裤子走向我。两条腿离我越来越近,最后站定在我面前,我靠在墙上,努力扬起脑袋看他,模模糊糊的影子在我视线里,慢慢变得清晰。
我刚要说话,他已经抢白,“怎么你每次出现都以这么奇怪的方式?”
声音太近了,我揉了揉眼睛,定定一看,抬起手指着他说,“哈,大叔你是呀——”可手上没什么力气,没两秒又重重落下。
是我的债主,乔江林。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面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也一如从前,寡淡,漠然。
乔江林轻哼了声,“这里是男厕所,赶紧出去。”说完他就要走,我扑上去抱着他小腿,脸蛋贴在上面,他抬脚甩了两下子没把我甩掉,警告地说,“放开!”
“大叔,欠你的钱我准备好了,我什么时候还你啊。”我说。
“不用。”乔江林有些不耐烦,警告地说,“赶紧松开!”
“不不不,大叔,一定要还你的,无功不受禄,更何况你还被我敲诈了,那钱我一起还你!你等着!”说着,我抓着乔江林的衣裳准备站起身来,一开始乔江林嫌弃死了,死活不愿意拉我一把,可他更心疼他的西装,被我几下抓得皱巴巴的,他才伸手拽了我一把把我从地上抓起来,我脚下软啊,没站稳,直接跌到他身上去,他厌恶地推了推我脑袋,“自己站好!”
我扑在乔江林胸口,拽着他肩膀不肯松手,喃喃道。“大叔,我站不稳。”
“”
“嘿嘿,走,我去拿钱给你,我天天带在身上,可跟你见不着,没机会给你。”
要不是洗手间来了人,乔江林才不会带我走,许是觉得丢人吧,他抓着我肩膀往外走,我走不了两步便挪不动,他叹了口气,这才搂着我腰走。
我侧着脑袋看乔江林,喝多了酒话多,满嘴的胡话,“大叔。你看起来一本正经的,也要来这种地方啊?哈哈哈哈哈——果然男人都没一个好东西,衣冠楚楚的,个个都是禽兽,哼,你点了谁?下次点我好不好?我可是这里的红牌,你不点我真没眼光。”
“闭嘴。”乔江林瞪我一眼说,“你在哪个包?自己回去。”
脑子里天旋地转的,我看了看走廊上昏暗暧昧的灯光,又看看乔江林刚毅硬朗的侧脸,“我在哪个包我也忘记了——算了,大叔你带我走吧。哦,不对,我要还钱给你呢。”
反正我整个人都糊涂了,乔江林面上虽冷,但还是好心的,把我拽回了自己的包间扔在沙发上,我这才看见里头还有两个男人,都是二十三四岁的模样,一个穿着挺拔的西装,一个穿着运动服,慢慢的荷尔蒙扑面而来。
穿运动衫的男人茫然地看着我和乔江林,打趣说,“大哥,你上哪儿弄来的?你刚不是说不要小姐陪酒吗?”
“捡的。”
“这也能捡?”
“嗯。”
“哪儿捡的,我也去捡一个!”
乔江林坐在沙发上,淡淡瞅了一眼运动衫男,“别管她,这酒还喝吗?”
“喝!当然喝!明天你就结婚了,一只脚踏进坟墓了,哥儿几个得趁现在你还活着,好好乐呵乐呵!”
后来我才知道,穿运动衫的男人叫秦海洋,坐在角落里不爱说话的西装男叫陆岩,三人是从小到大的好兄弟。而我的乔大叔,第二天就要结婚啦。
乔江林没说话,往酒杯里加了两块冰,然后一饮而尽,剩下里头的冰块孜孜地响。
他们没怎么说话,都是调侃乔江林的婚礼,我脑子昏昏沉沉的,根本没心思听他们说了什么,没一会儿就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要散场了,乔江林把我摇醒了,冷冷淡淡地问,“还不起来?”
我迷糊地睁着眼睛,包间里灯也开了,陆岩和秦海洋率先出去,乔江林把我喊醒后也要走了,我想起来自己还欠人钱,赶紧追上去抓着他胳膊说,“大叔,你等等我,我去拿钱给你,这债要还,人情不能欠,你等等我啊。”
结果我扒出包间门,楼道里的服务生看见我便大喊妈咪,说找到我了,然后妈咪带着两个服务生拥上来,看着我一脸焦急说,“喲!我的小姑奶奶!你上哪儿浪去了?这刘公子在包间里大发雷霆,都要杀人了!”
我连忙放开了乔江林的胳膊,妈咪和乔江林招呼了声,面色有些尴尬,拉着我走到一边,附在我耳边说,“你怎么到乔总这边来了?串台这种事儿你也敢干?!”
我说,“妈咪,我晕了,人乔先生把我扶过来休息的,我又没陪酒,不算串台。”
会所里有的小姐为了多挣点小费,四处揽客人,有时候撞钟了,就串台,做得好的没被发现,可一旦被发现了,客人火了,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偏偏今晚这刘公子不是好说话的人,祖宗一发飙,得把楼层给掀了不说。
偏偏我运气好,话刚说完,刘公子就走上来了,他面上带着笑,脑袋微微偏着瞅我,一手插在裤袋里,一手摸着下巴,说白了,浑身流氓味儿,只不过是个有钱的流氓。他一上来,妈咪他们都闪到一边去,悻悻地劝着说,“刘公子,小寒就是喝晕了没找到地方,没有——”
“上哪儿去了?”刘公子舔了舔嘴唇,笑说,“才喝了二十瓶不到,就歇菜了?来,能看清楚我长什么样么?”
我刚要解释,刘公子便叫我闭嘴,一根手指竖在嘴唇上,他哼了声,旋即抬起手想揍我,可那巴掌没打到我脸,我给躲了,这一躲开人就怒了,没想到我敢跟他作对,他双手插在腰上,气得不行,呼气说。“还敢躲?过来,我让你自己过来!他妈的,在我手下猖狂的女人你是第一个,今天叫你横着出去信不信!”
“刘公子,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您这是来找乐子的,何必闹得不愉快,小寒喝多了,没找到地儿,您大人大量,今晚的酒水我给您七折!”妈咪见状况不对,上前劝解说。可刘公子哪里买账,手一挥,男人力道大,妈咪便被拂开了。
“我是缺钱的人?”刘公子斜睨一眼说。
妈咪连忙赔笑脸。悻悻地说,“不缺、不缺——”
“滚!”
这场面完全不对,我望了一眼乔江林,他淡然地站在一边,事不关己的样子。其实我当时没想乔江林帮忙,就想他先走吧,我钱晚些还他,他也不差这点儿钱,我更不会赖账。
我眼神刚回过来,便对上刘公子冷哼的脸,他咬了咬嘴唇,我忽地想起一句话,啥啥啥就怕流氓有文化,眼前这一位不就是么?他就站在我面前,一步跨上来,抓着我下巴抬起来,死死掐着,对,是掐着,不是捏着,我疼啊,挣扎了两下,他吸了口气,抬起手扇我巴掌,这一次我没躲,我原本想打吧,你他妈打了我赶紧滚蛋,算我倒霉,我闭上眼睛,巴掌却迟迟没有落下,听见刘公子的冷嘲热讽,“喲,这不是乔江林么?这灯太暗了,都没看清楚是你啊。”
我猛地睁开眼,看见乔江林抓着刘公子的手腕,他那两个保镖立即上前来,刘公子挥手拦住了,“怎么?想多管闲事?”
我闪到一边去,乔江林淡笑地看着刘公子,“刘局,长刚给你擦完屁股你又出来惹事儿,不怕他老人家知道?”
“轮得到你关心?乔江林,别忘了你可是要求着我爸办事儿的人,得罪我,你有好果子吃么?”
“我又不是你爹,自然轮不到我关心。”乔江林笑了笑说,“幸好我不是你爹,我要有你这么个败家子,一早就往马桶里遗。”
这话一出,大家都忍不住笑了,陆岩和秦海洋也走上来,陆岩劝解地说,“刘璋,玩够了回家洗洗睡觉,刘局,长最近风生水起,你可别拖后腿。”
秦海洋调侃地说,“二哥,瞧你说的什么话,这刘局,长又不是狗,还分什么前腿后腿啊?哈哈哈哈哈——”
原来刘公子叫刘璋。刘璋气得牙痒痒,恨不得一口吃人了,乔江林使了点力气。扼得他手腕疼,龇牙咧嘴的,最后乔江林猛地甩掉他的手,从西装口袋里拿了张手帕出来擦手,擦完了扔在地上,问刘璋说,“要不我打个电话让刘局。长来接你?”
刘璋气呼呼地走了,带着两个保镖扬长而去,临走之前不忘警告乔江林,“乔江林,你最好屁股是赶紧的,别被我抓住小辫子,不然我整死你。”
乔江林嘴角带着笑,云淡风轻地看着毛头小子刘璋说,“嗯,好。”
刘璋走后,妈咪瞪了我一眼,连忙追上去,陆岩和秦海洋也走了,就剩下我和乔江林,他瞅了我一眼,也转身走了,脚步声渐行渐远,最后消失了。
我呆呆看着地上的手帕,心想,妈的,又欠下一个人情。
“我的钱你还还不还?”忽然从走廊尽头飘来乔江林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