞的说道:“秀峰,你这么安排等于是把我大清的主力和内外九城一起放上赌桌,倘若袁保恒挡不住山西吴贼,让山西吴贼成功杀到京城脚下,到时候我们的军队疲惫不堪,吴贼又士气大振,我们还有什么希望歼灭山西河南两路吴贼?还有什么希望夺回内九城?”
又病又急,已经奄奄一息的官文也懒得和僧王爷继续舌战,只是直接问道:“僧王爷,那以你之见,我们该如何应对?”
“马上停止攻城!”僧王爷斩钉截铁的说道:“让士卒抓紧时间休息,整顿兵马武器,然后明天只留部分兵力监视内城吴贼,主力南下,迎头痛击山西吴贼!先破山西吴贼,解除后顾之忧,然后再掉过头来攻打内城不迟!”
严格来说,僧王爷的这个战术计划也绝不算错,官文假如还能继续统兵作战的话,也未必不会仔细考虑这个战术,然而官文却还是不敢放心,只是小心翼翼的问道:“僧王爷,你有把握野战击破山西吴贼?”
“当然有!”僧王爷傲然答道:“山西这路吴贼的情况,本王早就已经了如指掌,实力平平,装备也很一般,兵力也不过万余人,如果不是傅振邦和张国梁的兵马突然哗变,根本就不可能走出井陉山道。我大清主力尽出,破之易如反掌!”
“王爷,是伊兴阿告诉你关于山西贼军的情况吧?”官文更加担心的问道。
僧王爷本想承认,可是话到嘴边却改了口,说道:“当然不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是最起码的兵家常识,这几日本王虽然一直身在京城,却派出了多名精干细作潜往保定刺探敌情,是我的细作探报得知。”
官文将信将疑,又犹豫了片刻后,这才声音微弱的说道:“王爷,你这也是在赌国运啊,假如你不能在野战中击破山西吴贼,那我们可就全完了。”
“可本王的战术计划得手把握更大!”僧王爷傲然答道。
实在是不敢相信僧王爷的把握,官文还是摇头,近乎哀求的说道:“王爷,算老夫求你了,听奴才一次吧,继续强攻内城,明天清晨再停止进攻。”
“不行,现在我是主帅!”僧王爷怒道:“怎么打我说了算,秀峰你只管安心休息养病就行!”
“僧格林沁!你给本王住口!”
一直在旁边耐心倾听的鬼子六突然开口,怒喝道:“你好象忘了一件事,两宫皇太后和皇上的旨意是让官制台全权节制三军,是他突然病倒才把军队暂时移交给你指挥,现在他神智清醒,他决定怎么打,你就必须无条件服从!”
血统高贵程度拼不过鬼子六,僧王爷只能是讪讪住口,鬼子六也再次喝道:“就按官制台的战术计划来,现在你去指挥军队继续攻城,全力争取在今天晚上拿下内城!明日卯时三刻如果还不能拿下内城,再给本王立即收兵!还有,把袁保恒的军队撤下来休息!”
“遮。”僧王爷无可奈何的答应,低眉顺眼的乖乖领命而去,不过走出了房门了之后,僧王爷的低眉顺眼却换成了一副凶狠表情,凶狠得仿佛快要吃人的表情……
…………
与此同时的满城之中,仔细了解了前方战况之后,曾国荃也十分无奈的对张之洞说道:“没办法了,如果乱党军队再这么打下,我们是无论如何都撑不过今天晚上了。”
“九帅,我们的主力伤亡才刚到四成,怎么会连今天晚上都撑不过去?”张之洞疑惑的问。
“四成你还嫌少?”曾国荃苦笑说道:“我敢这么自夸一句,除了镇南王麾下那几支精锐兵团外,天下就没有第二支军队能象我的军队一样,能撑到伤亡四成都还不崩溃!”
“乱党再这么打下去,我们的士兵就会被彻底累垮,轻伤员就会变成重伤员,重伤员会直接送命,没了主力士兵挑大梁,我们的辅兵就会崩溃,乱党冲上城墙后,我们不但没有预备队可以反击,还必须得马上往紫禁城撤退,不然的话,我们就是连守紫禁城的兵力都没有了……。”
喃喃描绘着自军今夜即将逐渐出现的状况,曾国荃却逐渐竖起了耳朵,面露惊讶,疑惑说道:“奇怪?我听错了?崇文门那边,怎么枪声好象少了许多?”
再仔细侧耳倾听时,曾国荃脸上也逐渐露出了喜色,暗道:“我没听错,难道说,乱党那边要比我们先撑不住了?”
…………
同一时间的清军前线指挥部,僧王爷断然拒绝了部下补强崇文门军队的提议,道:“让那边再撑一撑,让轮换军队多休息一段时间!”
言罢,僧王爷脸上肌肉抽搐着又在心里补充了一句,“一定得按本王的办法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