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及他被拷上手铐被警察塞进警车的模样。
他坐在椅子上,对面是一张长桌子,戴着手铐,但尽管这副模样,他脸上的刚毅和冷冽丝毫不减,和平日里一般无二。他见了面,对我微微一笑,那一抹春风般的笑,让我心碎,我冲上去抱住他,眼泪哗啦啦的流,我说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
他带着手铐不能抱我,只能被我抱着,姿势有点奇怪,他吻着我的耳畔,温声安慰说,“不要哭,我没事的。”
他这么说,我哭得更厉害了。然后他就任随我哭,等我嗓子都哭哑了,松开他转过背擦脸,陆岩拿手帕给我,一脸嫌弃的样子,乔江林在我背后说,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这么能哭?
我哭笑不得,打他肩膀说,要你笑我,说吧,今天怎么回事儿!现在该怎么办?
乔江林说,“钻进了设计好的圈套,还是我太大意,怎么回事儿,我也不清楚。”
这时候律师上前提醒我们说,“乔总,您有权保持沉默,后续的事情我会帮您处理。让我来跟他们交涉。”
我都忘了这一茬,赶紧闭嘴了,四处都是监控。
乔江林嘱咐陆岩,用全力把媒体那边的新闻压下来,他说,“记者都蹲在酒店门口等着,拍了不少东西,到时候添油加醋,内容必定精彩。”
陆岩说,知道,我已经安排下去了,压不住所有,大的报纸能控制,小报新闻为了博眼球,什么都做得出来。我会全力以赴。
乔江林说,你做事我放心。剩下的,就交给何律师。公司那边,就多费心。另外,你联系叶子。警方说,没能联系到他。
在场的人,好像只有我比较惊讶这种情况下叶子仪没出现,她作为乔江林的太太,这会儿怎么当乌龟了?
陆岩点头,“好,但只怕”
乔江林意味深长说,无妨。看她个人造化了。
没呆多一会儿,警察来通知我们走人,然后乔江林要求和何律师单独谈,在没有监控的情况下。这是公民的权利,警察只能答应。尔后我和陆岩就去外面等,我坐不住,心里有个东西在牵绊着我,犹豫了好一会儿,举棋不定,还是陆岩问我,“你要不要去看看?”
我错愕地看着陆岩,他冷冷淡淡看着我,只是多了一丝怜悯,他说,大哥不会介意的,你们毕竟是故交。警察说,联系不上家属。似乎,已经没有家属了。
我垂下脑袋,不知道说什么,心里止不住地颤抖,我也不明白这种情绪算什么,说不清道不明。但是我的脚下在动摇,在向前,在鼓励我,去看看吧凌寒,就算恨也恨过了,你们是故人啊。
尔后,陆岩帮我安排了警察带我去警察局的停尸间。我曾经去过一次医院的停尸间,芳芳走的时候,我们几个在外面哭得稀里哗啦,走廊上那种阴冷和可怖,无以言表。这边虽然不是医院,但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阴冷的,森森的,可怖的。我跟着警察的脚步,头顶的白炽灯闪着微弱的光。狭窄的走廊上,脚步每下去一下,都带着悠长的回音。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复杂?难过?飘忽?还是冥冥中的怀疑以及不可置信。我脑海中不断闪现当年的画面,蹲在车站又冷又饿的我,在看到杜威脸上灿烂笑容的那一刻,那种放心和依靠。我想起他带着我去吃的兰州拉面,他的脸很小,还没有拉面的碗大
在四合院的回廊上对我耍流氓说一定要让我爱上他。
想对我用强时,被我拎着西瓜刀吓得冲出房间的痞气。
买了个二手车耍帅带我去兜风带着墨镜穿着短裤装逼的神气。
给我买被嫌弃时候脸上挂不住的表情,“你们女人不都喜欢粉粉嫩嫩的吗?”
“丢了,老子重新给你买一个?”
那个月光洒满天际的夜晚,我抓着管制刀具,着看金城武倒在我脚下,银白的刀刃上滴着鲜血,他抱着我肩膀不停地摇晃傻掉我的说不要怕,“人是我杀的,你听见没?是我杀的!你什么都不知道!”
他脱下来小背心把刀柄上我的指纹擦掉,自己拽着刀子惊慌失措,抱着吓得魂飞魄散的我说,“凌寒,你真心狠。”
法庭上,他穿着黄色的制服剃光了头发朝我大喊,凌寒,你一定要来看我!
我们之间,到底是谁错了?
终于走到了尽头,穿白色袍子的法医摘下口罩,和带我来的警察交涉了几句,然后警察让我进去,冷冰冰的屋子中央停放着一张单人床,床上的人被白布盖着,隐约看得见健硕的轮廓。
我脚下沉重,一步步向前,站定后,法医揭开白布,露出杜威的脑袋。面色惨白如纸,嘴唇紧紧抿,双眼紧闭,一种惨淡的冰冷扑面而来。他身上**着,隐约能看见肩膀上的青龙纹身,很多年过去了,颜色还那么清晰。只是当初栩栩如生的青龙,好似随着他的生命一同远去,留下死气沉沉的躯体。
“我能和他单独待一会儿吗?”我对法医说。
法医和警察对视一眼。然后点头,悄悄退出了房间。
头顶上一盏白炽灯,照在杜威惨白的脸上,有种说不出的怆然和悲凉。那个曾经叱咤风云狂放张扬的男人,现在只是一具冰冷的躯体,他再也不能流里流气地跟我说话,再也不会信誓旦旦的说我要你爱上我,再也不会出现在我面前让我恶心,再也不会插进我平淡的生活里让我时常回忆那段噩梦,再也不会逼我揭开过去的伤疤面对血肉横飞。
我觉得我该高兴的。这么多年,我不是一直希望他不得好死吗?这么多年,我不是恨么?我不是恨得牙痒痒么?
为什么现在我觉得难受,觉得心疼,为什么?
我有点看不懂自己的。
他的音容笑貌,他的流里流气,他的痞子模样,他的霸道和怂蛋,在我眼前忽闪而过。我眼泪止不住的掉落。迷蒙的双眼盯着那张死气沉沉的脸,忽然动容之极,我伸手去触摸他冰冷的面颊,一片朦胧中,我想起当初在监狱里。我最后一次去看他的时候,他趴在铁丝网上叫我的名字。
“我等你好久了!凌寒,我以为你不来了!”
“这么久了,我的心思你还不明白吗?”
“凌寒!你心里真的没有我?你骗得过我,你骗得过你自己吗?”
“凌寒我问你,你有没有喜欢过我?哪怕哪怕一点点,只要一点点”
我苦笑,仿佛他睁开眼睛了,活灵活现当初的那个杜威,痞痞地对我笑,抓着我的手问,你喜欢我的对不对?肯定有。肯定有。
谁知道呢。
冰冷的脸颊贴着我冰冷的手指,倒是相得益彰。我轻轻抚摸过他的唇,轻颤的指尖代替我吻他。
“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这辈子我的悲哀起源于遇见里,我固执的认为是如此。如果没有你当初的霸道占有,我可能和宋志伟在一起,过着最普通最平淡的生活,我的要求其实不多,但是你破坏了一切,可我又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凌寒。某种程度上说。我要感谢你。
而你的悲哀,也是因为遇见我。如果没有遇见,你应该还是个臭流氓,潇洒的臭流氓,不会卷入这场纷争里,不会成为炮灰。
离开的时候,我遇见了飘飘,我原以为她会抓狂似的冲上来拽着我头发打死我,把我往死里骂,她恨我,恨我抢走了你的感情,恨我对你不屑一顾,也恨你,恨你不爱她。但出乎意料的是,她对我视若无睹,和我擦肩而过,看都没看我一眼。
她穿着黑色的羽绒服,和她的长发一个颜色,看不清楚脸上的表情。
等我走到走廊拐角处,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传来。
我站住脚。
我没有回头。
都回不去了。
乔江林抓着我的手,轻轻一扯,把我从回忆里扯出来。我木然地转过脸和乔江林对视,他担忧地看着我,说不清楚的心疼和关切,轻声安慰我说,“别怕,我在外面等你。”
我呆呆地点头,然后看着他依依不舍丢开我的手,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氤氲出热汗,湿哒哒的,我在衣服上蹭了两下。
不知不觉,我已经坐在警察局里,还是上次坐过的会客室,哦,不,应该说是审讯室。还是上次那两个警察,面无表情地看着我,问我和死者是什么关系。
怎么又是这个问题呢?
我深呼吸,淡然地看着警察,“朋友。”
“什么朋友。”
然后我又回忆了,把我和飘飘的关系和渊源说了一遍。我不知道怎么定义和我飘飘的关系,说是朋友,但这些年,我们之间水火不相容,更确切的说,应该是情敌。和分明是情敌,但又有其他感情在里面。我认为,她没那么恨我。她只是讨厌我。单纯的讨厌我。
警察问我,她的社会关系如何?
我实话实说,她是张伟的情人。那栋房子,可她出事的房子,已经不是张伟给她买的别墅。警察说,房子是她租的,和张伟的情人关系,也在半个月前终止了。
警察问我,在这之前,他有跟我联系过吗?
我说没有。可警察说,在她的通讯录里,曾经给我打过电话,是两天前。但拨通后,她迅速挂断了,我和她并没有和她的通话记录。
也就是说,在她决定自杀前,她准备跟我联系,但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放弃了这个想法。
“她在手机里编辑了给你的短信,但是手机是保护的证物,不能直接给你看。”警察递给我一张a4纸,上面写着:小寒姐,我走了,我去陪他。你看,我比你有勇气,比你爱他,他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看上你。就算跟到阴曹地府,也只有我,他总会明白我的真心。你这样的女人不配跟他一起。哦,对了,他
短信编辑到这里就停下来了。后面的话,飘飘没有说完。
我看着这张纸,呆若木鸡,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该说她傻呢?还是痴情?
我苦笑。
“现在初步断定,是自杀,案发现场没有其他线索,根据周围邻居的反应,她平时的社交不多,搬去公寓后,没有朋友摆放。一个人在家里,进场点外卖。”警察说。“初步断定,点外卖只是为了让人发现,她把时间算的很准。”
这么决绝的想去死,谁能发现呢?谁能预料到呢?
“这里边提到的阿威,是杜威吧?”
“是。”
警察好像明白了什么,然后问我,“叫你来,还有一件事,你是我们目前唯一能找到的她的朋友,她已经没有亲属了。所以,在案子了结后,她的后事”
“她的家人呢?我记得,她有一个哥哥。”
“林茵和他哥哥林远都是孤儿,我们调查了户籍,发现林远已经死了,死于一场斗殴。”
我颓然地坐在椅子上,只觉得周身冰冷。
我答应警察,林茵的后事,由我来料理。当我问及杜威时,警察说那桩案子还在调查中,不过取证都已经结束了,很快会有消息。我说,我一起办。
离开审讯室后,乔江林在门口接到我,带我回家,虽然确定是自杀,但还有些程序要走,让我回去等消息。
盛楠在门口等我们,我和乔江林上车后,我一直在发抖,乔江林拿了毯子给我盖在腿上,抱着我肩膀,问我警察问了我什么。
我把原话都告诉乔江林,他说案子简单,应该程序很快就下来,到时候他会帮我安排。
我说谢谢。
乔江林摸着我脑袋说,傻丫头,我不帮你谁帮你?
是呀,我现在只有你了。我说,“杜威的,一起。”
乔江林抿嘴,叹气说,好,我知道。他抱着我一会儿,然后思忖地说,林茵给你的短信后半句会是什么,你想过吗?
当时我全身心扎在她忽然的自杀里,根本没脑袋去想其他的,乔江林这一句点醒了我,现在看来,似乎真的有什么猫腻。但我想了半天,都想不到到底是什么。林茵会跟我说什么?
“不知道。”
“杜威能联系上的人,除了你,就是她了。”乔江林定定地看着我,若有所思,“会不会,杜威把东西交给她了?”
我心尖一颤,“给她?不太可能吧。杜威失踪那天,她也没见到人,后面出现的时候,怎么能联系上?这太玄乎了!”
乔江林若有所思,不再多言。而我,对此刻的乔江林,有点失望。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回到家里我就病倒了,感冒发烧,明明穿得很厚。但是一直发烧,乔江林说什么也要带我去医院,我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死活不去。他就叫医生来家里给我看诊,医生一把脉,什么都知道了。
当乔江林问及要用什么药需不需要挂水的时候,医生说,不可以。
乔江林再问,我知道要露馅了,就说口渴,让他出去给我倒水。他走后,我跟医生说,我有孩子,不可以吃药挂水,现在不是很严重,物理降温就好了。
医生严肃地看着我,乔先生似乎不知道你怀孕了。
我说,那你就不要告诉他。
医生刚问为什么,乔江林变推门而入,站在门口,错愕地看着我。
好像预料到了现在这个场景,看着他惊讶的表情。我什么都没说,医生有点尴尬,起身收拾东西,站到一边去,对乔江林说,“她现在的状况,不适合用药,先物理降温,看看情况再决定。”
乔江林走到床前,没听进去医生的话,定定地看着我,“什么时候的事?”
我说,“你还在乎这个吗?”
“我问你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笑笑,费力从床上撑起来,看着乔江林有气无力的说,“三个多月了。乔江林,你是该高兴呢,还是该生气?我背着你怀孕,在你计划之外吧?你这么惊讶,一定没想到,我凌寒竟然有这个胆子。逃过了你的维生素,在你眼皮子底下大着肚子好几个月,你很生气吧。那你准备怎么处置我和肚子里的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