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但见到螭吻如今的模样,仍忍不住道:“呸。这龙小九……从前见我就躲躲藏藏畏畏缩缩胆子小得像针尖儿。结果死了一遭、更窝囊了!”
煞君倒叹口气:“他不同于你。和你虽然年岁仿佛,但还只是个没人疼爱也没人管教的孩子罢了。唉——那洞庭老君就在他身畔,可又哪里敢与他交往过密呢……”
白云心不屑地哼了一声,又道:“这下子那道君没办法了。君上——”
煞君却又微微一笑:“未必的。”
“……嗯?”
“李云心现在虽有法子制住那骸骨,但一定晓得也是很可怕的东西。否则不会先叫咱们毁去一个,只留下一个来。此前留着它,一是拿来当无证,二是留着震慑群妖,好叫他们有耐心听他将话说到现在。”
“到这时候嘛,既然事实已明了,我猜他会先将那骸骨毁去,以免他自己也制不住了。”
白云心眨了眨眼:“……这是好事呀。”
煞君略沉默一会儿,看白云心:“你想想看,如今,你怎么能站在这里同我说话呢?”
女妖一愣。随即倒吸一口凉气:“——通天君……也如君上一样,是有法子强行从沉眠里醒过来的!”
煞君微微点头:“他在等李云心料理了那骸骨罢了。”
白云心二话不说,转了身便要腾空而起。煞君却立时拉住她:“你只看着就好。”
女妖急道:“但他如今岂不是陷进道君与通天君的圈套里了!?”
煞君却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她另一件事:“你不是真心喜爱他么?”
“……嗯?”
“那就不要让他太得意。”煞君轻声道,“雪中送炭总好过锦上添花。听你所言他那人向来冷酷,却对你略有些情谊。如果不是你曾救过他的性命,他会另眼看你么。”
“你当真喜爱他,想要得到他,就先叫他吃一些亏。否则他那样的人,你怕是很难降得住的。”
白云心看着仍有些忧心忡忡。
煞君便又笑了笑:“又不是叫你害他。你只是不晓得罢了。”
女妖还待再说些什么……却已经晚了。
见到诸妖王、妖将群情激奋、那道君怒火冲天却无计可施,李云心便又冷笑三声,一指脚下的骸骨:“这怪物的身上有许多天下英雄的亡魂怨念。因而,纵使是个什么征战的利器,我渭水龙王却也不稀罕——如今我就在此时此地将它毁了,以告慰被这琴君、通天君所陷害致死的诸多盖世妖魔!”
群妖的立场本就不是很坚定,只是看谁做的事情漂亮、谁说的话好听罢了。
到如今听李云心说这些漂亮话,登时觉得与有荣焉——自己也成了那许多“盖世妖魔”的一份子。因而纷纷叫起好来,原本的冲天怒意又在一瞬间变成了一片喜气洋洋、豪情激荡。
到这时那白云心终是忍不住、叫道:“你住——”
可一来她的声音被淹没,二来也已经晚了。
李云心出手极快——仿佛是原本就的确快要制它不住,到如今终于决定快些了结。他一拳轰在那骸骨的头颅上,只听一阵金石摩擦般的轰鸣声……
那骸骨亦如此前煞君击杀第一具时一般,化作无数细小的微尘,烟消云散了。
这一击之后,李云心那巨大的化身幻象迅速缩小——变成常人大小立在天空中,只将束缚住通天君的铁索仍握在手里。
不晓得是否是因为方才那一击损耗过大、再无力维持那巨大的影像了。
群妖轰然叫好。在这一片声浪的海洋当中,煞君却轻笑了笑:“好了。”
她这两字一落……
高天之上,那原本牢牢缚住通天君睚眦的铁索忽然发出一连串尖锐的嗡鸣。仿佛本被它束缚的人在一瞬间拥有了无穷无尽的可怕力量,就要将其撑裂!
他身周的空气也鼓荡起来——烈风以他为中心往四面八方狂啸。那是因为通天君本人发力振动身体时所激起的风压……
真正的通天君睚眦……醒过来了!
见此情景,那漫山遍野的声浪渐渐歇止。终于能够听见道君笑起来——他并非放声大笑。但笑声里自有一种冷酷,并无半分的喜悦:“哈哈哈。通天君,咱们这九弟可是在如今天下的众多妖王面前好生出了个风头。真是大有本领。”
他说了这话,又在睚眦身上扫了一眼,再笑:“哈……连通天君也挣脱不开他这法宝么?怪不得有些胆气、敢坏咱们的好事!”
睚眦的确挣不开。
可挣不开,似也并不很在意,便停住了。
如今,这真正的通天君与李云心在高空中相隔不过丈余罢了——他就转了脸,面无表情地盯着李云心看了一会儿,开口道:“九弟。既然侥幸未死,为何还要取死呢?”
此前他被李云心束缚住,是一副垂头丧气、任由宰割的模样。因而群妖也不将他放在眼里,只当他是要死了。可如今再蠢的家伙也从道君与通天君的对话中意识到……之前那个萎靡不振的“通天君”,似是假的呢!
亦能瞧得出,之前还在威风八面的龙九,似乎中了他二哥与五哥的计!
哈……当真是一场大戏了!
既如此,他从前罗列的那些有关龙大、龙二的罪状便也存疑了吧……这通天君睚眦实际上在群妖当中很有些威望。如今重露面、再现出威风的气势来,某种敬畏之情便再一次从群妖心底浮现。因而只过了一刻钟的功夫……再无人聒噪了。
睚眦说了这么一句,又低头看看身上的铁索、略抖一抖。
铁索哗啦啦地一阵响。
睚眦便重抬起头,平静地盯着李云心:“解开它。本君饶你不死。”
李云心看起来目瞪口呆。他直勾勾地瞧了睚眦好一会儿,才道:“你……怎么会……不对,你、你——”
他略往后退了退,忽然厉喝道:“你还在我手上!还敢说饶我?!”
然而……几乎人人都听得出。他这一声厉喝,里面似乎饱含了许多恐惧了。