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接到电话的邹冲,和医院的院长,外科的主任,副主任,都等在门口,车一停下,护士便推了车子过来,小心翼翼的把凌少放上去。
“这又发生了什么?后背的鞭伤才好了没两天,又受伤了,我说你们俩咋就那么多事呢?”
邹冲絮絮叨叨的说道,我知道他是因为关心凌少,才这么多话,凌少伤成这样,我刚刚又开枪打了人,实在没心情和他解释。
护士推着凌少进了手术室,我坐在外边的塑料椅子上,双手插入头发里,脑子里乱得很,也不知刘四是死是活,我虽然厌恶他打了凌少,也恨不得他去死,可是,我还是希望他活下来,否则,凌少又要不顾身上的伤,为我杀人的事奔波。
我想我的本性一定很冷血很无情,否则,从未伤害过别人的我,怎么会那么稳的开枪杀人?也许我可以打他的腿,打他的腰,为什么我偏偏打了他的胸口?万一那一枪正中心脏,那刘四一定活不了了。
我脑子乱糟糟的,居然喃喃的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爱丽丝在我身边坐下,轻轻抚摸着我的后背,“罗艳,这是人的正常反应,在那种情况下,当然是打胸膛比较保险,一是胸膛面积打,容易打中,二是杀伤力大,容易让对手失去行动能力,不能再伤害人质,警察开枪,也是挑胸膛打的。”
听她这么说,我心里才放松了一点。
邹冲作为这场手术的副手,进了手术室,阿海去处理头上的伤口,郑大哥陪着我们等凌少动手术。
半个多小时后,凌书记,凌太太和凌老爷子都赶来了,一起来的居然还有凌珊,看见我,凌珊眼眶红红的冲过来挽住我的胳膊,“大嫂,你没事吧?听说你和大哥撞车了,我好担心你们,好在你没受伤,也不知道大哥怎么样了。”
“乱叫什么?她是什么大嫂?她简直是个扫把星!我们家小琛跟她认识后,三天两头的进医院,三天两头的挨家法!我们家小琛上辈子欠她的吗?这辈子来讨债来了!”
凌太太声音尖利的嚷道,指着我破口大骂,“我就算死,也不会让你这个扫把星进门!你死了这条心吧!”
她今晚才折了一个忠心耿耿的汪姨,正对我恨之入骨,凌少又受伤,想必凌太太心里恨不得将我剥皮拆骨,千刀万剐!
“好了,这里是医院,要吵回家吵!”
凌书记不耐烦的说道,凌太太瞪了凌书记一眼,又要开骂,凌老爷子突然重重敲了敲拐杖,语气沉沉的说道,“够了!”
凌太太就算敢和凌书记吵,也不敢和凌老爷子呛声,当即便歇了气势,狠狠剜了我一眼,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等着凌少动完手术。
这场手术动了足足六个小时,从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五点,十二点多时,凌太太说扛不住了,回了凌家休息,一点时,凌书记说第二天还有工作,也回去了。
我没想到的是凌珊居然留下来了,看来她的确很担心凌少。
凌老爷子坐在我对面,从始至终,腰背挺得很直,苍老干瘦的手死死抓着拐杖的龙头,老迈下垂的眼睛,光芒幽幽,令人看不透。
每当有护士从手术室里出来,老爷子便不由自主的站起身,看向护士,听到护士说手术还没做完,又失望的坐了下去。
从晚上十一点,到早上五点,手术进行了六个小时,凌老爷子便等了六个小时,三爷劝了一次让他回去休息,凌老爷子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摇了摇头,三爷叹息一声,不再劝他,站在他身后,陪着他等着。
不知为何,看着凌老爷子老迈却依然挺得笔直的背,发白的头发,满脸皱纹的脸,我心里酸酸的,连凌太太和凌书记,身为亲生父母都找借口回去了,他一个年近八十的老人,还依然守在这里。
此时此刻,我想凌老爷子对凌少,是真的有很深的舔犊之情的,他毕竟养育教导了凌少十几年,其他的孙子孙女都没这待遇,就连三个儿子,想来他当初也没这么上心的教导过。
他的确利用凌少,但他也的确真心疼爱凌少,这个老人,对凌少的感情很复杂。
凌晨五点十分,手术室的门打开,主刀医生和邹冲都走了出来,凌老爷子拄着拐杖慢慢起身,三爷想要扶他,他轻轻摆手,我走过去扶住他的胳膊,老爷子看了我一眼,他的眼神很复杂,复杂得我猜不透。
良久,他慢慢的往前走去,没有拒绝我的搀扶,我心中一松。
我扶着他走向医生,医生解下口罩,满脸笑容的说道,“手术顺利,凌少的伤不碍事,休养些日子就会痊愈了,老爷子放心便是。”
凌老爷子满脸欣喜,一连说了三个‘好’字,他转过头去看三爷,似乎想要三爷封红包给医生,谁知他张着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眼睛瞪得很大,捂着胸口,整个人往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