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喝吧,太不合群了,我喝吧,还是个孕妇呢。然后我就举着杯子怔怔地看着大家,陈深淡淡撇了我一眼,“你怎么了?”
“我”我放下杯子,悻悻地说,“我最近身体不好,可以不喝吗?”
“周小姐的酒量我是知道的,就别推辞了,喝吧。”陈深没说话,陆岩倒是积极地举起杯子,逼着我喝酒。
“我真的”
陆岩不屑地瞄了我一眼,自顾自地喝干了,我若不喝怎么都说不过去。
一杯一杯下肚,我脑袋都晕了,然后上来一道烩羊肉,一闻到那腥膻味儿我胃里便忍不住翻江倒海,我极力地忍着,好不容易那道菜离我远去了,陈深又给转了回来,那股味道在我鼻子间一转,吸一口气,立马稳不住了,我忙不迭推开凳子,对陈深说,“陈总,我失陪一下,有点反胃。”
陈深担忧地看了我一眼,“没事儿吧?”
我摆摆手,问服务员洗手间怎么去,赶紧冲出了包间往洗手间飞奔。
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还有羊肉的腥膻味,许久不呕吐的我忽然翻江倒海,亏得我机智,没敢看陆岩,没露馅,否则肯定惹人怀疑。我抱着水槽吐了好一阵才缓过来,晚上吃的那点儿东西都吐干净了,我拧开水龙头把污秽冲走,捧了口凉水漱口,这才舒坦了不少。
等我擦干净嘴巴回头时,发现陆岩倚靠在墙上,有些颓然地看着我,把我给吓了一跳,我支支吾吾说,“你、你怎么在这儿?”
陆岩对我冷冽一下,当即便感觉我身子颤了颤,闪躲了一下,他迎上前来,一把扣住我下巴说,“戏演的不错。”
“嗯?”
他深邃的眼睛散着寒光在我脸上扫来扫去,距离很近,我闻得见他身上好闻的木质与柑橘混合的味道,他捏着我下巴,冷哼道,“千杯不倒的人两三杯酒就灌吐了,装给谁看呢?”
我这才明白他的意思,怒了,一把拍开他的手,冷冷道,“陆总,这里是女厕所,请自重。”
陆岩勾着唇看我,眉眼间尽是嫌弃和不屑,他走上前来,我往后退,一直退在盥洗台上然后无路可退了,我便往旁边挪,他忽地两只手撑在我身侧将我禁锢住不许我跑,目光扫在我平坦的肚子上,凝视了半晌。说真的,那几十秒我真的要疯了,我生怕他发现孩子还在,生怕他为了我失误,我吓得额头冒汗,双唇哆嗦,差点就要露馅了。
忽地,陆岩抬起头来,目光里冷冽得不能再冷冽了,一缕又一缕的寒光纷纷想我射来,我脚下一软,差点往下掉,陆岩一把抓着我脖子往上抬,用一种威胁和残忍的口气说,“周若棠,等着瞧,很快我就会让你知道,离开我是多么愚蠢的选择。到时候就算你趴在我面前求我上你都不可能,你在我最疼的时候给我补了一刀,这份情,我给你记住一辈子。最好早点滚蛋,别让我再看见你。”
心尖明明在滴血,可看着他现在暴怒的样子,我又觉得自己做的决定是正确的,他就是应该这样,应该这般全心全意地投入去对付江明远,而不是为了我畏手畏脚,瞻前顾后。
我被他抓着脖子特备不舒服,呼吸不上来,脸蛋被憋得通红,我艰难地说,“你放开我,陆岩,你疯了!”
“对!我是疯了,我被你逼疯的,周若棠,很快,很快你就会后悔的。”他咬牙切齿地看着我,露出了最狰狞的模样,手上渐渐用力,要掐死我似地。
“啊”忽然一抹尖叫响起,陆岩不悦地扭过脑袋去看,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妙龄女子站在厕所门口,被我和陆岩给吓着了,赶紧缩了出去,陆岩狠狠剜了我一眼,冷哼着丢开我,然后打开水龙头洗手,洗得特别细致,好像摸过我脖子的手特别脏似地。
我腿软,扶着盥洗台不停地咳嗽,肺都要咳出来了,眼泪花泛滥,红了眼眶,我艰难地站直了身子,陆岩冷漠地对着镜子整理头发,漠然地看了我一眼,转身走了。
我手一下子失去力气,赶紧双手撑着,方才被我们吓到的那个红裙子女孩悻悻进来,上前来关心我,“小姐,您没事儿吧?要不要我帮你报警?”
“不、不用了,我休息下就好。”我摆手说。
那女孩担忧地看了我一眼说,“来,我扶您这边坐一会儿,你缓口气。”
然后我就坐在补妆镜子前休息了好久,看不出异样了才收拾妥当了回去。
回去之前,我给程思远打了个电话,让他一会儿来西陵饭店接我。
推开包房门之前,我收到程思远的短信,“好,等我。”
我落座后,陈深关心地问我,“没事儿吧?”
我摇摇头,陈深明了地看了我一眼,对面的伊娜笑吟吟问,“周小姐没事儿吧?怎么去了这么久?”
“没事,只是最近感冒了,喝酒反胃,我还是不喝了,扫了大家的兴致。”我说。
“当真是感冒了?”陆岩捏着高脚杯,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轻哼道,“可别是什么大病,去医院看看,拖久了不好。”
我气得不行,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陈深把一盆香菇鸡肉粥转到我面前来,温声说,“你喝点粥吧,缓缓。”
一看到香喷喷的鸡肉粥,我什么气都没了,连喝了两三碗,而后他们也没叫我喝酒,我就一边吃菜,一百年听他们聊天。
中途我缺席一会儿,他们聊的我跟不上了,回来后便再也没有提过江明远和项目,倒是提到江佩珊。
“佩珊最近可好?”陈深问的。
陆岩淡淡回答说,“还好,两个亿的融资,多亏了她。”
我喝着粥,勺子捧在白瓷碗上砰砰砰地响着,我低着脑袋,默不作声。
“她想明白了就好,毕竟是夫妻,江明远又不可能陪着她一辈子,最终还是要依仗你这个丈夫。”陈深说。
陆岩忽然笑了笑,“你家乔奕也是这个想法?”
陈深脸都黑了,赶紧转移话题说,“江明远算盘已经亮出来了,你要小心了,别为他人做了嫁衣,到时候董事会指责的是你。赶紧想办法吧。”
“怕什么?走得快,怕摔跤。”陆岩自信满满地说,“我有我的对策,眼下重要的是政府的封禁解了,地在我手上,方案可以再做,我建不了商场建写字楼有何不可?只要活动自由,要掀起风浪还不容易?”
陆岩和陈深相视一笑,像是达成了某种协议,我盛了一口粥塞进嘴里,伸筷子去夹清炒山药,结果陈深刚好转动转盘,我夹着一块掉到餐桌上,特别懊恼。
我本想重新转回来夹一块,陆岩却先我一步,夹了一筷子山药准备往我这边送,我迎上他的眼睛,他忽然想起什么来,夹着一筷子山药悬在半空中,特别尴尬,趁着陈深和伊娜都没注意,他不动声色地收了回去,我脸颊却一阵发热,绝对跟猴子屁股似地。
而陆岩像是吃瘪了,一杯又一杯酒灌下去,无底洞似地。
这一餐吃到九点钟,散场时陆岩有些喝多了,我下意识地起身想去扶他,但伊娜已经先我一步起身拿了陆岩的外套,扶着陆岩跟我和陈深道别,“陈总,周小姐,我先送陆总回去,二位再见。”
我镇定地看着伊娜扶着陆岩走,陈深也拿了外套说,“咱们也走吧。”
“是,陈总。”我跟了上去,赶紧打电话给司机,让他在门口等着。
陈深走了两步,回头看着我意味深长地说,“你说陆岩奇怪不奇怪?自己加的一份粥,却一口没喝,全给你喝光了。”
我瞬间懵了,语塞了,不知所措了,陈深似乎很满意我的表情,笑了笑,转身走了。
他的城府,我好似从来没看明白过。
出了大堂,我和陈深迎上来接陆岩的小尹和老赵,小尹还是一身黑西装,老赵还是一脸和蔼,他们小声招呼我,“周小姐。”
“小尹,赵叔叔,好久不见。”我笑道,忽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我们来接陆总,周小姐,您怎么在这?”小尹说。
“我现在在信丰集团做事,今晚和陈总来跟陆总餐叙。”我淡淡说。
陈深的司机已经将车子开到门口,陈深问我,“我送你回去?”
正好程思远从门口进来,我对陈深说,“不用了,我男朋友来接我了。”我朝程思远喊了一声,“思远,这边!”
程思远看到我,笑了笑,立即往我这边走来,陈深点了点头,“那明天公司见。”
“陈总再见。”我说。
陈深走了,小尹和老赵还在一边,我主动扣上程思远的手说,“小尹,那我们先走了。”
“好再见。”小尹错愕地看着我和程思远,我粲然一笑,拉着程思远转身走了。
我从玻璃门里看到伊娜扶着陆岩从休息区出来,小尹连忙上去扶着,浑浑噩噩的人似乎目光在看着大门处。我不由地抓紧了程思远的胳膊,努力说服自己,不要回头。
程思远帮我拉开车门,护着我脑袋把我塞进副驾驶,我忍不住抓着他的手,歉疚地说,“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赶紧回去帮我做宵夜,我下班飞过来,饿死了。”程思远笑吟吟说,好似听不懂我话里的意思。
我更加迁就了,他拉过安全带给我扣上,关好门快速上车,发动车子,融入夜色和车流中。
一路上程思远都在跟我说医院发生的趣事,还说乔辰去相亲遇见的搞笑事儿,可我一点心情都没有,听着就听着了,程思远也不介意我心不在焉,反倒是安慰我,“其实你可以不用再参与进去的,瓶陆岩的能力,一定可以。”
我靠着车窗,“可是我不放心。我总觉得,他一个人太孤单了。”
程思远忽然沉默了,过来很久很久才问我,“若棠,你是不是从来没想过离开他?”
这问题把我问愣住了,我恍然发现自己从来没去想过这个问题,忽然被程思远这么问,我真不知道真么回答,我怔怔地看着窗外,细细去思量这个问题,发现真的没有答案。
程思远轻笑道,“也是,我怎么问你这个问题,当一个人心有所向的时候,是不需要选择的。你的心,还在他那儿。”
语气里的怅然弥漫在车内,有点尴尬,我低头绞着手指说,“程思远,乔辰是个好女孩。”
程思远忽然转过脸来看我,微笑着,特别平淡但是深情的语气说,“世界上好女孩太多,可我心里只有你。”他笑的时候刚好被前面的车灯照亮了,那灿烂的笑容一点不逊色阳光万里。
“我不是好女孩,我是祸害。”
“我心甘情愿被你祸害。”
“”
我懵了,这下子真不知道如何接话了。我咬着唇,扑哧地笑了出来,“我现在还没心思祸害别人,你别浪费时间了。”
程思远也很识趣,不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又回头来做我的精神导师,“陆岩现在和江佩珊重归于好只是暂时的,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倘若有一天陆岩胜了江明远拿到属于他的一切,他和江佩珊该如何相处?会离婚,还是会保持现状?”
“程思远,你真是一语中的,老提醒我一些我想不到的问题。”
“我只是逻辑思维比较强,但这个问题很现实,你该想一想。”程思远瞄了一眼我肚子说,“陆岩若是知道了你孩子还在,肯定不会罢休的。你要提前想好对策应付。”
“我现在的打算是,在陈深公司工作两三个月,这两三个月内,跟踪现在的项目,江明远目前想和陈深合作,我一定要趁着这个时机找到些有用的东西,等肚子大起来就不好四处走动了,我得抓紧时间。”我思忖地说,“正好现在江明远有案子在拉人,陈深肯定是他首先考虑的对象,机不可失。”
“江佩珊不是傻子,她一定会调查你,跟踪你,在没有确保你对她完全没有威胁之前,是不可能放手的。”程思远提醒地说。
我侧过脑袋看着程思远,“所以我在利用你。”
第二天一早我到公司上班,接到南源的短信,他已经人在广州,帮我寻找陆青的下落,叫我安心等着。袁浩被陆岩安排跟进另外一个项目,把我带在身边,专门跟进陆氏地产的项目,项目评估做起来后,我忙得不可开交,晕头转向的,把自己给累坏了。
程思远每天都来接我下班,同事看见了难免会问,“周助,你男朋友么?真帅!”
我一般都笑笑,不承认,不否认,任随大家猜测去。
之后的几天,陆岩和江佩珊时常出现在电视上,各种慈善活动,拍卖活动,还有酒会之类的。江佩珊还是老样子,看起来纯净如莲,单纯美好,笑容里的天真烂漫真的骗倒了一大批人。我们公司很多同事看电视都花痴自己要是江佩珊就好了,站在那么帅的男人面前,死都愿意。
我端着白开水站在一旁,看着电视上两人郎情妾意伉俪情深的模样,心里浮起一丝不快。
陆岩在某慈善晚宴上花六百万拍下一条钻石项链,亲手给江佩珊戴上,接受媒体采访时江佩珊主动亲吻陆岩,两人抱着拥吻了几秒,镜头下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真不是吹的。
我冷笑,在打架都欢呼雀跃意淫想象的时候,我把冷掉的白开水掉进水槽里,重新接了一杯滚烫的回办公室。
陈深叫我进办公室之前,我收到方涵的短信,说陆氏炸开锅了,新开发区的项目陆岩决定重新启动,因为投资方相对于之前的两个项目更青睐于江明远的。于是,陆岩将所有计划都推翻了,着手做新方案,准备讲那块地盖成写字楼。
我进去时,陈深正在打电话,对方正是江明远,江明远一定看不到陈深脸上的冷笑,电话里约陈深夜晚去他家里餐叙。陈深电话声音挺大的,我站在他办公桌旁边听得清清楚楚。
“你爸爸不在国内,不然你们父子一起来,我新得了一批好酒,来品品。”江明远笑呵呵地说,“我知道你和你爸爸一样,好这口。”
陈深笑道,“江董客气了,只是最近事情太多,今夜怕是没时间,扫了江董的好兴致,晚辈罪过。”
“哎,说的什么话,事情推一推,时间就有了,正好佩珊和阿岩不在家,我俩好好聊。”江明远强调说,“我都约你几次了,可不能扫了叔叔的兴致。”
陈深想了想,“那好,今晚见。”
挂了电话,陈深将电话搁在桌上,抬眸看我说,“听到了?”
“是,陈总。”我说,“我跟您一起去?”
没等陈深问,我立即问了,因为这是我等待已久的机会,能进入江家的大好机会。
陈深点了点头,“一起去。带着你去就是商务宴请,而不是私人聚会。你夜晚准备一下,下班跟我走。”
“是,陈总。”
“江董这是要跟您合作?”
陈深点了点头,“陆氏的案子作废,他们会提交新的方案我们来评估,重新考虑投资。江氏会延续之前的方案,转到他们的那块地。”
果真如此,江明远成功搅黄了陆岩的方案。这陈熙偷走的图纸,在这个时候,起了巨大的作用。
离开陈深办公室后,我立即给南源发了条短信,事出紧急,而我需要一些东西,须得马上准备,南源很快帮我安排好,不到两个小时,便有人给我送快递来,我拆开一看,正是我要的东西。
当夜,我和陈深去了江家。江家我曾经去过一次,去年江佩珊生日宴还专门邀请了我,也就是当晚,陆岩宣布和江佩珊的婚期,我站在人群之后看着陆岩亲吻她。
车子甫一停好,便有人来接待我们,领着我和陈深进去,一路领到客厅,江明远坐在沙发上正在看报纸,佣人说道,“先生,客人来了。”
江明远放下报纸站起身来,我和陈深迎上去,陈深和他握手,“叨扰了。”
“客气客气,你这孩子,只是个简单的晚餐,还带着助理来?”江明远笑呵呵的,凌厉的目光却落在我身上,“没想到周小姐跟着你做事了,周小姐机敏,是个人才。”
我淡淡一笑,“江董过誉了。”
陈深说,“我们刚另一处办完事,便一起过来了。”
江明远说,“无妨,无妨,来者是客。”江明远看着陈深,拍了拍陈深肩膀说,“在家里,就别叫江董了,叫叔叔吧。”
陈深没说话,就笑了笑。
他们闲聊了一会儿,佣人上来说可以准备开饭了,然后陈深便带着我跟随江明远一起去了饭厅,刚落座,就有佣人上前来在江明远耳边悄悄说了什么,江明远扔下手里的毛巾,沉吟道,“既然回来了,就一起吃饭吧,陈深也不是外人。”
“是佩珊和阿岩回来了?”陈深问。
江明远说,“是啊,”他脸上略有不悦的神色,“说不会来的,不知道怎么又回来了。罢了罢了,一会儿吃完我们上书房谈。”
陈深点了点头,悄声问我,“你没关系吧?”
我摇摇头,心却慌了起来。
不一会儿,江佩珊和陆岩的说笑声近了,江佩珊一瘸一拐地走进餐厅,兴高采烈地喊着,“爸爸!”
但看我的一瞬,她脸色马上变了,冷淡道,“你怎么在这里?谁让你进来的!”
“珊珊,不许胡闹。”江明远瞪了她一眼说,“周小姐是阿深的助理,是客人。”
站在江佩珊背后的陆岩忽然搭上江佩珊的肩膀,扶着她坐下,有些哄着似地说,“你不是一直喊饿吗?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